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多的时候,沈莘在DB比较隐蔽的后门接到杭澈和宋知,带她们直接从隐蔽走廊穿过,周围就像地震一样被音波晃动,杭澈紧紧地牵着宋知淡定往前走。
打开包厢门,鲍萍萍正和几个年轻人在玩骰子,茶几上全是各类洋酒,一群人乌烟瘴气。
“我说萍萍,你这游戏都玩了小半个月了也不腻。”沈莘抱着胸靠着门框。
鲍萍萍一抬头看见一旁还多了两人,定睛分辨竟是杭澈和宋知,她余光扫了眼周围人,在她们发现对方的真实身份前将人全部轰走。
“怎么了,鲍导?再玩两把啊。”卷发女生撒着娇。
另一个长发女生抱怨,“就是,怎么不玩了啊?”
“今天时间还这么早呢,我们陪你多玩几局啊。”
闻着名利味儿而来的年轻人哪里舍得轻易离去。
鲍萍萍不耐烦地冲她们喊,“滚滚滚,没看见我这有朋友来了,有事情要谈,快点滚。”
她们还从未见过鲍萍萍这样冷酷无情的一面,吃不准对方的脾气,即便不甘心也只好纷纷离场。
好在灯光足够昏暗,杭澈低着帽檐,避开了她们探究的目光。
“什么来头啊,面子这么大。”
“就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摆这么大谱。”
“算了算了,我们去外面组局玩儿。”
沈莘看着这些莺莺燕燕鱼贯而出,最后关上门开了两盏顶灯,鲍萍萍顿觉刺眼,缓了一会抬眸看着杭澈问,“你们怎么来了?要是被狗仔拍到还要不要走花路了?”
“你也知道啊?那能不能别喝了,说正经的。”沈莘走到她身旁从手里拿走玻璃酒杯放在桌子上。
“说什么正经的?我不仅耽误了杭澈一年的时间,还害得她住院。”鲍萍萍一边骂自己一边低着头,“说正经的,我都没脸见你们。”
杭澈摘下帽子和口罩拉着宋知坐在鲍萍萍身旁,“我不觉得这是耽误,住院的事也不是因为你,而且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不需要为此负责。”
“在你们那是过去了,在我这...”鲍萍萍从案几上拿起玻璃杯将剩下的酒一言而尽,杯子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摇了摇头,“过不去。”
沈莘架着腿,“我说之前也没觉得你这么矫情啊?人家都没说什么了,你怎么还较起真来了。”
“你懂什么啊,这个事情根本就没你想得那么简单。”鲍萍萍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也难得的不客气。
“嘿,你别只对着杭老板愧疚啊。”沈莘瘪起嘴,“我这还因为金鸡的事儿跑了几个品牌呢。”
“多少钱?给你行不?”鲍萍萍不乐意冲了回去。
杭澈冲沈莘摇了摇头,对方已经被气笑,歪着头一言不发。
宋知看了看杭澈,杭澈拍了拍她的手背,转头看向鲍萍萍,“你知道什么是死亡漩涡么?”
“《首尔计划》?”鲍萍萍抬头蹙眉看她。
《首尔计划》是杭澈被封杀后去韩国拍摄的一部电影,并且凭借这部电影杀出重围获得了青龙奖。
电影主要说的是警局收到总统密令,将受到汉江污染感染的一批特殊居民集中迁徙到隔离地点。
杭澈扮演的警官崔智熙也是押送感染人员的负责人之一,然而这些感染的民众几乎没有康复回归生活的迹象,终于有一天,韩智利扮演的幸存者闵娜从隔离点逃跑被崔智熙抓获,她苦苦哀求警官不要将自己送回隔离点,并解开了政府的惊天秘密。
原来所谓的隔离点早已成为了政府秘密研究病毒的基地,所有受害者都被当成了试验品。全国人民蒙在鼓里,依然相信着政府和总统一定会带领他们战胜这场疫病。
崔智熙看着地上首尾相接不停旋转的蚁群,她知道如果蚂蚁们不被打散,它们终将迎接死亡。
她抬头对闵娜说,“你知道死亡漩涡么?”
在正义良知面前,两位女主该如何选择?
崔智熙手里的石头在指尖转动,“总要做些事,才能像个人一样活着吧。”
鲍萍萍当然懂杭澈想表达的意思,她仰着脑袋突然自嘲一笑,边笑边往后靠着,笑着笑着眼角流下了眼泪。
沈莘双手摸了摸手臂,瘆得慌,怎么觉得鲍萍萍比电影里的丧尸还可怕。
“我不愿行尸走肉,不愿随波逐流,不愿成为他人傀儡,不愿麻木地感知这个世界。我以为电影是我的归宿,可是现在看来,我也许根本就不适合拍电影。”
对于自傲的年轻人来说,理想和爱情,之死靡他。
鲍萍萍曾经斗志昂扬拿着大把大把的投资在剧组意气风发,可是徐图的出现让她开始审视自己,直到前不久厦门的金鸡颁奖典礼,她才彻底认清现实。
典礼结束后的酒会,名利场里的推杯换盏,大家纷纷前来恭喜这样一位前途无量的天才导演,鲍萍萍自己心里清楚,她担不起天才导演的名头,这份外人称赞的荣誉根本就不属于她,是属于徐图的。
那些虚伪和奉承,像是一记记耳光,扇得她无地自容,晕头转向。
杭澈缓缓开口,“不论是在舞台上演戏,或者是写作----主要的不是光荣,也不是名声...”
