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冒犯

“……只是铃觉得啊,母亲大人才是走了弯路。她若是能坚持住自己作为母亲的心,若是能陪伴在您身边,若是能时刻鞭策您、提醒您,而不是任由您自己去磕碰得遍体鳞伤……”

这一瞬间,杀生丸遍体生寒。他似乎是怒极了。“弯路”“鞭策““磕碰”“遍体鳞伤”……□□中缓缓流出来的这些词,放在几年前,只消其中任何一个,都足以让他撕碎了铃。而铃接下来才说完整了的话,更是让他差点崩穿了天灵盖。

“……这些话,铃也对母亲大人说了,她很同意。母亲大人还说,若她当年真的做到了这一点,想必杀生丸大人也会是一个能承欢膝下的儿子呢。”

这一回,杀生丸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没有在袖中将铃的手抓了个粉碎。他甚至以为自己就要觉得无所谓了——总不能真的撕碎了铃这丫头。

他艰难地在嘴角扯出一个还不如没有的弧度。

好巧铃这时候正好抬起头,正正地迎上大人那诡异的“微笑”,一下就乐不可支了。她前仰后合地笑了老半天,蓦地眼里就聚起了水汽:

“大人,铃只恨自己是个人类。铃的生命太短了,铃也来得太晚了……铃没能陪您走过那些岁月,日后也不能陪您走过更多时光。”

杀生丸的瞳孔骤然紧缩。一时间他心跳如雷,竟有种五内俱废的感觉。然而,只一弹指,他又幡然清醒。

要说“幸运”,还有谁会比他自己更加幸运?几年前,他只道自己是终于放下了多年的芥蒂。而此时此刻,他摩挲着袖中铃的指尖,满心只剩下一个感受——“值得”。

如果要经历完所有的这一切,他才能拥铃入怀,那他再不会有一句怨言。

如果他曾经知道,经历了这一切,他便能拥铃入怀,那么别说没有怨言,他愿意百次千次地去重新迷茫,重新焦灼。

杀生丸盯着廊外的雪帘看了许久,终于将眼里的各种情绪逼退了。金色的眸子还是如往常般没有起伏,他抬手将铃搂紧在怀中——

“铃,你很好。……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了。”

07.

铃说完这许多话,坦然地享受着夫君大人的宠溺。沉默的二人眼中皆是一片清明。

然而,好一会儿后,铃才陡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恃宠得忘了形。她头皮一阵发麻,都没敢抬头看一眼杀生丸大人,只说要去找夏岚和春岚,干脆利落地起身跑了。

杀生丸原本才从之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酝酿了一肚子的柔肠,终于下定决心要说出口……没来得及。于是,铃跑走的时候便也没看见他脸上又是深情又是无奈的苦笑。

不过也好。杀生丸许久没有被谁如此不偏毫发地“冒**犯”过了,他需要时间冷静。

杀生丸曾以为,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形同契约,原来,他们之间也曾经有过“爱”。若是早几年时间,母亲亲口对他述说这些,他一定无法理解。好在现在不一样了。父亲大人到底是如何爱上那人类女子的,既然母亲没有纠缠,他便也不在意了。铃的出现让他明白,宿命无法逆抗。

而冬岚,就跟小时候一样,无论隔了多久未见,她对杀生丸的态度永远是没大没小。这女子的毒舌比杀生丸更加厉害,净会揪着人痛处不放——尽管杀生丸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存在任何痛处——少年时的大犬妖公子腹黑口更黑,还是常被冬岚怼得哑口无言,更遑论现在了。

父亲大人公然与豹猫一族交恶之后,杀生丸劝说冬岚无果,他不是没有惋惜过。当然,那种惋惜,与当年他看见被野狼咬死的铃时,完全不同。之于冬岚,他的“惋惜”或许更类似于父亲大人看待自己——作为儿子,是他没能明白父亲的期冀,没能明白他毕生追求的那个“肯定”,其实自他出生,就已经刻在了他的骨血里。

还有犬夜叉。

08.

杀生丸其实对“半妖”本没有太大的恶意。

父子之间过于刚烈的对抗促使他自幼离家,之后母亲不输于父亲大人的强硬,更是让他断了念想。只有在大犬妖一族遭遇重大危机时,杀生丸才会回到族里,与族人一同御敌。而父亲大人死后,他便连这仅剩的“一同”的心气,都没有了。

可是,即便与父母远山隔海,杀生丸也是知道的,父亲大人和母亲从来不赞成仅以”成王败寇”论生死。半妖、人类,蚍蜉、蝼蚁,在他们眼中,并没有比其他族类更低上一筹。只是,大多数妖怪与人类别无二样,来世一遭,不过都是在苦熬而已,已经自顾不暇,又哪里还腾得出手去铲奸除恶、伤春悲秋。

反观人类这种奇特的存在,正是因为过于短暂的生命,反而更加拼尽全力一搏,就如同樱岭漫山的粉紫,只在春日那不足一月的时间里悉数绽放,而后碾落,也就随风化成了泥。

因此,在当时,怀揣着一份“高洁”的犬大将夫妇,显得有些惊世骇俗。彼时杀生丸对他们又是敬仰又是不屑,只道若不是身为大妖,他们又怎会保得住那份初心。

而犬夜叉,且不提他光是想活下来就得有多么艰难,他连父亲大人的面都没有见过,要说父亲的缺席,这个半妖心上的洞口,比杀生丸的更加难以弥补。他不觉得他还有必要再去捅上一刀。

