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间,秋杪听到整栋楼里回响着撞钟声。
一看时间,才五点钟,门外已经传来嘈杂的声音,想必是公寓里的人都已经出门活动了。“起这么早,难怪晚上也睡得早,作息也太健康了吧。”秋杪本想翻个身接着睡觉,不料窗帘自动拉开,外面的天空被太阳照得十分明亮,恰如昨天的夜晚。
纵然秋杪使了牛劲,也没能把窗帘合上,“行,中央窗帘是吧。”
没办法,秋杪只好顺应当地的生物钟,用冷水洗把脸,强制唤醒自己的大脑。打开房门后,秋杪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住了:昨晚还什么都没有的大厅,突然就出现了三列排列整齐的长桌椅,房客们正在有序地落座吃饭。
原来那阵钟声是在提醒公寓里的众人吃早饭。
秋杪来得有些晚,不过还好,这里的座位是按照房间号码排列的,它还有位置可坐。找到标记着0号房间的位置后,秋杪端着盛有饕餮盛宴的餐盘坐下:座位左侧是一个男生,面容青涩,看起来十几岁而已;右侧则始终没人。
饿极了的秋杪,迫不及待地将三明治和烤肠塞进嘴里,只是很奇怪,秋杪竟然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果酱的甜味和煎蛋上盐粒的咸味都消失不见。
“肯定是因为我没睡好。”秋杪安慰自己,“吃完再补个觉吧。”
此时,一个声音打断了秋杪的思绪。“你好,我叫华野,住在‘郁垒’房间里。”坐在左侧的男生主动开口,“以前没有见过你,你是昨天新来的吗?”
秋杪点点头,“昨天上岛的,在隐岛大学待了一下午,直到晚上九点,兰卡才带我来公寓办理入住,那时候你们应该都休息了,所以咱们没碰上面。”
不知是那个内容,竟然让华野脸色突变,大惊失色,放下碗筷,悄悄地凑近,“是兰卡本人亲自送你过来的吗?”
秋杪摸不着头脑,如实回答,“应该是吧。她跟我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自己是兰卡,后来到了隐岛大学,实验室的其他人也是这么叫她的。”
华野迷惑地皱了皱眉,“那兰卡的状态,还有实验室其他人的状态,看起来好吗?”
“我不太清楚你这个状态好的评判标准是什么。”秋杪努力回想昨天的所见所闻,“不过我觉得,除了科研人普遍拥有的憔悴和焦虑以外,兰卡看起来还挺正常的。你到底想要问什么?”秋杪反问。
华野怔住了一下,然后解释道:“其实我也不认识兰卡,只是听说过而已。”
“她很出名吗?”
“她原本应该很出名。”华野将声音压得更低,“不久前,网上有一则新闻:隐岛大学某课题组的学生因实验室管理不善,集体患癌。这个消息很快就冲到热搜第一,不到半个小时就又被撤下来了,从此网上再也搜不到任何相关信息。”
秋杪察觉到这件事背后的水很深,“你的意思是,这件事被官方压下来了,是学校方面施压吗?”
华野回答:“就算学校不施压,这种事件也不能占据热搜版面太久,我们隐岛一贯是这样的。况且,患癌症这种事,并不能与实验室管理不善产生直接联系。他们用的试剂,确实有一些是有毒的,具有致病性。但是反过来推理的话就很难成立,患病了也不一定就是有毒的试剂和环境导致的,也有可能是基因和其他个人因素。而且,出事的实验室是隐岛重点实验室,很多投资都已经砸进去了。总之,除了一时名声受损,实验室根本不会受到什么致命影响。”
“这个实验室,不会就是,”秋杪语塞,“额,时南的实验室吧?”
华野确认了秋杪的猜测,并进一步确认,兰卡就是患癌的学生之一。
“其实,我的身体也有点小毛病,我得了胃癌.....”
华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激动的秋杪打断了,“这是小毛病?”
华野摆了摆手,示意秋杪先安静听他讲完,“我只是早期。查出病后,我在社交平台上搜索患癌信息,不小心就看到了一个实名认证为‘兰卡’的用户,提到包括她自己在内的几个同组学生都得了癌症,而那个发声的用户病情最重,已经到了晚期。不过,那时候我还在担心自己的病情,只觉得这个用户太倒霉,没有太在意。”华野的语气变得沉重,“没过多久,那个新闻就出现了。直到那时,我才确认,之前在社交平台上看到的,绝对都是真的。而且,那个用户的病情比我凶险许多,如果你确定见到的是兰卡,那我觉得......”
不需要华野把话说完,秋杪就明白了:怪不得,兰卡发的每一张照片上,都没有她自己。不过,秋杪倒不会因此觉得害怕,毕竟那也是个可怜人。
“既然这个新闻立即就被禁了,你怎么能知道这么多内容?”秋杪感到好奇。
“我也算是和这个实验室有点联系吧。时南的儿子,叫北望,就是我的同班同学。”华野指了指空着的座位,“也是住在‘神荼’房间里的人。他一般不吃早饭,所以你现在见不到他。”
原来,华野不仅是这个时间的意外目击者,更与内部人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们现在都是高中生。不过,北望发了几篇核心文章,成功申请到了临沧大学,不用再高考了。”华野说得很隐晦。
多亏了过去在学校待过几年的经历,秋杪对于学术界的“亲缘传承”早已心领神会。
本来还想多聊几句,就又被公寓里的铃声打断了。华野赶紧收拾餐盘,起身准备离开,“铃声响后,用餐结束,必须马上离开。我要去准备考试了,你也快点走吧!”
