宝镜被这一句话定在了原地,立刻点头。
“好,接下来的事,都交给我。”
在宝镜点头的那一刻,自男子身上传来的那股子令人毛骨悚然的压制气息顿减,好似接纳了宝镜的存在一般,不再那么吓人。
宝镜也就能勉勉强强呆在这男子身边,不再总想着逃跑。
“对了,衣服还你!”回过神来,宝镜急忙要把氅衣扯下来:“我不冷,不用穿!你冷,你穿!”
这人脸都变成青白色了,肯定很冷。
萧逸恪微笑着用手掌压在宝镜肩头的氅衣上,露出森森八颗牙齿,低声道:“你穿便是。”
宝镜不敢乱动了。
不知道怎的,他总觉得这男人此刻的笑容很危险的样子。
正在这时候,蔡婆子终于上前行礼,低头道:“好教客人知道,这孩子是新入府的小侍,犯了错偷跑出来,我们一直在找他,没想到他竟跑来了这里,冲撞了客人,还请客人不要怪罪......”
“客人落水之事,奴婢已使人去禀告老爷了,是我们府里照顾不周,稍后定给您个交代就是。”
虽然说着道歉的话,这蔡婆子的口气与态度实在不算恭敬,又多有敷衍塞责之意,怠慢的样子简直不加掩饰。因在她心里,面前这个落水的客人委实算不得甚么。
虽说他是广川侯世子带来府里的,但据说与广川侯周家只是有些亲戚关系而已,并不怎么亲近。平日里身边也仅有一个小厮伺候,估计家世很是一般。
这人模样长得倒是好,但这几日下来,日常用度不见得多精细,下人们懈怠些也不见他说话。老爷甚至不怎么理会他,只让他一个人在府里游逛而已。
反倒是新进府的宝镜如今正被蔡婆子计较着。
蔡婆子因一手调教人的本事被庞知府看重,自然需急主子之所急,需主子之所需,方能维持在府里的地位。
虽然宝镜自入府起就不怎么听话,方才甚至还大闹了一场,但他如今是庞知府的心尖子,蔡婆子不敢掉以轻心。
在她看来,客人落水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这位客人似是对这个新来的小侍关爱有加,没见连氅衣都给那狐媚子披上身了么?
若是老爷还没动这狐媚子一指头就出了差错,蔡婆子拿一百个头去也不够老爷劈了的。
至于蔡婆子还惦记着治一治宝镜的事情,也不妨碍甚么。眼下不是个好时机,之后机会多的是。
整个西园子所有的小侍都归她管束,哪怕是再得宠的骚狐狸,都要看她脸色,在她手底下讨生活。
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小侍得了宠就在老爷面前搬弄是非的事,结果怎么样了?老爷还不是敷衍他们一番了事,她屁事没有?
只要能让那些小侍们伺候得老爷高兴,老爷才不管她用了什么手段治他们呢!
蔡婆子在府里作威作福惯了,这会儿与萧逸恪说话并不收敛,不顾客人如今还在水中,只口里把“道歉”的话一说,就要凑近伸手去将宝镜扯过来,嘴里还在训斥。
“怎的这样没眼色!还不快点过来,看我怎么饶你.......啊——”
蔡婆子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被不知从哪里来的小泥炉砸在了脚上,兼有燃起的炭火烫了脚面,疼得蔡婆子“啊呦”一声跳起了脚。
刚跳了没两下,紧接着她肚腹上又遭人狠踹一脚,蔡婆子收势不及,扑通一声也跌进了水里。
蔡婆子完全弄不清楚哪里来的天降横祸,还没在水里扑腾明白,耳边又有怒骂声传来:“好你个贼婆子!不过一个卑贱的奴婢,竟敢对我家主人如此无礼!”
“我倒要去问问庞知府,如此放一个贱婆子出来乱吠乱咬,就是庞府的待客之道?”
