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有些摊贩已开始着手收摊归家了。
啼华越想越不对,虽说由她清点采买单子,但菀娘或是他并不应该如此信任她。
这采买单子必定不只是经她一人之手,若是小数目的缺漏,倒还情有可原。或许这活计并不受人重视,若是如此大的差漏,可能不大。
如今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走着走着停了下来,四处巡视了一番,忽的转身折返回去。
城主府外,啼华驻足下来。“这位小哥,能否派辆马车给我?”
这就是今日最大的不对了,凭她的脚程,走到那府上只怕已精疲力尽。
她这是办公差,合该府上出一份力。
顺利坐上了马车,啼华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多时,便到了。
“小妹,不如此次就算了吧。我们本就为祖母备好了礼物,锦上添花而已,算不得什么。”温婉的声音传来。
“大姐,为何要算?本就是他们的错处。”
略显娇蛮的声音回应道,说完还跺了跺脚。
“唉,只是宴会将近,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万万不可再有疏漏了。”
“我不管,大哥归家本就遥遥无期,祖母整日忧愁不已。为讨祖母欢心,布局必须完美。”
走廊上,两位小娘子正在争论。管事儿的几次想插嘴都不成,这番话全然不管不顾的钻进了啼华的耳朵。
啼华看不过去了。
身子微微一福,话还没说出口,姐妹俩便齐齐转头。
“你是何人?怎的没声没响的进来了?”又是那道娇蛮的声音。
啼华在心底白了她一眼,我都来半天了,您这未免也太不敏锐了。
“两位小娘子安好。并非我不声不响的进入府中,而是小娘子们认真谈论此事,分不得心。可见其敬爱祖母拳拳之心,天地可鉴。”啼华道。
“快快随我进屋谈,莫要传开了。”颇为清秀的小娘子开口道,该是主人家的气势才对,可这小娘子眨巴着她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啼华微微一笑,这已经算得上友好的视线了,另一道瞪视她的目光也是一点儿也忽略不得。
“请娘子带路。”
雅致的小院,娘子居多。
清秀小娘子在前引路,瞪视她的人突然停驻下来朝她做了个鬼脸。
啼华噗嗤一笑。
“可有什么不妥?”
“并无不妥。”
院中,三人坐下。斟上几杯清茶,啼华托住小巧的杯底,缓缓开口,“今日来是给府中小娘子赔罪的。”
“莫要再小娘子小娘子的唤了,我名婵娟,这是府中小妹,叫她姝妤就好。”稳重中又透露出一点纯真,大眼睛就那般眨呀眨,似乎对她存了些同情。
不难对付,单纯善良的小女孩罢了。
姝妤小妹看来人是个年纪与她们差不多的小娘子,便也安静的没作声了。大商户家中,年纪虽小,也见惯了尔虞我诈,唯利是图的场面。
她们觉着,这小娘子必定是被推出来挡事了。
“婵娟,姝妤,我想到了个法子,兴许可以弥补你们心中的遗憾。”啼华看着她们说道。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天色已晚,啼华应答了两位小娘子的诸多过错,便想起身告辞。
“今晚不如留下暂住,夜色太晚,难免不安全。”婵娟望向她说道。
啼华犹豫了一会儿,“也好。”
亲眼看到结果才算是诚心办事赔罪了。
翌日清晨,啼华迅速收拾好自己,便有婢女引她赴宴。
清一色的女眷,好动的小娘子觉着没趣儿,按捺不住想去找同伴,安静些的小娘子端坐如画,看着倒像是被戏台子上的人儿迷住了眼。
不管怎样,都是一副好颜色。
坐在中央的老太太头发花白却也打理得一丝不苟,眉目凌厉,时而被身旁的小女娘逗趣得直笑,笑有时不及眼底,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不知婵娟说了句什么,老太太愣了愣,抚了抚她的鬓发,捧着她的脸道了句,“好孩子。”下半场笑及眼底。
原是说了这样一番话,啼华给的主意。啼华进府时听闻老太太想念孙子,担忧他在外谈生意出岔子,走时又没个归期。
于是让两位小娘子早早的便把寥寥几盆芍药移到老太太院中。
说是大哥老早就遣人订好了这花,花最蓬勃之时,便是孙儿归家之时。
看破不说破,虽是哄人的小把戏,却也真真抚慰了老太太的心。
“姝妤丫头,告诉祖母,谁帮你们想的法子?”老太太搂着她问道。
“祖母!就不能是我与姐姐一同想的法子吗!”姝娓不开心道。
纠缠了也没太久,宴席散后,啼华便被请到了老太太院中。
说不忐忑是假的,毕竟这明面上是她捅下的篓子,人家老太太说不定早就洞察了一切。
谁知老太太并没有为难她,只对她说,常来府里玩,你真是像极了她,家里对她不好,让她早早的蒙了尘,你不一样,前头的路还远着呢。
啼华心中隐隐有了猜测,相似之人大抵就是有亲缘关系了吧。她自小孤苦无依,唯有母亲月姨娘生下她后早早的去了。
若真是如此,那母亲和老太太是何关系?
