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程衍回来的时候,颜知微还被关在祠堂里,虽然她不觉得自己是被关着的。
程衍一整天都在四皇子那里,他被传唤过去,与这个阴晴不定的皇子待在一起,下了好久的棋。
四皇子若是找他有事相谈,那还好说,最恐怖的就是这样,不发一言,只下棋。
到了这时候,才许放回来,自然一回来,就赶紧找自己那娇弱可怜的新娘,新婚的丈夫不在家中,他怕自己的宝贝会被人欺负。
可问了一圈人,没人回答他,只有李妈妈懦懦地说了白天发生的事。程衍的手在袖子里逐渐握紧,那个女人!自己只是一时不在,又开始为虎作伥了。
“世子,您三思啊,”李妈妈拦住要去找唐嬅的程衍,几个婢女也跪在他的跟前,“这事是王爷出的面,您不论怎样,可不能让王爷挑错处啊,否则,夫人那绝对要有文章编排你了!”
李妈妈跟了程衍几年,深知他的处境,在这个家中他看似横行霸道,实则一直步履维艰,难以前行。程光祖犹如豺狼盯背,若是看出他有一丝可乘之机,定会指使嘉亲王卸下他的世子之位,换给他自己的儿子。
不论怎样,李妈妈都是一直向着自己的主子的。
“世子,忍一时风平浪静,您忍了那么多年,不能在此事上半途而废。”李妈妈见程衍止住了脚步,又补上了几句。
程衍真的忍了又忍,为了今天,他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即将熬出头的日子里,却还要再忍。
而心爱之人就在眼前受苦,他也要继续忍。
松开握紧拳头的手,他的手心里全是汗,抬手一挥,转身离开。
祠堂前,程衍站定在门外,四周看管的婢女小厮不敢拦,只能眼观鼻,鼻观心伫立在一旁。
“你说世子怎么不进去?”
“你不懂,咱们家世子的脾性就是如此,只是新鲜感上来了,之前在花满楼为花魁林娇儿一掷千金,结果呢,没过两天,就再也不去了。听说那林娇儿还一直盼着世子来呢。”
“所以这次也是?”
“那必须,世子定是在惋惜呢,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可是王爷下的命令。”
“你瞧着吧,不出一炷香,世子就走了。”
几个婢女在窃窃私语,低声讨论着,程衍一直看着祠堂的木门,没有做任何动作。
但是下一刻,他踹开了门。
众人惊呆了,尤其是以为自己已经劝阻成功的李妈妈,难以置信地直抓头发。
程衍抬腿,无视众人,向跪在蒲团上的颜知微主仆二人走去,一把拉起一脸惊讶的颜知微,拉得她踉跄一下,又牵上她冰凉的手,出了门。
“其实没关系的,”走了很久,颜知微开口打破了沉默,“父亲只是罚我一时,我也有错,这是应该的。”
“你没有错。”此话一出,程衍不再继续向前走,转身看向她,眼神柔情又坚定。
“我没有觉得你有错,你也不要这么觉得,无论怎样,我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这是我答应你的。”
颜知微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这才反应过来,她听不见自己说话的声音。云锦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见到他两人停下,才在远处喊道:“世,世子,别走那么快!”
颜知微松开了相牵的手,程衍感到手中空荡荡的,像失去了什么。
直到云锦缓过些神,他才让她把自己刚刚所说告诉颜知微,而后继续补充:“今日早上我食言了,我答应你早膳前回来找你,却临时有事......我听他们说,你们一整天没有用膳,我刚去吩咐过了厨房,给你们房里送些吃食,快些回去吧。唐嬅那边有我,不用担心。”
说完这些,程衍盯了一会儿颜知微,看得她浑身发毛,才伸出了右手,轻抚了一下她的发顶。
轻柔的触感,让颜知微有一瞬间的晃神,这种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就像是很多年前,也有人这么对她做过。
程衍揉了揉她的头,便放下了手,不敢再多近一步,怕让颜知微对他感到反感。
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婢女上一盘菜,云锦就如同扫荡一样吃完一盘,再催着他们继续上。颜知微倒不这么急迫,只是每盘尝了几口,剩下的都留给了云锦。
旁边一个伺候的小婢女问道:“世子夫人,您不饿吗,还是菜不合您胃口?”