春山再没想到,他不过是听主子的吩咐,去寻个红泥小炉过来,打算藉着这暖阳春日的好景致煮个茶而已。
谁能料到他离开了不过短短一刻钟的工夫,居然就有不长眼的下人将主子推进了水里,还敢对主子出言不逊,大为冒犯呢。
原来宝镜被萧逸恪挡在身后,春山情急之下没有看清,只以为蔡婆子是冲着他家主人下了手,哪里能容得下去呢?怒气上头,就狠狠把蔡婆子修理了一顿。
想春山他们平日里为了照料主子费尽了心思,哪里敢让主子沾一点冷水呢,如今却眼睁睁看到主子待在犹带着春寒的池水里,春山心里怒火蒸腾,又如被油煎一般焦灼,急忙下了水将萧逸恪拉上来。
这般一动,春山才发现萧逸恪身后竟还有一人,正穿着主子的大氅,两条细白的腿透过湿了的袍子,在衣裳间若隐若现。
春山:“......”
方才萧逸恪本想勉强搭理一下蔡婆子,却先一步看到春山回来的身影,于是就放任他发作了一回。见蔡婆子要摔过来,萧逸恪还及时拉起宝镜让开,避免被殃及。
好在这里原本是处活泉,被圈起来改作了个雅致的池子,地方还算宽敞,不虞会被蔡婆子庞大的身躯砸到。
萧逸恪对春山道:“去与周二说一声,这里委实住不得了,今日便走罢。”
两刻钟后,换过干净衣物的萧逸恪和宝镜,正坐在暖阁里喝热汤。对面则是广川侯世子周呈光和庞知府。
蔡婆子浑身水淋淋地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春山伺候萧逸恪喝汤,时不时还回头狠瞪她一眼。
宝镜一双黑葡萄样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小口喝着汤,还不忘挨个人都瞅一瞅。眼见庞知府的大脸转过来瞧他,还知道往萧逸恪身后躲躲。
“......老爷,不是奴婢推了萧公子下水!奴婢找过去的时候,萧公子已经在水池里了!真不是奴婢做的......”
“萧公子身边的小哥还把炉子砸在奴婢脚上,又把奴婢踹进水里.......这冤屈,奴婢是生受了呀.......”
蔡婆子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哭得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她是真的觉得冤得慌。
春山给她的那两下不轻,蔡婆子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只想着把实情说了,让老爷给她作主,最好还能把那打人的小厮也打一顿才好。
岂不知她家老爷现在也是满心郁躁。
方才庞知府正与周世子一起说话,就听说了萧公子落水的事情。闻听此事,周世子脸色一下子变了,当下就要过去看看情况,很是关切模样。
还没到地方,萧公子的小厮春山又来了。周公子与他说了两句话后,当场就要下人收拾行装离开庞府。庞知府好说歹说了半晌,方才把人拦了下来。
庞知府后悔了。要是早知道周世子这般看重萧公子,他怎么也不会这样怠慢对方。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他,要怪就怪周世子,提起萧公子来就语焉不详,但有宴饮都不去相请,只道让萧公子自在处之即可。这样一来,庞知府也就不好多做安排。
谁知人出了事,周世子却又变了脸呢。
......嗨,不过说是出事,不过落进一个浅水池子里而已,多大点事儿呢。
不过,萧公子再是无足轻重,在庞府落水,就是打了周世子脸面。
庞知府很懂的,如周世子这等样的京城来的公子哥,都是很好面子的。不说是人了,哪怕是他家一条狗呢,外人要打,都得先顾忌着公子哥们的脸面上好不好看。
更何况萧公子长得俊美,不同凡俗,周世子看重些也是有的。
庞知府以己度人,深觉自己想得对,所以刚开始就不敢多看萧公子几眼。但这几天看下来,两人似乎又不是那种关系......
不管思绪如何繁杂,庞知府现在最发愁的,是他托了不少关系、花费了不少银钱方能与广川侯搭上关系,此次广川侯世子突然来访,说明他这些日子的心血没白费。
眼见着好不容易把这位公子哥侍奉高兴了,庞知府心里还想着往后借了周家的关系调入京中做京官呢,如何能料到横地里居然出了这么一个岔子。
何况此事还把他新弄进府的小侍牵扯了进去.......
庞知府瞧一眼一个劲儿躲着他的宝镜,眼神阴沉。
这小侍面对他时总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如今倒是肯躲在他人身后,还如此亲密,真是气煞人也。可他现下不是该在西院的屋子里呆着么?如何会与萧公子凑在了一起?
庞知府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毕竟,眼下第一桩要紧事是安抚好萧公子,好让周世子满意,不要因此影响了自己的前途。
只要两人能出了气,想必也就没大碍了。
至于对谁出气......
“蔡妈妈,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如何这样不懂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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