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把陈先生送走，展千元不由得舒了口气。
倒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只是一想到两人的对话可能会以“您好，我是您昨晚的哄睡师”开头，展千元就觉得诡异。
又是一波顾客进店，她将这段小插曲暂抛脑后，专注于帮客人点单。
然而，一单还没点完，前台的台面忽然被人用力拍了一下。
随即响起一道毫不客气的声音：“我说你们怎么回事？我一个小时前用小程序下单的咖啡，怎么到现在还没做好？”
对方嗓门很大，引得周围的顾客纷纷看了过来。
表示不满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微胖，光头，下巴向上抬起，带着一股傲慢感，一看就让人觉得不太好惹。
“之前下单的我都做好了呀。”霍欣莹不安地凑到展千元身边。
“没事，你接着做咖啡就好，别让订单积压起来。”展千元小声安排，而后，朝等待点单的顾客抱歉一笑。
“不好意思啊，大家可以先扫二维码自助点餐。这位先生，请问您的取餐号码是多少？我帮您看一下。”
“什么号码，你们根本没给我号码！”男人理直气壮地说。
展千元平和地说：“先生，没有号码说明您下单失败了，您看您现在再下一杯，我们抓紧给您做出来，可以吗？”
男人却像一只被点了火的炮仗似的，声音陡然拔高：“我选的好好的，怎么会下单失败？肯定是你们小程序有问题，平白无故浪费我那么多时间！你们知道不知道我的时间有多宝贵？”
“如果您觉得小程序不好用，也可以在我这儿下单……”
“我说的是下单的事吗？我要的是赔偿，赔偿！瞅瞅你们什么态度！”他骂骂咧咧地说，“我点了30杯咖啡，要么，就给我免单做，要是不做，我就去投诉你们！”
展千元深深吸了口气。
她今天，怎么跟“投诉”两个字过不去了？
柯盛临时有事没在店里，30杯咖啡不是个小数目，展千元不好私自做主，便和柯盛打了电话。但对方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她只得一边安抚男人的情绪，一边试图搞清楚事情的原委。
然而不管她怎么说，男人都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吵着赔偿。不仅如此，他还动手去拦新进来的顾客，言语粗鲁，阻挡对方下单。
“先生，有什么问题我们帮您解决，请您不要……”展千元见状，眸色一肃，快步从前台出来，试图拉住男人。然而，她的手还没碰到男人的衣服，他忽然转身，用力推了展千元一把。
“解决什么？你们的态度哪里像是要帮我解决问题？”
展千元毫无防备，向后跌去，“咣当”一声撞翻了一组桌椅。
事发突然，在场的人均是一声惊呼。霍欣莹赶紧过来搀她，然而刚跑两步，便见一道欣长的身影，挡在了光头与展千元之间。
“同行竞争，用这种手段也太卑劣了些。”
一道掷地有声的男音响起，展千元仰起头，看着本该离去的男人再次出现在眼前。
陈楚凉的语气太冷，眸色太凌厉，未曾收敛的气场，令光头男人不自觉噤声。在这个空档里，他略侧过身，缓缓向她伸出手。
“还能起来么？”他问。
后背撞到了桌子，此时正一抽一抽地疼。展千元抿着嘴“嗯”了一声，手指搭进他的掌心，还没来得及使劲，整个人便被他拽了起来。
他的手好凉，可他明明穿得很厚。
……等等，她在想什么呢？眼前的事还没解决。展千元拉回自己跑偏的思绪，重新思考起陈先生的话。
按照他的说法，光头大闹一场，是出于同业竞争？可是陈先生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犹疑不定，一时之间没有插话。光头男人似乎也想到这一层，重新拾回勇气，质问陈楚凉道：“你不要胡乱造谣！明明是他们咖啡店的问题，我只是一个消费者，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楚凉轻笑了声。
他抬手指了指监控摄像：“你要真这么觉得，就等着别走。我现在报警，说你干扰正常经营、故意伤人。看看警察会怎么说。”
光头男人咬了咬牙。
店门口的铃声再次响起，柯盛步履匆匆地走进来，粗略环视了一圈。
客人们站的站，坐的坐，目光大多聚焦于一位光头男人身上。光头对面，一位穿着风衣的男士站在展千元身前。
谁和谁是一边儿的，立马便区分开。
“我是这间咖啡厅的店长，您有什么事直接找我，不要为难我们的员工。”柯盛严肃地对光头男人说。
“啧，起开起开。”光头并没有理他，不耐烦地把他扒拉到一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店里。
颇有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柯盛眸色不明地盯了他一阵，直到他彻底离开店里，才连忙换上一副笑脸：“不好意思啊，影响大家心情了。小霍，快快快，给每位客人送一块饼干，请大家收下我们的歉意。”
霍欣莹应了声，立马动了起来。客人们略显不快的表情大多松懈下来，有的还跟霍欣莹笑着说了谢谢。
做完这些，柯盛才来到展千元面前。
“您好，我是咖啡厅的店长，柯盛。请问您怎么称呼？”他微笑着伸出手，递到男人面前。
“陈楚凉。”他配合地与柯盛握了手。
陈楚凉。
展千元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
