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现看着女孩趴在那,显出漂亮的蝴蝶骨,眼神微微波动,像平静的湖水被雨点激起淡淡漪涟。
又很快敛下眸子,拿着伤药凑近。
微凉的指尖乍然触到皮肤,周离身子一颤,感觉自己背部的鸡皮疙瘩全冒出来了。
她咬着嘴唇:“你…你快点。”
苏月现感受着指尖下那如羊脂玉般的细腻,有些恍惚,又迅速回过神来,细细看了:“都是些皮外伤,我这里有药酒,帮你揉一下,把淤青散开,好得更快。”
她边说着边打开瓶子把药酒抹上周离背部,力度不轻不重地揉着,手法很是专业。
这滋味实在又痛又酸爽,周离忍住闷哼,手指死死捏着身下的诊台。
“放轻松点。”苏月现轻拍她。
这小孩从刚刚就一直僵得像个木头人,自己就有那么可怕么?
一般人还享受不到她亲自按摩的服务呢。
周离感觉这场景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明明是来看牙医,被这个只见过两面的女人领过来,上身脱得只剩内衣趴在这任人蹂/躏……
她觉得同意这个女人这样做的自己可能是疯了。
正胡思乱想之间,女人的手突然探到腋下三寸的地方,这里位置尴尬,离胸部很近。
周离一个激灵:“你碰哪里呢!”
“怎么了?”苏月现语气很是正经,毫无波澜:“你这里有很大一块淤青,我帮你揉散。”
“这里……”周离耳根红透:“不需要。”
苏月现微叹口气:“听话,我不会乱碰,这样才好得快。”
这小朋友或许从未跟人这么接触过,实在太容易害羞了。
她尽量放柔了力度,左手安抚地摸摸周离的脑袋,不让女孩太过局促。
周离在这又尴尬又酸爽又隐约有些舒服的手法之下,感觉自己坚持了大概有一个世纪之久,苏月现才放开手:“好了。”
还没等她喘口气,女人又拍拍她的肩:“转过来?让我看看你前面……”
“不用了!”
周离猛地起身,抓起一旁的衣服就往头上套。
居然还想…还想按前面!
她不确定照女人的打算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间诊疗室。
周离紧紧合拢夹克:“前面没伤,不用了。”
小朋友小脸通红,一双圆溜溜的狗狗眼带着羞愤与抗拒,苏月现尽量压住笑意,又想逗她:“是嘛?我怎么好像看到你肋骨那里还有伤痕呢?”
感受到女人的靠近,周离努力镇静:“没有,你看错了。”
“好啦,”苏月现有些无奈:“没有就没有吧。”
她又伸出手,周离微微后靠,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你还想干嘛?
苏月现止住她后退的动作,手往她脖颈处去,理了理周离卷进去的衣领:“这么大人了,衣服还穿不好啊。”
女人的动作实在太过温柔,周离愣了愣,目光顺势地扫向她白大褂上别着的胸牌:
“苏,月,现。”
周离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
“没大没小。”
苏月现手指弹了弹她额头,语气嗔怪:“以我俩的年纪,你该叫我姐姐——不,应该叫阿姨……”
她眼含期待:“叫我一声阿姨好吗?”
苏月现想,她大概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有眼缘的小孩,不过寥寥几面,就让她生起了一种想要疼爱小辈一般的怜惜之情。
明明她作为口腔医生见过的小朋友不少,更小的甚至几岁的都有,却偏偏只有周离给了她这样的感觉。
脑袋一撇,周离皱着眉头重复:“苏月现。”
她就偏不如女人的意。
“真是倔极了。”苏月现惩罚似地捏了捏她的鼻子,佯装薄怒。
周离不满地躲开,这女人怎么总喜欢动手动脚的!
“我走了。”她脚一迈,立刻就要离开。
“等等。”苏月现又挡住她。
周离感觉自己没了脾气:“还有事?”