颜知微慢斯条理地吃着,云锦边吃边回答她:“世子夫人之前和父亲一起去北部的时候,被困许久,也饿了许久,那之后便吃得少了,这才一天,就是饿上五天,世子夫人也不会一下子吃很多的。”
那个小婢女名唤小烟,是新进来的,从后厨拨了上来伺候,任何事都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错了事。虽然云锦这么说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回话:“那世子夫人,您告诉我您爱吃些什么,我让厨房现去准备,总觉得这些菜并不是很合您胃口。”
云锦做了手语转达她刚刚所说,颜知微抬眼看她,送了一口菜进嘴里:“不必了,味道还可以,你叫什么名字?”
小烟被颜知微点名,心下一惊,连忙跪下道:“回世子夫人,奴婢小烟,今年十四了,刚被李妈妈从后厨拨来的。”
经过了云锦的转达,颜知微展颜一笑:“话多的孩子,以后你别叫小烟了,我的贴身婢女叫云锦,你就叫烟罗吧,和云锦一起伺候我的起居。”
小烟,现在是烟罗,高兴地连连磕头,一直谢过颜知微。
在这个地方,光有云锦一人不够,云锦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她去做,颜知微现在急需的,是发展自己的势力。
她在院里又点了几个人,让她们以后可以进屋伺候,做一些简单的洒扫工作。
程衍刚回到西院,青棠跟在身后就进来了,她看了眼程衍,微微低下头道:“世子,王爷喊您去一趟正院。”她话说完,耳朵微微泛红。
程衍没有回头,只是还在想着些什么,看了看自己的手:“知道了,换身衣服便去。”
青棠没有离开,依旧低着头,但是却抬眸好奇着程衍的动作,待到程衍转身,看到她还在,问道:“你还不走吗,我说了,一会自行过去。”
“不,不是的,奴婢这就走!”好似被戳穿了心思一般,青棠赶忙回道,行了礼就离开了,步伐非常不稳。
程衍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半眯起眼睛。
青棠是唐嬅身边伺候的贴身婢女,很懂得察言观色,从不轻易得罪人,今日此举,却与往日形象截然不同。
想到昨日的那个青荷,程衍了然,唐嬅这是一人不成,又换了一个,换了种方式来?
这女人招数真不少。
程衍唤来自己的贴身小厮:“玉禄,你去附近打听着,看有没有会手语的。”
玉禄听了这话,诧异道:“世子,您要学手语,就是那种......啊,我懂了,您是为了夫人吧。”
“知道就好,”程衍敲了他一下,“少问,去给我找。”
玉禄捂着头,应了声出去了。
换了一身家居的连襟瓷蓝白长衫,因着还没及冠,青丝只是简单束起,半披着下来,插了一根银色素簪,整根簪子平平无奇,只是前端镶嵌了一颗湖蓝的宝石,衬得整个人剑眉星目,人面如玉。
但却带着一点淡淡的冷漠疏离。
前院里,一进正房,只听得几声响亮地咳喘,那人似要把鲜血呕出来,狠狠地咳出肺管。
程衍宛若听不见,站在屋门口抬手行礼:“见过父亲。”
唐嬅坐在一边,拿着手帕抹着眼泪,躺在床上的程光耀好像要与结实的木床融为一体,昏暗的灯光摇曳着,隐藏着他的一切。
床上的程光耀咳够了一阵,停了下来,喝了碗药:“阿衍,过来。”
程衍听话地走过去。
“为何不听你娘的话,从小到大我就告诉你,要听你阿娘的,不能惹她生气,现在为了你的婚事,她忙上忙下,把最好的给你,你还把她气成,咳,咳,这样!咳咳,咳......”
好不容易好些,一整句话没有说完,程光耀又咳了起来,唐嬅拍着他的胸口顺气,安抚道:“您看,您又动肝火,这孩子打骂都不要紧,气着自己可怎么办?”
“阿衍,你快和你父亲道歉,我怎样都无碍,不能让你们父子两个离心啊。”唐嬅这时扮起了好人,在中间做起劝和的人,可是一开始就是她自己跑来告状的,曾经的自己被骗过多次,已经不会上当了。
“是,父亲是说过,要听娘的话,”程衍没有分一点眼神给她,“可那时所说,好像不是这个娘。”
唐嬅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程光耀把手中的药碗丢了出去,砸在程衍的头上,药碗碎在地上,留下的药渣流了他满头。
程衍面无表情,这种事情,他经历过无数次。
“混账东西!天天在外面厮混我管不了你,现在在家里耀武扬威起来了!赶紧跪下给你阿娘道歉,否则,你就给我滚出去跪在石阶上,跪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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