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落到杭澈身上,她坐姿端正,表情淡然,仿佛独立在众人之外。
“将电闸推至中间,让火车脱轨。”杭澈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就是这看似平静的海面却突然掀起了海啸。
包括节目组,所有人惊愕一阵,久久无法回神。
鹿书林托着脑袋,皱着眉露出些许心疼的神色,继而轻声问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为什么这么选呢?”
宋知侧身望着杭澈的侧脸,微风轻拂,黑色的长发被撩动飞舞。
“因为我没办法决定别人的结局。”杭澈语气温柔却笃定,“我能决定的,只有自己的选择。”
宋知见过太多人性幽暗,见得越多就越绝望越麻木,但她在杭澈身上见到了所有美好的集合,就好像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个世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牺牲一个人去拯救其他无辜的人看似最为划算,实际却并不公平,所谓牺牲别人,无非是献祭而已。
牺牲自己倒是一条无可厚非的路,但凭什么要有牺牲?
没有人愿意无条件让渡自己的利益,她,天真得可笑,可笑的天真。
宋知发誓,这样的天真,她愿一力守护。
“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不应该被随意剥夺。”宋知按捺住内心的触动,蹙眉发声。
邱云宇眯着眼嘴角含笑,隐隐透出一丝期待,“所以宋律师的选择是?”
宋知眼神扫过众人,沉默片刻坦荡一笑,“杀死那个疯子!谁造成的局面,谁来承担后果。”
杭澈眼眸微微闪烁,身体涌动一股热流。
忒弥斯的剑在自己手上,而宋知的剑,扎根于追逐正义,永不服输的骨血里。
素材采集得差不多,嘉宾和工作人员也终于可以结束一天的工作,大家纷纷告别各自回屋,蒋莹累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比起拍戏,参加综艺也没见得有多轻松。”
毕竟是真人秀时刻都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和举止,即便是谨言慎行也不可避免可能会被恶意剪辑。
杭澈宋知相视一眼看着她无奈一笑,蒋莹忽然爬起来托着脸歪着脑袋看着杭澈,“杭杭姐。”
“嗯?”杭澈正铺开床头叠好的被子。
蒋莹爬起来拽过床头的背包,“我最近接的一个剧本,能帮我看看怎么演吗?”
“如果有保密协议的话,你现在最好不要把剧本拿出来。”杭澈阻止。
“哦,我忘了。”蒋莹顿时蔫了把把书包抱在怀里耷拉着脑袋,然后灵光一闪,“那我描述一下角色可以吗?”
杭澈停下动作想了想,“这个倒是可以。”
“她是一个……”说到角色蒋莹立刻眉飞色舞起来,“总之特别爱那个男主,最后。”
宋知开着电脑坐在桌子前,一边处理案件资料一边听着她们之间的“学术交流。”
杭澈抬手,“等等,她为什么爱那个男主?”
“因为!因为……”蒋莹被突如其来的询问打断,挠了挠头。
敲着键盘的手指停下,宋知侧头望向她们。
见蒋莹抓耳挠腮的,杭澈直言不讳,“你没有完全走进这个角色的内心,没有了解她所有的行为动机,自然是把握不好的。”
“我以前都是野路子,现在有了经纪公司,是想要好好钻研演技的。”蒋莹盘着腿往前挪了挪,“我想了很久,不能一直演女二号,我也想做主角。”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没有哪个女演员不想迎来属于自己的女一号。
杭澈眼神如水,平静无波,宋知的视线停留在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上,用眼神描摹着她的轮廓。
“你看这根葱,如果单独拿它来做菜,你爱吃吗?”杭澈指了指桌上的食材。
蒋莹想了想那画面不忍直视,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咿,不爱。”
“那筒面条,如果什么辅料都不加,好吃吗?”
“那肯定不好吃。”
不远处宋知莞尔一笑,对上杭澈温柔的目光,她微微点头朝转头的蒋莹解释,“所以啊,菜有主菜和配菜,演员有主角和配角,谁也离不了谁,互相成就才有一出好戏。”
话虽如此,但谁不想做主角做焦点呢?
有些人,从无人问津到家喻户晓需要一辈子的时间。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见蒋莹有些丧气,杭澈抬手轻拍了她的肩膀,“我们已经很幸运了,路虽远行则将至嘛。”
蒋莹深吸一口气往后一倒嚎了起来,“将至,你知道这个将有多让人绝望吗?简直就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好遥远啊!”她一把拽过被子盖住自己,“我还是去梦里做我的女主角吧~”
宋知起身掀开蒋莹的被子拉住她的手,“好啦,先去洗澡再做主角梦。”
“你先你先,我要歇一会,安抚一下我受伤的小心灵。”蒋莹生无可恋眨了眨眼。
两人无奈由着蒋莹自顾自地伤春悲秋,杭澈拿起桌上的挂面,“你先洗吧,洗完下来吃面。”
律师这样的职业忙起来常常三餐不定,宋知这才感觉到腹内空空。
一楼空无一人,厨房离客厅有些距离,杭澈进去后开始清洗配菜,门口有脚步声,邱云宇推开木门缓缓拉上。
“如今想见你一面,还得来参加个节目才行。”
杭澈回头见邱云宇斜靠着门,双手插在口袋里,神色有些疲倦,“这么大费周折,应该不是想找我叙旧吧?”