这是契诃夫的经典剧作《海鸥》里的独白,也是鲍萍萍十分喜爱的舞台剧,里面的台词她倒背如流。
“要懂得背起十字架来,要有信心我有信心,所以我就不那么痛苦了...”鲍萍萍盯着天花板,目光渐渐聚焦。
杭澈继续,“而每当我一想到我的使命,我就不再害怕生活了。”
之前在大盘山回北京的车上,鲍萍萍曾问过杭澈,“你说演员,编剧,我们的使命到底是什么?”
现在,此时此刻,她迷茫怅然,“你说演员,编剧,我们的使命到底是什么?”
杭澈见时机成熟,开口问她,“萍萍,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使命,也许不在电影呢?”
鲍萍萍起身,看着杭澈略带笑意的脸和清澈的眼神,她皱着眉头重复,“不在电影?”
杭澈点了点头,“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自信,热烈,专业,笃定。”不像现在这般自我怀疑,“海鸥为什么要和鱼比游泳呢?她的世界应该是自由广阔的天空,不是吗?”
杭澈的意思是,为什么不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呢?
沈莘想了想也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她挑了下眉,看来抱歉愧疚只是表象,这才是症结所在。
鲍萍萍双手撑着沙发,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这么想拍电影,还有别的原因吧。”宋知开口。
鲍萍萍抬头和宋知对视,宋知眼神凌厉判若两人,仿佛是要把人看穿。
杭澈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宋知就这样直接揭破本质,她仔细观察着鲍萍萍的一举一动。
鲍萍萍下颚骨被咬出声响,半分钟后她破罐子破摔浑身松了这股劲儿,“是啊,我想进入影视圈,想让陆老师成为大编剧,她的才华应该被大家看到。”
最好是比许观风更知名,宋知在心里帮对方补上。
“可我觉得,陆老师可能更喜欢剧场,更在意一出戏的好坏,而不是被多少人知晓。”宋知接触过陆墨,也从鲍萍萍口中了解过陆老师的曾经和过去,她推测陆老师的为人应如上才对。
握紧沙发边缘的双手将皮质沙发抓住咯吱咯吱的声响,鲍萍萍冷冷道,“我知道,就是觉得不公平,明明那些荣光都应该是属于她的。”
“可如果不是她想要的,再好的荣光和前途,也没有意义,不是吗?”杭澈斟酌着言语的分寸,鲍萍萍瞬间被雷火击中。
“我记得第一次和你《经典古籍》见面的时候,你拿着台本安排着每个工作人员,风风火火,游刃有余。”
人人各有所长,长其所长,才可能有一番作为,非要让自己去做不擅长的事情,除了拧巴还容易得精神病。
杭澈的话让鲍萍萍想起在剧院的时光,想起和曹桂陆墨还有一群话剧演员排练的日子。
一朝误入繁华迷住了眼,原来自己早就拥有了真正快乐的事业。
她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气,问出心里疑惑的最后一个问题,“电影发展得这么迅速,戏剧会被电影取代的吧,以后还会有人来剧院看戏吗?”
眼神有些迷茫,像是在等待一个可以说服自己重新起航的答案。
杭澈睫毛轻轻颤动,“我不知道戏剧会不会被取代,但我想科技越发达,人和人之间似乎越有距离。”一如既往温和淡然地笑着,“这种面对面真诚的情绪表达,永远触动人心。”
当观众身临其境时,那些真诚的表达才能被无限放大,参与和反馈都是及时的,这大概就是戏剧的魅力吧。
鲍萍萍眼眸闪烁,杭澈继续劝道,“别忘了对电影影响巨大的斯坦尼,首先是一位伟大的戏剧工作者。”
宋知望着杭澈侧脸,这一刻,她的目光中满是骄傲。
鲍萍萍一言不发,其余三人都望向她,忽然间她豁然开朗站了起来,“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要回剧院!继续做我的话剧!”
“不害怕没人看了?”沈莘抬头看热闹不嫌事大。
“怕个锤子!”鲍萍萍那股子狷狂回来了,“就算一个观众都没有,就算理想到最后还是一出悲剧,我也要让他大气滂沱有声有色地谢幕。”
是的,她要热烈地活,肆意地感受生命的狂风骤雨和海阔晴空,而不是在别人的光环下享受赞美。
第二天,宋知正常上班,临近中午,童年拿着这段时间收到的邀约剧本和商务来找杭澈,顺便带了午餐,结果因为堵车饭菜凉了半截。
杭澈开门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本书,童年一溜烟钻进去走到餐桌前,打开袋子拿出几个盒子,“老板,你等会,我先热一下,这个天吃凉的要拉肚子了。”
杭澈坐回沙发翻着书,“不着急。”
“老板娘今晚回来吃饭么?”
听童年这么喊,杭澈嘴角压不住,“晚上出去吃。”
“那要我订餐厅吗?”童年越来越靠谱了。
杭澈想了想翻了一页,“可以,定一家鲈鱼做得好的。”
不一会,厨房传来柜门的声音,童年拿着锅铲探出脑袋,“老板,你锅呢?”
杭澈将书一盖,眼神微妙,“家里没锅,用微波炉吧。”
“不是,上次来不还有么?”
【注:1.死亡漩涡:“蚂蚁死亡漩涡”,由没有视力的行军蚁组成,多由一只“领头蚁”带领,它会分泌踪迹费洛蒙,让其他行军蚁用嗅觉跟随;一旦领头蚁失去方向,导致踪迹费洛蒙出现混乱,就会令整团行军蚁迷路,甚至陷入“死亡漩涡”,持续转圈最后因体力耗尽而死。---百度百科 2.就算人生是场梦,也要有滋有味地做好这场梦;就算人生是场悲剧,也要有声有色地演完这场悲剧。——尼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4章 思君如月,夜减清辉(2)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