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楼能看出来，这只巨婴鬼已经快到极限了。
那金光于鬼无异于硫酸于人类，普通鬼魂能撑两三道就很不容易了，这巨婴鬼却能一直存活到现在。
月满楼不禁靠近了一些，想要看清巨婴鬼挡住的贺崇光的红线。
就在这时，那巨婴鬼魂转过偌大的头颅，看向月满楼的方向。
月满楼心中一跳，这鬼似乎能感知到自己的神识。
巨婴鬼没有眼睛，或者说它在还没有睁眼的时候，就已经没了生息。
它眼睛的部位此刻是两个黑漆漆的洞孔，散发着幽暗的黑气。
突然，它冲着月满楼张大了嘴巴，月满楼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却发现它并不是想要攻击，而是吐出了一团灰色球状物质。
那灰色烟球漂浮在空中，月满楼把它拢到掌心里，抬头去看，那巨婴鬼竟然开始飞快分解、消散，最后化成了一缕青烟，融进了空气中。
它的执念消失了，又或者，终于撑不住了。
鬼魂也是有年龄这个概念的，这巨婴鬼成型不到三年，还是一个小鬼，却因为过强的执念，成了厉鬼无法入轮回。
它消散的时候，月满楼看到了，它身上有一条极其细微的黑线牵引在贺崇光身上。
贺崇光，既是杀害它的凶手，也是它的亲生父亲。
如果是正常流产的婴儿，不会有如此强大怨气。
月满楼凝视着手上的灰色小球，看来，答案藏在这里了。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月满楼捏碎了这颗灰色小球，巨婴鬼七个月的“人生”，展现在了她的眼前。
月满楼看到了，初入职场稍显青涩的贺崇光。
等等，时间不太对。
没有给月满楼探究的时间，画面如走马灯般一帧一帧地播放着。
“小许，我会对你好的，嫁给我吧。”贺崇光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单膝跪在光洁锃亮的大厅地板上，周围有围观群众，似乎是在某个商场中。
月满楼的视角似乎就是被求婚对象的视角，月满楼甚至可以体会到她激动而又害羞的心情。
贺崇光如愿完成了求婚，二人很快举办了婚礼，只是有一些奇怪的是，这场婚礼贺崇光的父母并没有出席。
月满楼观察到，贺崇光似乎是入赘给了回忆主人。
因为他的穿着很快从青涩的白衬衣牛仔裤转化成了高定手工西装，从小职员成为了部门经理。
在这段时间里，每次贺崇光深情地看过来，月满楼都觉得诡异极了。
因为那眼神不像是在看深爱的妻子，而是在看一块非常肥美的猪肉。
他的眼里有喜悦、贪婪、野心，唯独没有爱怜。
里面甚至透着不易察觉的打量，像是在衡量她的价值几何。
然而回忆的主人并没有察觉到，依旧与贺崇光如胶似漆，恩爱两不疑。
画面微微模糊了一瞬。
原来是回忆的主人怀孕了，月满楼的视线变成了全黑，只能听到模模糊糊的声音。
她明白过来，这是婴儿在母亲肚子中的视角。
紧接着，她听到一个略有些不耐烦的声音通过薄薄的肚皮穿过来。
“我爸妈不容易……你不要无理取闹……别耍大小姐脾气”
“我哪没有顺着你……都说了我父母没空来……行了我错了，你满意了吧……”
月满楼一开始还听不真切，随着婴儿月份的增长，外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都说了我和她没什么，你不要多想，安安稳稳把孩子生下来。”
“公司的事情就交给我，你安心在家养胎。”
“我每天在公司已经很累了，不要给我添堵好不好？”
“你跟朋友出去玩我也从来没管过你啊！”
“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又好到哪里去了？”
“别说了，我不会再见她了行不行？你满意了吧？”
不知从何时开始，贺崇光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又有些虚浮。
“都说了我没吸！还不是你公司那些人，非要组个局，我为了你的面子能不去吗？！”
“查查查，查去吧，我坐牢了你就满意了是吧？！”
“你要让孩子出生就没了爸爸是吗？”
终于，矛盾开始爆发，月满楼甚至能体会到婴儿也跟着母体开始愤怒。
大概是为了孩子，这场争斗又无疾而终了。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月满楼察觉到，婴儿开始变得虚弱，母体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不堪重负了。
“快，要生了，快打120！”
月满楼了然，巨婴鬼是个早产儿，七个月就生产了。
然而，它没能被抱出产房。
“羊水栓塞，怎么会？！”
“是个畸形儿？！不可能！”
“为什么产检没有查出来？！”
“不可能，一定是你们报错了，这不是我们家外孙……”
月满楼意识越来越模糊，她知道，巨婴鬼已经夭折在腹中了，她不能留存太久。
隐隐约约的，月满楼听到了最后一句话，来自贺崇光：
“爸，妈，是我不好，许许她要吸，我没办法才给她……”
眩晕袭来，画面如潮水般褪去。
贺崇光的婚姻，始于一场谎言，终于一场谎言。
至于那所谓的爱情，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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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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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所谓伥鬼（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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