邱云宇明朗一笑,“你怎么不说再续前缘呢?”
杭澈关上水龙头,用一旁的厨房纸巾擦了擦手顺带擦了擦水池边的水渍。
“不和你开玩笑了。”邱云宇直起身体提了一口气,态度正经起来,“杭澈,我和景歌致华的合约明年就结束了,如果我说,我想回松果,你会介意吗?”
杭澈手上动作顿了顿,将纸巾丢进一旁垃圾桶,拿出刀板和菜刀,“这件事你应该去和沈莘或者舒媚谈,她们没意见的话,我自然也是欢迎的。”
“沈莘....”邱云宇沉默一会,“她最近好吗?”
杭澈正欲切菜,想了想放下手里的活儿,双手按在台面边缘,“从别人嘴里得到的答案,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邱云宇一怔,复而了然一笑,“我早该知道,你这么聪明,其实早就发现了吧?”
“之前隐隐约约有些猜测,直到今晚...”杭澈索性转身开门见山,“你应该知道沈莘办公室里的鱼缸吧?”
似乎有些吃惊又有些意料之中,“那两只金鱼她还在养着?”
“是三只,我回国签约的那天,刚加了一只。”杭澈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沈莘要养三只金鱼,也许一开始,沈莘就只是把自己当作她和邱云宇之间的第三人。
杭澈声音渐冷,“我并不想卷入你们之间的误会,如果你还想继续聊下去的话,至少应该选择坦诚相待。”
“坦诚相待...”男人重复了一句自嘲一声,“是啊,和你没什么好隐瞒的。”
饶是杭澈脾气再好,知道背后玄机的这一刻也难免有些恼怒,她因为邱云宇的“好意”进入了松果,而沈莘主动要签她的动机也不单纯,她就像是被这两个人推来推去的棋子。
盘山团建那次,沈莘望着她问道如果两人同时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杭澈不明白对方眼神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现在想来,应该是带着一丝怨恨和羡慕。
邱云宇把她当作对沈莘亏欠的补偿,沈莘呢?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上学的时候大家都不喜欢穿校服,但我却很喜欢,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邱云宇将杭澈的注意力拉回来。
杭澈心里有些想法,却不作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因为那样我就不用买衣服了,那样我们就都一样了,我不会因为洗了变形的T恤而低头。”
先敬罗衣后敬人,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那样现实。
“它确实扼杀了一部分有钱人炫耀的机会,但也维护了像我们这样穷人的自尊。”
邱云宇抬起头直视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奶奶被误诊了绝症,爸妈抛弃了我们离开了家,奶奶就去找没人要的地开荒,什么能卖钱就种点什么,挣了钱供我上学。”
误诊的是病,确诊的是人心。
“一直到小学毕业,突然来了一群人把我们的地抢走了。可明明之前他们都看不见,是我们冬天开的荒,春天播的种,每日浇的水,就因为长出了果实,它就不属于我们了。”
“所以今天捡瓶子,我捡得最快。”他故作轻松。
忽然间,杭澈就明白了。
明白了邱云宇骨子里的自卑和权衡利弊后的自私,对出人头地的执着和无视他人命运的冷漠。
“如果不是我奶奶,像我这样的人,走到你们的起点都不太可能吧。”他嘴角泛出一丝苦涩,“我和你们不一样,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能帮我。”
对于邱云宇来说,奶奶就是他的英雄,英雄不需要轰轰烈烈,善良坚韧一样伟大至深。
杭澈想起了司鹤洁,有些时日没去看望她了,在她心目中,司鹤洁既是老师更是亲人,奶奶这样的称呼虽然从未叫过,但早已在杭澈心里扎根。
这样悄然生起的愧疚让她稍稍出了神。
“我总是在等,等自己有出息,等可以给奶奶更好的生活。”邱云宇苦涩地笑着,“是啊,我终于有出息了,她却去世了,每年清明回去扫墓的时候,我就会躺在坟堆上,就像还躺在她怀里,每一次都会有风拂过,我知道,那是她在轻轻触碰我的脸颊。”
“沈莘...”只是单单这两个字,都能让邱云宇心里的窟窿灼烧变大,“她是除了我奶奶,对我最好的人,也是最傻的傻瓜。”
“像我这样的人,哪有什么资格谈情说爱,索性有这么一副好皮囊,她说我长得好看,一定能成为大明星,那我就去做大明星,可是...我没有秦九声的天赋,也没有你这么好的运气。”他终是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承认自己不愿面对的现实。
天赋,运气,这样的话,在几年前片场那个夜晚,他也曾提过,这一次,杭澈彻底明白了这些之于他的重量。
“既然她愿意这样无条件信任你帮助你,你不该选择离开,欺骗和伤害。”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邱云宇有选择更好的发展机会的权利,但杭澈有些替沈莘不值。
往往看起来肆意洒脱的人,一往而深之时也最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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