“有手机吗?”苏月现扬了扬自己的手机:“加个好友吧。”
周离手指紧了紧。
手机自然是有的,她跟姥姥就两个人,在如今网络发达各种线上支付普及的年代没个智能手机根本行不通,但是……
她那手机,还是继承了当年过世的妈的。
款式老旧,运行也不流畅,跟板砖的差别可能也就是能开机使用了。
而苏月现的……
她自然能瞧出那线条漂亮款式新潮的手机价值不菲。
犹豫数秒,她还是掏出兜里的手机,面不改色地递了过去。
没什么好藏的,她就是穷,穷得坦荡,跟这些有钱人格格不入。
正好也让这女人更明白,自己跟她那些体面讲究的患者有多不一样,给不了她任何好处,所以也没必要……对她如此。
苏月现接过手机,面上平静如水,周离注意了,这女人眼神里哪怕一丝讶异也无。
扫码加完好友,苏月现递回手机:“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随时联系我,等消了炎,立马过来找我拔掉。”
周离舌头抵了抵牙齿,之前的剧痛,现在已经好了很多。
她点点头,正准备离开,脚步一顿,又道了一句:“谢谢。”
明明很普通的一句道谢,一天有无数人对苏月现讲过这话,但这两个字从眼前这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倔主儿嘴里说出,沾染了薄荷般声线的“谢谢”,就是轻而易举地让苏月现心中一丝暖流涌出,慰贴不已。
站在原地,看着周离推门离去,苏月现又想起在急诊那句同样的谢谢,嘴角勾起。
小孩,虽然倔,但还挺有礼貌嘛。
——
苏月现开门进来,手里提着几盒补品。
一妇人早已迎上去:“阿月,来啦?”
“陈姨。”苏月现浅笑着打招呼,将手中的盒子递过去。
陈母接过盒子,语气嗔怪:“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买东西,回自个家里手里提什么礼品呢?”
“不是礼品,就是点补品,”苏月现脱掉高跟鞋,换上属于自己的那双拖鞋:“您跟陈叔的身体最重要,多补补。”
“下次可真别买这么多了。”陈母无奈道。
进了客厅,沙发上一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放下报纸,看了看苏月现:“最近工作怎么样?”
“老样子,”苏月现笑道:“比上个月多了几台大手术。”
陈父摇头:“手术无大小,不管什么手术,都要慎之重之。”
“您说的是,”苏月现认可点头:“受教了。”
陈父也是从事口腔行业数十年的大拿,不过他不像苏月现这样自己做私人生意,他以前任职于三甲公立医院,现在在知名的口腔高校担任硕士导师。
做惯了老师的人,说话便不自觉戴上了教育口吻。
“难得阿月休息时间,好好的聊什么工作?”
陈母不满地瞪了陈父一眼,拉过苏月现:“快来吃饭。”
五菜一汤很丰富,陈母不停歇地给苏月现夹菜:“多吃点,瞧你瘦的,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苏月现夹了一口米饭:“今天周末,小柚不在?”
“她呀,得补课呢,”说到女儿,陈母话语里免不了骄傲:“离高考也没多久了,分秒时间都得抓紧,她也自觉,上次模拟考又拿了年级第一。”
“小柚一向优秀,”苏月现弯弯眉眼:“这么一说,我得给她准备好奖品了,估计到时候会问我要呢。”
“什么奖品,你就惯着她。”
陈母给她舀汤,又想到什么:“对了,下周末她学校开家长会,我家这老头子工作有事,小柚她外婆病了我得去一趟,阿月你有空吗?”
苏月现想了想日程,点头道:“有空的。”
陈母欣喜:“那就把这丫头交给阿月你了。”
“年级第一的家长会,”苏月现笑道:“是我过去沾光呢。”
“去,”陈母嗔她一眼:“你读书的时候年级第一还拿少了?”
喝着汤,苏月现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张倔强又清秀的脸。
看她的年纪,应该也是读高中吧?
又想到她的环卫工作,秀眉轻皱。
她还在上学吗?这么小就出来挣钱,是家里有难言之隐吗?为什么那天她会满身伤痕?是有谁欺负她了吗?
正想得出神,陈母唤她:“阿月?阿月?”
苏月现回神:“陈姨?”
“我刚刚说的小吴你听了吗?”陈母接着道:“是你陈叔一个同事的儿子,是个律师,长得也高高帅帅的……”
“陈姨,”苏月现没了表情:“我不用。”
陈母黯了目光:“你还在等?”
苏月现眼神一颤,下意识捏了捏指根的戒指。
“别等了!”陈母突然激动起来,双眼含泪:“三年了!他肯定已经不在了!不在了!不能耽误你啊阿月,听姨的,找个人重新开始吧!”
陈母捧住脸呜呜哭起来,失子之痛,谁又能比她这个做母亲的更痛彻心扉?
苏月现放下碗筷:“陈姨,陈叔,我吃饱了,想起工作还有点事,先走了。”
看着苏月现关门离开,陈父也眼眶湿润,长叹了口气:“何苦逼孩子?阿月小旭这么多年的感情,哪儿那么容易释怀……”
回到家,苏月现静静地坐在床头,拿起柜子上摆放的相框。
清雅漂亮的女人与挺拔英俊的男人并肩靠着,都浅笑地看向镜头。
良久,空荡的房间里响起一声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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