感觉，和他的气质还挺般配的。
柯盛向二人问清了情况，在陈楚凉提到光头打电话的内容时，忽然明白过来。
“这人大概是隔壁‘即刻咖啡’找过来砸场子的。之前他们是这条街唯一一家咖啡厅，生意很好，但自从我们开店以后，便日渐冷清。昨天帮我宣传的网红，好像还拒绝过他们家的探店邀请。正常竞争不过，便动了歪心思。”
说罢，柯盛站直，正正经经给陈楚凉鞠了一躬：“不管怎么说，今天多谢陈先生出手帮忙。没什么能送您的，要是您觉得我们店咖啡还行，我给您终身打七折。”
“谢谢柯老板了。”陈楚凉没有推脱。
“好嘞，那您在这儿坐会儿，我跟小展再交代声。”柯盛给展千元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过来。
展千元起身前，鬼使神差地，朝陈楚凉望了一眼。
先前并未注意，刚才离近了看才发现，他长得未免有些太好看了。五官深邃，眸色深沉，好像盯得久了，就会把人吸进去一般。
察觉到她的目光，陈楚凉的略微抬眼：“展小姐还有什么话想说？”
“没有。”展千元下意识否认，直到起身后才忽然意识到什么：“陈先生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陈楚凉闻言，视线轻飘飘地扫过她的胸前，懒散地答：“你带着工作名牌。”
噫，她给忘了。
网络与现实被打通的错位感越来越重，展千元故作镇定地点点头，“我先跟店长过去了，再次感谢陈先生帮忙。”
陈楚凉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也不知道认没认出她的哄睡师身份。
要说没认出来，他为什么去而复返？要说认出来了，他又对订单的事只字未提。
“小展，你刚才没受伤吧？”
柯盛的声音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展千元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觉得自己没能很好地处理突发情况。”
“对方针对的是整家店。”柯盛安慰地拍了下她的肩膀，“你已经尽力了，剩下的我会亲自处理。”
他顿了顿，又说：“小展，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说。咱们咖啡店这段时间业绩不错，我和昌哥商量，打算开几家分店。总店这边，需要一位店长帮我照看。”
“你在我这儿兼职时间不短，能力有目共睹。不知道有没有兴趣来店里全职？待遇方面不是问题。”柯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展千元愣了一下。
“盛哥……”她属实没想到，柯盛会在此时说这个。“谢谢盛哥的认可。但我恐怕要辜负您的好意了。”
柯盛挑眉，追问了句：“是有什么顾虑吗？”
展千元“唔”了声，“家里老人只有我一人照顾，可能没法保证每天都到岗。现在隔一天工作半天的安排，从时间上是最合适的。”
她说的是事实，不过只是其中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她如今在哄睡平台也算小有成就，收入不比别人朝九晚五赚得少。而她本身也很喜欢这项职业，并没有换工作的打算。
虽然刚刚遭遇生涯滑铁卢。
但展千元相信，一切困难都会过去的。
“这样啊。”柯盛略感遗憾，却知道这种事勉强不来：“好吧，没事。如果你改主意了，可以随时告诉我。”
换班时间到，其他员工接替了展千元的工作。她收拾好东西，从休息室走出来时，陈楚凉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她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如何，松一口气，或者有些遗憾，还是两者兼有。
“展姐！”临走前，霍欣莹忽然喊她。小姑娘眼睛睁得圆圆的，似乎还没从先前的事件中缓过来，又带着一丝不知何故的激动，示意展千元靠近一些。
“之前那位陈先生，临走前给你留了字条！展姐放心，我可没有偷看噢。”她压着声音，生怕被其他人看到似的，快速把纸张塞进展千元手里。
像极了地下接头。
展千元哑然失笑。“行，谢了啊。”
霍欣莹是全职，还要继续上班。完成使命以后，朝展千元挥了挥手。
纸条对折着，展千元没有立刻打开来看。
她好饿，上一顿还是昨天的晚饭。折腾了一个上午，肚子早就咕咕叫了，从咖啡厅出来，她找了个小饭馆，吃光了一整碗拉面。
直到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她才把纸条从兜里翻出来，轻轻平展开。
印着咖啡厅logo的留言纸上，字迹俊逸有力，转折边缘处，黑色笔水微微晕染开。
【今晚十点，微信联系，号码同手机。】
展千元的心跳漏了一拍。
文中各种名字均为虚构，撞名纯属巧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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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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