当然,父亲大人的死,仍然是杀生丸无法原谅的。于是他将他无处安放的不甘,全都发泄在了对幼年的犬夜叉不闻不问上。

遇到铃之前,杀生丸几乎已经在排斥“大犬妖族未来族长”的身份了。他暗下里对犬夜叉的“不闻不问”,在被铁碎牙拒绝后受到激化,变成了明面上的刻意伤害。如果没有铃的出现,他断然不会有机会审视自己,而后以一族之长的姿态,去压下犬夜叉失控的妖怪之血,又最终向父亲大人蹩脚的“计谋”低头,将冥道残月破给了犬夜叉。

09.

这一日的晚宴上,冬岚、春岚、夏岚和铃一直在说闹,就连秋岚都被她们逗笑了无数次。豹猫一族天生活泼,撒娇耍浑全是一把好手,铃被她们逗得神飞魂仰。没有人提起午后那一场毫无真实感的小小不悦,甚至冬岚又在缺心少肺地拿杀生丸开玩笑,好死不死地说他曾经拿着一把砍不死人的刀上战场,云云。杀生丸被吵到头疼,也不管铃还在打圆场,撇下几人走了。

似乎只一瞬,天光就彻底黑尽了。夏岚要送铃回客居去,被冬岚赏了个爆栗。春岚也经常被“暴躁”的姐姐“欺负”,看不过去,拉过夏岚来给她揉脑袋,又恨铁不成钢地对妹妹耳语:“你就别自讨没趣了,冬岚姐姐已经把那一位惹毛了,你别说你没发现他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再不把铃放了,你就等着替姐姐挨揍吧。”

这宫城不像樱岭有许多琉璃灯,若不是有雪的反射,稀稀落落的小屋中散发出来的微弱光线,根本不足以让铃平稳地行走。铃半靠在杀生丸身上,两人踩在雪地上的脚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除了父亲大人,也就是铃,还能让杀生丸如此矛盾又颠倒了。这一日他被铃剖开过往,似乎终于明白了一些父亲大人生前的考虑。那么现在,他是时候好好地琢磨一下,铃这丫头的脑袋里……身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铃刚把客居小屋的门关上,就被扑过来的一股温热的气息撞在了墙上。

10.

壁龛里烛火被对方带起的风刮灭了,屋里一片漆黑,铃压根不知道自己身边都有什么。她被那位大人急喘喘地抱着左突右撞,一会儿撞倒了墙边的杌架,什么东西掉下来,“咚”一声砸在她头上;一会儿又踩到了蒲垫一角,脚下一滑,险些没让她摔个大马趴。

铃听到那位大人生生憋住的笑意,气得捶他的肩窝,没捶两下,手又被捉住了。暖暖的鼻息喷在她的颈间,又叼住了她的喉咙。腰带应该是被扯坏了吧,方才嘶嘶啦啦一阵响。她赶紧自己褪下了外套,这一路她的行装从简,外套再被扯坏,她可就没得换的了。

杀生丸似乎是被铃这一动作惊了一下。他顿了一下,而后铃听见他那憋着坏的嗓音更加肆无忌惮,两声闷笑都已经挤到了嘴角。她瞬间就明白了那位大人在想什么,又是气结,刚想要解释,却被大人滚烫的唇把话语堵了回去。铃被哽得喉咙里“咕咚”一声。

二人又较了一会儿劲,铃终于还是踩在茸尾上滑倒了。大人托住了她的后脑勺,不过她坐了这一屁股墩,是真的生气。她翻身把那位大人压在身下,一只手摸索着按住他的胸口,一只手在黑暗里不知朝着哪个方向指指画画:“杀生丸大人!您——”

话没能说完,她又被大人翻身压住了。方才还在神气得不行的手被大人揪住,缚在了头顶上方。

铃气急了,扭动起来,想要挣开大人的手。不过她也知道她是在徒劳,大人平时是不跟她计较,这会儿计较起来,那双大手就跟铁钳一样把她箍得牢牢的。

因此,只象征性地扭动了一会儿,铃就放弃了。那位大人的鼻子又不讲理地拱了过来,被铃用脸颊顶开。杀生丸终于笑了出来,明明屋里黑得铃什么都看不见,他却毫无障碍地再一次凑到铃的胸前,一口咬了上去。

铃冷不丁吃痛,倒抽一口气,轻轻哼了一声。杀生丸抬起头,沉哑的声音在黑暗里让铃想起了皱起鼻子龇人的犬妖——

“铃,你当真以为我收拾不了你了,是吗?”

铃浑身一悚,头一回想要在杀生丸大人面前求饶。

不过大人没有给她机会。

屋外的雪还在下。温泉池旁的竹筒里,泉水流出的声音琅琅。而屋里的人,除了彼此浓重的喘息声,什么也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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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轮[犬夜叉*杀铃]
连载中短脚八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