随后华野便扬长而去,不留给秋杪任何反应的机会。秋杪的脑子里还在处理刚才获知的秘事,不甚清醒,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别人,手上的餐盘也掉落在地上,发出尖锐的金属碰撞声。秋杪赶紧道歉,一边蹲下来,准备捡起摔落的餐具和盘子,只不过汤汁也一并洒了一地,搞得它有些头疼。就在犹豫的瞬间,从天而降了一包餐巾纸,刚好砸到秋杪的手背。
秋杪抬头,看到一个不认识的男的,正俯视着自己;就是刚才撞到的那个人。秋杪略有些气愤,一口气抽出许多张纸,开始擦拭地上和餐具上的汤汁。
另一边,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也开始说话了,“我以前没在公寓见过你。所以,你应该就是秋杪吧?”
秋杪猛地一下站起来,白了男人一眼,头也不回地向收餐盘的地方走去,心里还在犯嘀咕:“真晦气,怎么隐岛上老有人认识我?”
等到秋杪返回时,那个人竟然还在原地伫立,双手插兜,十分高傲的模样,看着就令人生厌。然而,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盯着,直到秋杪从眼前经过,也不阻止。秋杪假装看不到这个男人,径直走向大门,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打开大门:那扇门没有上锁,也不是电子门,一个普通的玻璃门而已,秋杪居然拉也拉不动,推也推不开。
肯定是被人动了手脚!
秋杪只能去找那个人,“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二人坐在大厅中央的会客沙发上。男人装作彬彬有礼的模样,“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北望。我的父亲昨天邀请你见面,很可惜错过了。今天他特意让我来登门拜访,请你过去谈点事情。”
这番话听得秋杪频频白眼:本来听了华野的叙述后,就很讨厌眼前这个男人;再加上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更是看都不想看一眼。不管经历过多少事,在其他地方见过多少腌臜,秋杪都控制不住自己好恶分明的性格。
“我实话实说了。昨天听说能和时南见面,我还比较激动的;不过现在,我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无论是见时南,还是见你,我都觉得挺恶心的。请回吧。”秋杪很直白地拒绝了。
然而,北望显然并未因此放弃,哪怕秋杪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了,他依旧保持着面子上还过得去的样子,说:“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话音刚落,北望便恍然大悟,似乎猜到了那个人。
秋杪不愿意纠缠下去,站起来准备再去大门口试一次。此时,北望抓紧时机,一开口便识咄咄逼人的姿态,“是华野说的吧?真是可怜的华野啊,像路边的狗一样。”
秋杪依旧开不了门,它有些许生气,一部分是因为这个门,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北望的挖苦。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和华野是高中同学。只不过,那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年。高三的时候,他从楼上跳了下去,死了。从此以后,他的亡魂始终无法离开这片死亡之地。而今,在他坠亡的土地上,又重新拔地而起这栋公寓,他就被困在公寓里。”北望讥讽道,“多可怜啊!死了这么多年,却还以为自己是十八岁的时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公寓里,除了出来吃饭,就是在公寓里学习,准备高考。而我,现在已经在临沧大学任职了,要不是刚好休假,你怎么可能在这里见到我。这是你的荣幸。”
“我呸。”秋杪脱口而出。
可是,秋杪也知道,北望说的并不是信口开河。早在得知北望身份的时候,秋杪就已经生疑:华野还是十七八岁的青涩模样,北望却已经是异常成熟、甚至有些油腻的社会人模样了,实在不像是同龄人。
“更何况,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邀请你一起闲谈而已。地址就在隐岛饭店,人来人往的,可不是什么阴森诡异的小地方,你大可放心。”北望见情况有所改变,用了一招以退为进。
秋杪用力拽了拽门把手,“你也看到了,我根本出不去这个大门。”
北望一看就是有备而来,他慢吞吞地从茶几的水壶里倒出两杯白开水,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棕色小瓶,向两杯水里各自精准地滴了三滴,将其中一杯推向秋杪,“你一杯,我一杯。”
“你要毒死我啊?”秋杪简直就要破口大骂。
北望不做声,只是一口气把自己的那杯水喝下去,等待秋杪束手就擒。思索几秒后,秋杪也把滴了药的水喝下去:原本来隐岛,就是为了调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秋杪肯定不甘心就一直被困在公寓里,至于它自己的生死,在上岛之前,就早已置之度外。
水的味道并没有改变,只是喝下后不到一分钟,就开始浑身燥热,又过了一分钟,那股燥热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清爽的松快感,一种奇妙而熟悉的感觉贯穿全身。
秋杪推开门,轻巧地走出了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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