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游冥忏悔录-4

“她什么都不会跟我们说。”江悬黎的母亲说。

最初遭受侵/犯时,江悬黎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厌学,这被父母理所当然地当成叛逆期。“别给我叛逆”,江悬黎曾经这样被母亲严厉地警告过。

“从小到大,我们都教育她要尊敬师长,要奉老师的话为圭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在港航管理局工作,她爸爸在大陆工作,我们都忙得没时间管孩子,只能寄希望于学校的老师。”

他们属于传统固执、迂腐过时的家长,只相信他人口中对女儿的评价,没有时间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无法了解到江悬黎的真正想法。这才导致江悬黎遇到困难后的首选,并不是向家人求助。

不过孩子的死亡又给父母带来了什么改变呢?

那就是在江悬黎下葬后,他们终于开始试图探索女儿的内心世界。他们翻遍了江悬黎的日记、控诉信、起诉信等等各种各样遗留下来的文字和图像,终于将“叛逆期”这种词汇抛诸脑后。无法形容的痛苦印记烙在一个十几岁的人身上,巨大的不幸裹挟她数年,却直到她死后才被最亲近的人所相信。

“所以,你们认为江悬黎是自/杀的?”话一出口,陈其琛就知道这句话过于冒犯,果然也没有得到正面回答。

“以前我们,或者说大部分家长,在孩子和老师之间,会首先选择相信老师。老师这种职业具有天然的崇高性,我们相信教师都是大好人,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是为了孩子好;教师具有绝对权威。”江悬黎的父亲终于开口说话,他边说边摩挲着自己的右手虎口。“但是现在,我不再这样认为了。”

“叔叔,你的手疼吗?”陈其琛具有敏锐的观察力。

中年男人挥了挥手,“不疼,就是力气用大了点。”

陈其琛觉得自己应当离开,面前这两个人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自己没有理由再耽搁他们了。

“别再乱跑了,孩子。你的船票是不是十二点五十的?早点去港口吧。”江悬黎的母亲这样叮嘱道,可眼瞧着她的灵魂早已枯竭。

陈其琛婉拒了。而后,这对中年人去哪里了呢?陈其琛没有看,但是秋杪和涓埃站在原地看了很久,好像是港口的方向。

“难道他们准备坐船走吗?”秋杪很好奇,不过在涓埃的提醒下,它们还是跟着陈其琛一起走了。

隐岛的面积就是如此小,步行不到二十分钟,陈其琛便进入了高中校园,尽管还是工作日,这里却空无一人。无人阻拦,陈其琛径直进入办公楼中宽敞的校长办公室。

向窗外远眺,是一片红绿相间的塑胶操场,而桌面上则散落着行程单和一些练习硬笔书法的纸张。涓埃注意到墙上的挂式电子表,“原来今天就会发生大海啸。现在是下午一点,还有不到半个小时,海啸就会把整个海岛淹没。也许现在,沿海地区已经发现海浪的异常,港口也可能快被淹没了......”

涓埃想要跟秋杪说话,回过头却见到它怔怔地定在原地。

秋杪紧紧地贴在陈其琛的身后,在他面前,是一个凶杀现场:秃顶的中年男人倒在血泊之中,他的身上全是被刀豁开的洞。

陈其琛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秋杪赶紧凑过去,看得不太真切,勉强认出几个字:因技术故障,原定于一点后开船的所有船只均无法驶离,请隐岛居民等待通知,稍安勿躁。

“港口被封了。”陈其琛喃喃自语,坐在尸体斜对面的沙发上,从兜里掏出了刚在在墓园里翻土时用的手套,扔到了校长的脸上。在这显而易见的死亡前夕,他却表现得如此镇静,或许是因为早有准备,或许是因为他并不像普通人那样惧怕死亡。

面对这诡异的一幕,秋杪终于发现一丝破绽:隐岛公墓。事不宜迟,秋杪甚至来不及和涓埃解释自己的想法,就匆忙奔向公墓。尽管感到莫名其妙,涓埃还是选择离开校长办公室,跟在秋杪后面。

等涓埃终于赶到时,公墓早已空无一人。它看到碑林中的秋杪,正在复刻陈其琛的行为,跪在江悬黎的墓碑前徒劳地扒开泥土;它忘记自己根本无法触碰到任何东西。

幸而石提前就准备了仿生水,以备不时之需。

秋杪找到仿生水,一口饮下,很快它便短暂地拥有了实体。秋杪先是搬起了竖立在碑座上的那束鲜花,手掌变得湿漉漉的,殷红的血液顺着手指滴在草地中,消失不见。

“拔掉栀子花!”涓埃的语气难得急促起来,因为它知道陈其琛的记忆即将结束。

秋杪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双手,拔掉栀子花,掸去一层薄薄的泥土,刀尖险些划破它的指尖。

当泥土褪去,一柄锋利的匕首显现出来,血液早已凝固在刀尖。

海啸袭来,天旋地转……

“呦,还晕着呢。”秋杪听出来这是石的声音,放下心来,安稳地躺着闭目养神,静静回想晕倒前发生的事:陈其琛的记忆在公墓里戛然而止,滔天的海浪很快就席卷而来,秋杪无法站稳,猛烈地撞击在不知道是谁的墓碑上。在记忆中所经历的一切如同海水倒灌,秋杪尝试将记忆中的这些人都串联起来。

终于能够睁开双眼,秋杪第一句话却是,“涓埃呢?”

