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而熟悉嗓音从身侧传来。
心尖上小猫挠痒一般,颤了一下,来回回弹几次,最终回到原位。
乔令姜整个人愣在原地,侧头,宾利后排车窗半降,弓着腰的她和车里的男人四目相对,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男人穿着整齐笔挺的西装,一只手拿着平板电脑处理工作,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袖口处的蓝色宝石袖扣反射着光,低调的矜贵,一如他的身份。
如刀刻般完美的五官,鼻梁高挺,唇线分明,赋予了他无与伦比的英俊与威严,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此刻半眯半睁显现着眼皮上明显的褶皱,正看着乔令姜。
准确的说,是看着她此刻滑稽的姿态。
乔令姜多年来的经验完美验证了传说中的玄学——精心打扮的时候总是遇不到喜欢的人,而在最狼狈的时刻却总是会被他撞见。
这辈子没有经历过比这一幕更尴尬的事,乔令姜没心思心动,她简直想两眼一抹黑,就这样昏睡过去算了。
所以,刚才敲她车窗的人不是檀斯宇?
乔令姜直起身子回头,看见花园管家在她车旁一脸发生了什么的表情看着她。
无辜的花园管家表示,他只是路过看到两辆车停在路中间,想上前询问需不需要提供帮助。
他并不是贴罚单的交警,她没必要跳车而逃。
况且,住在这座庄园里的都是非富即贵,不至于交不起罚单。
乔令姜漂亮的脑袋里一片混沌,想着此刻的尴尬状态该怎么化解。
“回家吗?”
檀斯宇低沉的嗓音再度传来,梦中回响多次的声音在现实中重现。
“嗯,斯宇哥也回家?真巧啊,我坐车坐累了,准备散会儿步。”
乔令姜说了半句废话,半句明显的谎话,多动症似的做了一套广播体操。
“你确定?”
说话间男人的眼锋扫向她脚上的高跟鞋。
乔令姜心虚的退后一步,小声嘟囔:“也没有那么确定……”
“上车。”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强烈而深沉的木质调味道。
乔令姜终于回神,她曾经买过很多男士香水,都没找到这种味道,后来那些瓶瓶罐罐被她送给她唯一的男性朋友——檀斯年。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檀斯年对这些香水雨露均沾,得益于此,檀斯年在江湖有个称号——花孔雀。
坐在宾利里的她后知后觉的疑惑:所以他的车没问题为什么要停在路中间不走?她自己明明有车为什么要上他的车?
她一直很听他的话,身体似是已形成条件反射,大脑来不及反应。
高中的时候,她和檀斯年数学很差,当时正在读大学的檀斯宇被迫成为两人的“家庭教师”,迫于他的“威严”,乔令姜和檀斯年的数学才没有拖后腿。
那一段日子檀斯年至今回忆起来都满脸痛苦,只有乔令姜知道,她是幸福的,因为不用偷偷藏起来在远处看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和他见面、听他说话、近距离看着他的温柔、切身体会他的严肃。
他一句夸奖,她能将冰冷的冬天过成和煦的春天;他一个不赞同的眼神,她能低落一整个冬季,直到下一个认同,循环往复。
而这样的反复直到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正式落下帷幕,檀斯年出国,她进入北音上大学,不再需要辅导数学,她和他之间的联结突然断裂,乔令姜的暗恋也陷入漫长的冬季。
几年间偶然的遇见,她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无条件的听他的话。
长辈们调侃她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偷偷抬眼看他,他看她一眼,嘴角难得的勾起一丝笑,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身旁的男人正看着平板处理邮件,他总是很忙,连个正脸都不给她,她早已习惯。
这样也好,她可以偷偷看他。
许久未见,他的脸侧轮廓更加分明,认真看邮件的时候眉头微蹙,本就冷峻的脸更添一分冷毅。
什么时候他能一见她就温柔的笑?会有这一天吗?突然伤感的乔令姜偏头看向窗外,思绪随着一望无际的草坪飘远。
暗恋是一场目的地未知的长跑,不管过程中是酸是甜是苦是辣,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局是什么。
一路无话,车子稳稳停在乔令姜家门口。
两人谁也没说话,准确的说是两人谁也没有发现目的地已经到了,一个望着窗外发呆,一个看着平板出神。
前排的人不得不出声提醒:“檀先生,乔小姐,到了。”
乔令姜如梦初醒,发觉车已停在自家花园门口,慌忙开门准备下车。
“等等。”
乔令姜心脏砰砰跳着,他有话要和她说?会是什么呢?
