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葳想了想道:“金医丞不知我等有此机密计划,路医监的留宿实为偶然。若此刻去将路医监转至别处,又恐惊了未落网之雀。”
钱传瓘道:“暂以不变应之。亦未知对方是否会于今夜出手。”
越葳带着期盼道:“七和丸的诱惑极大,他必定会现身。算来就在这两日了。”
夜色更沉,白日宁静平和的太医署此时如黑暗中张着大口的捕兽井,等待那莽撞的猎物一脚跌入。
墙内众人屏息凝神,耳闻风摇竹叶沙沙声起伏不歇,荷塘内偶起几声蛙鸣唱和。头顶云走月移,未知时辰已过了多久。
黑暗中越葳的眸子忽地一闪,以眼神示意钱传瓘:“有人来了。”
钱传瓘心中一凝,几乎未闻任何声响,来人功夫不弱。
越葳以手指鼻,告知‘来人使了迷香。’
微如丝缕的气味中,越葳心中却起了疑惑——他们所等之人即便使用迷香,当不会是此等寻常市井货色。
于空蹲在太医署药材间的窗口,极轻而缓地将窗启开了道小缝,将迷香吹入。合上窗等了片刻后,再次轻巧的打开窗与吴行歌潜入室内,未发出丝毫声响。
吴行歌见他吹香,启窗,合窗的动作流利之极,心中暗笑:“他于此道,倒真是个中翘楚。”
两人略立了会儿,双目适应了黑暗后,籍着透过窗纱的月光将此室看了个大概。
只见南、北两侧各立着一排百眼柜,柜旁的架子上满摆着医籍及药盒。屋正中置着一张六尺见方的方桌,上面搁着几把小铜秤,一摞桑皮纸,几只药杵,以及笔墨纸砚。
于空与吴行歌对视了一眼,各自走向一边开始找寻。
于空走近了药柜,正待自第一个抽柜查起,一道极微极淡的幽香钻入他鼻中。
此香味极为奇异,即非木香,亦非花香,也与药香不同。
如三月酥雨后山林的涳濛,兼有夏日夜风的疏朗、九月肃霜的清冽,严冬皓雪的纯净。
他凝目细细查看百眼柜,随即将第七行七列的那只柜抽的铜环轻轻向右转动,转至半圈过后又六分之一处时,柜抽轻轻弹出,其内静静躺着一只木制小盒。
木盒小巧精致,朴素无雕饰,异香正是由此盒中发出。
于空打开盒盖,其内藏有一枚樱果大小的药丸,色如黄玉。他虽失望于找到的并非冰川雪蝎,但转念一想此异香丸药被如此小心收藏,或有什么疗病奇效对桑婆婆的病症或有帮助也未可知,便将其塞入怀中。
于空快速地翻查着百眼柜内的药材,眼见已查看过半,仍未见冰川雪蝎。
此时吴行歌已查遍她那一侧药柜,走到他身侧,摇了摇头示意未有所获。
于空心下焦灼起来,动作更加快急。他拉开一支柜抽,柜内躺着些纤薄洁白的片状药材,他见不是蝎形,便又关上。
吴行歌忽地眼中一闪,取出方才那支柜抽放于桌上,只见她素指纤纤灵活地跳动着,片刻后抬头一笑望向满眼惊喜的于空。
柜内卧着一只通体雪白肥肥胖胖的蝎子,身足俱全。
于空心道:“若我带走整只雪蝎,王宫若有急需其入药之用,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于是抓出二钱的量,以桑皮纸包起。又自怀中取出几粒金豆放于抽内,将抽柜塞回原处。
二人正准备离开,于空忽地一把拉住吴行歌的衣袖,伸手抓了桌上的一支细豪笔掷出窗外!
“嗖嗖”,窗外响起箭矢破空之声。
于空低声道:“不知何时竟惊动了守卫,听脚步声来人不少。此时这屋子怕是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欲令我们插翅难飞。”
他凤眼微眯,薄唇一抿,傲气道:“却是不能够!”
他长袖一甩将桌上杂物卷入怀中,反手将两支青石药杵掷向屋顶,药杵破顶而出。侍卫将箭矢转向屋顶的同时他拉着吴行歌破窗而出,一扬手撒出袖中的笔墨砚!
暗夜中他听声辨位,极为精准。“啪啪”几声,侍卫纷纷倒地。
于空带着吴行歌跃上墙檐,向着皇宫西南角飞射而去。
“哪里逃!” 身后一声暴喝,耳闻得此人近在咫尺,于空将吴行歌向前一推,道:“走!” 回身迎向来人。
钱传瓘厉目扫向面前人。对方身形高瘦,黑布遮面,一双细长眼眸清冽如刀。
钱传瓘冷哼一声,飞身向此人扑去,手中剑锋直指对方咽喉。
吴行歌被于空一推之下落于前方屋顶。她立定脚,回身望去。只见追来之人身形健硕,用剑老练历疾。
他剑剑凌厉,于空仓促间以铜秤作挡,“叮叮”声中于空渐落于剑光笼罩中,应对得颇为吃力。而不远处,一条绿色纤细的身影及几名侍卫正直奔而来。
吴行歌正待提剑冲进解围,眼角余光瞥到檐下厢房门口一团灰色的阴影。
她飞身跃下,抓起那团灰影,扼住其喉咙,压低嗓音粗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灰影’骤然被抓,倒不惊惧,镇定答道:“我乃太医署医监路辛。”
路太医被兵器交接声惊扰,出了厢房正待看个究竟,却正撞上吴行歌。
吴行歌长剑抵着路辛脖颈,依旧哑着嗓子粗声喊到:“若你们不想这太医丧命,就立时住手!”
越葳此时已奔到近前,叫道:“路太医!”
路辛在此情形下竟仍能笑言:“哎,越太医。原来你也会飞檐走壁。”
他挺了挺胸,喊道:“不用管我!若我真遭了不测,今日我研读《奇脉论》第三奇与第四奇的心得在我的枕下,请你取了去。我本想明日与你探讨,不知你是否赞同我的想法。那第三奇说道……”
吴行歌打断了他,“让我们二人离开,你们莫说二奇,二百奇也有的是时间讨论。若定要紧逼,”
她看着越葳,目光如冰道:“你纵有回天之术,不妨试试。”
越葳双目清冷,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冷意自二人身上发出,在空中碰撞、冲击。
一触即发之际,路辛忽又喊道:“越太医,你别靠近!这女子的剑快得紧!小心危险!”
长剑抵喉令他转动不得头颈,只将眼珠转向吴行歌道:“你虽隐了真音,我学医十数载,又怎听不出你为红妆。”
吴行歌一掌劈落路辛的幞头发簪,剑尖微抖一绺长发飘然而落。
她学着匪盗的狠恶声道:“下一刻落地的就不是须发了!”
钱传瓘与于空打斗间将此处动静收于眼底。心道:“路太医一门忠良,且为家中独子……”
他心中短暂交战后扬声道:“我放你们出宫,但你们一出宫墙便得放了他!”
紧抵着路辛颈项的长剑丝毫未移,吴行歌以绝无可商之气势道:“你们不可追来,离宫两百步后我会放人,绝不食言。”
她思道:“纵使你有百步穿杨的本事,两百步的距离你也只能望我们俩个‘小贼’的背影兴叹了。”
钱传瓘回道:“我便放你两百步!但若你们胆敢伤害路太医一分一毫,我便令你们以命来还!”
剑锋一转,迫人的攻势骤停,于空跃至吴行歌身旁。二人挟着路辛跳出宫墙。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