似乎来到水玑城后,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了。而她走的每一步都与城主府有关,先是菀娘,后又因在城主府办差事有了疏漏来到了老太太府上。
如此顺利,便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啼华想不出除公子外的第二个人选来,这么说,在她入城不久,他便知晓了她的身份。
啼华又薅了薅头发,顶着个鸡窝头的她此时正一脸幽怨的想,难道一切都不能摊开了说?
我哪里斗得过他。
湖边亭榭,一坐一立。
“公子,那些人快要醒了。”端坐的女子正式菀娘。
一身白衫,背影翩翩,墨发上一丝红随风起,又随风落。少年人的身姿,却不张扬,极单调。
“哦,醒来再说。”淡淡的提不起精神,略显低哑。
“啼华娘子,她回来了。”菀娘又道。
“她呀,先放着。你说,有些人的手收不少未免伸得太长了些。”
啼华睡得正香。
梦中,她分不清她是谁。
啼华女士又回到了那种暗无天日的时光,加班还款的循环快要压垮了她,生命好像真的到了尽头。
芙蓉小院里,女子倚靠在窗前,小腹微微隆起。两个小丫鬟在梨花树下撒了欢似的跑闹,女子轻轻皱眉,这般性情的小丫头,定是顾不了腹中孩儿。
还得是本小姐自己来。
好生无趣,嫁人好生无趣。生个小丫头就好了,就叫她听我的话,好好陪我玩儿,不准她嫁人。
日复一日,她倚靠在窗前,静待花开花落。来时刚入秋,院中很是凋零,就这么眼看着纯白的小花苞在一场春雨过后争相绽放。
如今,梨花落了。
一切要尘埃落定了。若她能做主,女子一定不是生意场上的牺牲品。
来的时候无人问津,去时也悄无声音,这便是漓月的一生了。
眼角的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啼华侧躺着睁开眼睛。
母亲是白日那酒酿之家的养女,早年间,老太太很是疼爱她,家中她最直率纯真。
后逢生意场上争锋对决,一败涂地。大儿子与老太太商议,想重振开在万历城的分铺,却要牺牲一人。
也不是什么难事,左右是合作共赢,不会亏待了家中小妹,小妹也到了待嫁年华,留不得了。
老太太虽疼爱漓月,却最是看重家族营生。哄骗着她嫁去了万历城,城主家中人多众多,姨娘进门走个过场也就算了。
城主那年二十有八,眼瞧着还算温存,漓月也是滔滔不绝,真情流露。
城主图儿子,图名声,图新鲜。
图儿子为传承,图名声为营生,图新鲜为自个儿。
他心里也觉着自己大义,把自己的**排在了最后。
要说后院里,他是真真看不上那些把戏,生下儿子的在他这里才有话语权。
其他的,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新来的姨娘很得他心意,郎中也说多半是儿子,他为此高兴了许久,也愿意宠着她。
没多久,竟又生了个丫头。本想就此冷落了她,谁知道她就这么去了。
他堂堂万历城城主,威严在外,命里竟没个儿子?
啼华倚靠在床边,小脸苍白。
女子命运真就如浮萍般随意飘零,从不由己。
她娘傻乎乎的被自家人骗去嫁人,还有什么可以相信的呢?
若不如,这一次就好好待自己吧。多的,也不必想了。
没精打采的起身,安慰自己,如今好歹没有债务在身,还算清白安稳。
她耷拉着脑袋拿着采买单子,啃着手指头。送花的小厮头儿也觉着娘子今日有些怪异,不像平日里那般热情了。
他摇头晃脑的给她细数城里的新鲜事儿,啼华也不搭理了。
“前几日娘子得罪的那家酿酒铺子,家中大孙子回来啦!”他呲着个大白牙笑着说道。
啼华拿笔写写画画的手顿时停了下来,“区区小事,何苦谈得罪?小哥,你可是我这头儿的,别偏着外人说话。”
“哎哟,失敬失敬。您可算回过神来咯。”
他又滔滔不绝倾吐了许多,老太太家那大孙子,可谓是剑目星眉少年郎,城中娘子心目中的梦中情郎。
“哦,靠美貌招生意。”啼华面无表情。
“非也非也!”他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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