它实在担忧涓埃被困在记忆片段里,到时候司命司问责起来,可赔不起钱。

石给了它一颗定心丸,“醒得比你早,已经去沙房了。”

“真想不到,它能比我恢复得还快。”秋杪从床榻上蹦下来,很自然地接住石递过来的彼岸花茶。

“叫你喝一口,谁让你一口闷了。仿生水发挥作用很消耗体力的。”石晃着空荡荡的瓶子,埋怨道。

“情况紧急,忘记了。” 秋杪讪讪一笑,“对了,你的镜子怎么样?”

石摇摇头,“还是没成功。你们进入记忆当天就锻造出来了一面镜子,不过只是普通的镜子,现在是回炉重造的第五天。”对于这个结果,石没有表现出极度悲观,因为失败才是最常见不过的事。

对话被涓埃的闯入打断,对于秋杪的住处,它已经熟悉到不需要敲门就可以随意进出了。与此同时,秋杪还注意到涓埃手上抱着的一箱零食,匪夷所思地问:“怎么,鬼魂还需要吃东西吗?”

涓埃只当秋杪脑子还在发懵,“这是给你的。”然而,其实此刻涓埃也有点被兴奋冲昏了头脑:秋杪竟然能记住它的名字。

“我总感觉你嘴角藏着笑,是不是在想怎么捉弄我?”

涓埃立即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我只是,有点高兴。”

听到这话,秋杪甚至以为可以开始庆功了,连蹦带跳地接过那一箱零食,“是不是任务完成了?你才从沙房过来,他们俩的状态怎么样?”

“一如既往,还是不能进入轮回。”

秋杪眉头一皱,眯着眼瞥涓埃一眼。它清了清嗓子,觉得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智慧了,郑重地开场,“那就来说说我的推测吧。首先是梳理时间线。林结绿在鳞沧大地震中死亡后,变成游冥并回到隐岛。陈其琛第一次见到成为游冥的林结绿,但是林结绿不是来找他的,所以他们之间就错过了。第二次,陈其琛终于在召唤下见到林结绿,并且和她完成了命格绑定。但是关于林结绿的夙愿,记忆里非常模糊,我们没能准确地得知。”

涓埃说:“就先按照最开始的推测,认为她的夙愿是调查清楚江悬黎的死因吧。”

秋杪接着说:“所以,陈其琛先后采访了警察宋宵征和江悬黎的父母,他们都认为死因是自杀。”

石赞同地连连点头,将饼干递到秋杪面前,“当年的官方通报也是畏罪自杀。不论原因如何,都将江悬黎的死亡指向自杀,这应当是足够令人信服的说法了。”

这时候问题就出现了:既然陈其琛已经查明白了江悬黎的死因,为什么两个人的命格绑定还是没有解开呢?

答案呼之欲出,秋杪肯定地说:“原因无非两个。一,江悬黎不是死于自/杀。二,林结绿的夙愿,不是调查江悬黎的死因。”

秋杪留出空隙,原本是在等待着掌声,没想到却等到了石和涓埃的相视一笑,它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

秋杪哀嚎着,“不会吧,你们早就推理到这里了啊。”

石还是给秋杪留了点面子,“但是没有你说得全面。”

“还有呢,我还没说完,还有另一个疑点。”秋杪替自己找补,“陈其琛和江悬黎父母之间肯定有联系!记忆中最后的一段,我们在草地里找到了一把匕首,那就是江悬黎父母,准确地说,是江悬黎的父亲杀死校长的凶器。因此,应该是江悬黎的父母先在学校杀死校长,然后将匕首藏在花束里带到公墓。随后,陈其琛到达公墓,看到了埋进土里的匕首,又在上面栽了栀子花,和江悬黎父母寒暄一阵后,就直接来到学校,亲眼见证校长的死亡。”

“其实,我在办公室看到了校长的行程安排,就在校长死亡的那一天,原本定下了陈其琛的采访。他以优秀毕业生的名义预约了采访校长的时间,大概校长也想要借此机会宣传学校。“在陈其琛的记忆里时,涓埃就注意到这点。

“也就是说,在公墓见面之前,陈其琛就和江悬黎父母有所联系,他以记者的身份预约到和校长见面的机会,然后江悬黎父母就可以借机进入学校,杀/死校长。”秋杪感到一切都可以串联起来了,“应该就是去买船票那一次,那天陈其琛在港口停留了很久,而港口旁边就是港航管理局,去找江悬黎的母亲很方便。”

涓埃也同意秋杪的推测,“而且在公墓的时候,江悬黎的母亲特意叮嘱陈其琛早些去港口,也是因为她打算封锁港口了,如果陈其琛赶不上最后的一艘船,就会和其他人一起困在隐岛等死。”

江悬黎的父母的确没有说错,他们就是最后一次来看望江悬黎。墓碑前的鲜花既是悼念,也是复仇的标志。入室杀/人、封闭港口、与隐岛的所有人同归于尽,这是他们最爆烈的报复。

以上都是陈其琛视角,但我们都知道,想要还原一件事,通常需要多个视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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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游冥忏悔录-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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