她压下心底的忐忑,僵直着背脊停在那里,不敢看他,担心少女心事泄露。
檀斯宇突然凑近,那阵特别的木质调味道更浓烈了些,笼罩着乔令姜,像是厚重的云被环绕着她,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他的气息从她的脸侧传来,乔令姜一动不敢动,只剩心脏不争气的剧烈跳动,她紧紧闭着嘴,屏着气,担心心脏不受束缚跳出来向他坦白爱意。
就在她快要一命呜呼之际,耳边传来“咔哒”一声。
紧接着,安全带脱离卡扣,在乔令姜身上划过,泛起一阵颤栗。
原来是她忘了解安全带就急忙下车,他应该没看到刚才她那期待的表情吧?乔令姜不敢往下想,今天真的是老猴跋落树跤——丢人丢到家了。
乔令姜开门下车跑进院子,一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不给自己继续创造丢人素材的机会。
今日的素材够她消化一整年了,不,两年。
~
乔令姜换了一套带亮片的藕粉色长裙,搭配精心化的桃花妆,脚踩水钻高跟鞋,从马蹄形楼梯上步下来,身侧的金色墙壁上搭配着凡尔赛宫的洛可可风格的雕饰。
她在玄关处站定,正对面是巨型实木雕花屏风,两家人正在屏风后能够容纳四十多人的下沉式U型沙发区喝茶聊天。
“姜姜真的太优秀了,你们今天没去真可惜,情绪表达特别到位,比当年斯宇厉害得多。”
是黎妈的声音,她正不遗余力的夸乔令姜,炫耀自家女儿一般带点儿夸张的成分。
她的钢琴实力不敢跟檀斯宇比较,他可是罗老师的得意门生,老师经常挂在嘴边的“檀郎谢女”的男主角。
而乔令姜,用罗老师的话来说那就是:“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姜姜肯定优秀,虽然没能去现场聆听,但去年檀氏供应商大会上弹得是真不错。”檀振中抿了口茶,顺着老婆的话往下说。
“你们太夸张了,她还年轻,一会儿她来了可不能这么夸,小心她听去了盲目自大。”乔柏宏出来拨乱反正,手上提着茶壶帮檀振中、黎韵和苏珮瑜添茶。
黎韵笑道:“这你放心,当着她的面我都收敛着夸的。”
已经收着夸了?乔令姜笑着抬脚,准备到会客厅和长辈们打招呼。
“提到斯宇,他今天难得回来,那件事也是时候该提上日程了,饭后要不要提一提?”檀振中看了一眼黎韵,复而看向乔柏宏和苏珮瑜夫妇,征求他们的意见。
乔令姜听他们提到檀斯宇,脚步一顿,并非本意的在屏风后听起了墙角。
“是啊,姜姜今年22,正是青春的好时候,说不定哪天就情窦初开了,要不要试探着问一问?”黎韵难得这么认真,语调低沉。
“先私下问问两人的意见吧?当众提出来,我担心他们俩抹不开面子。”苏珮瑜委婉提议。
檀振中点头赞同:“也好,老乔怎么看?”
乔柏宏:“我也同意珮瑜的意见,只要孩子们乐意,怎样都行,不乐意的话,万万不能强迫。”
“那是自然。”檀振中听乔柏宏没有反对,算是过了一关,看向黎韵的时候嘴角上扬一分。
自从黎韵退下来,逮着机会就在他耳朵边上吹风,想让联姻尽快提上日程,他们是真的很满意姜姜这个孩子,眼看着她成年、毕业、参加工作,黎韵担心她步入社会被人骗了去,着急得不行。
不仅在他耳边吹风,逮着机会就给苏珮瑜看那些初入社会的女孩们被骗的案例,要不然苏珮瑜也不会这么轻易松口。
在檀振中看来黎韵实属惊弓之鸟,在他看来姜姜这孩子现在一心扑在事业上,他们完全没必要那么心急。
可是黎韵不允,按她的话说,他们儿子27了还没谈恋爱,再过两年都成老男人了,她担心姜姜看不上。
真正的老男人檀振中默默闭了嘴。
转角处的乔令姜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了点儿端倪,知道大致是在说两家的联姻,听他们话里的意思,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
“怎么在这儿?”
花园的水亭处,檀斯宇从乔家大门进来,路过水系旁的凉亭,换了一身打扮的乔令姜正坐在红木长凉亭旁边的沙发区发呆。
乔令姜听了长辈们的半截话,心里忐忑不安,屋内的空气密得她喘不过气来,只好到院子里喘口气。
她很期待,却又紧张,更多的是害怕,六年过去了,檀斯宇心里还想着“檀郎谢女”的女主角吗?
“斯宇哥,”心之所想的人突然出现,乔令姜心虚难掩,眼珠不自然的向左瞥了一下,很快回正,“我在这儿……看看风景……”
她站起身,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像青春期做错事被老师抓包般局促。
檀斯宇没有左转进门,而是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将手中那个方方正正的黑色盒子递向她,嘴角扯成好看的弧度:“祝贺你演出成功。”
乔令姜惊讶,他知道并不奇怪,可是知道得这么快不得不让她多想,他是不是也在关心着她?
此刻的他跟之前车里蹙眉看邮件的样子全然不同,他换了一身舒适的衣服,看起来年轻了很多,眼底似乎有笑意,黑色的瞳仁里闪闪发亮似是有星星,是她的错觉吗?
乔令姜双眼眨了眨,再睁开的时候眼前那双瞳仁只剩一片漆黑,倒映着她的一脸愚蠢,果然是她多想。
“姜姜?”檀斯宇手中的黑色盒子又向前递了递。
乔令姜理智回笼,伸出双手接过,目光移向那份礼物,礼盒上密密麻麻的凹凸传上指腹,带来一阵麻意,她的声音有点哑:“谢谢。”
太阳下落到地平线以下,两人在橙红的晚霞下无言站立几秒,终是乔令姜打破了沉默,晚餐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她抬眼看向檀斯宇,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斯宇哥,要不进去?”
檀斯宇定定看了她几秒,眼底风涌云动,最终化为平静,他抬手看向腕表,语气平淡:“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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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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