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两人鼻息相对，眼含柔情，缠绵悱恻，一时之间，直教人觉得此身如在云端，竟分不出今夕何夕来。
此情此景，两人心中皆是无数感慨，却又不知该先讲哪一句。
良久之后，闻人杀将溯越慢慢揽进怀中，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轻声慨叹道：“表妹，真好。”
好在何处，便是闻人杀不说，溯越也明白。
她双眸微阖，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一吻，果不其然，那略显冷淡的如玉君子霎时喘息声加重，不知何时垂下来的一缕发丝微微挡住了眉眼，给他带上了几分**之色。
眼前之人即是心上之人，闻人杀终于再不压抑自身的**，挥出掌风将门扉一掩，就深深地回吻了过去。
采花人在采撷一朵娇嫩的花瓣，将它蹂躏得越发娇艳欲滴，也勾引得人想像花朵要索求得更多。
不知是谁的衣衫先落在了地上，层层叠叠地堆在一处，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帘帐之内，床榻不时地发出“吱呀”声来，偶尔传出一两声轻微的闷哼声，也辨不出是苦是乐，只知道难为情得很。
只有玉轮羞怯地沉落了下去，换了金乌登堂入室，妄图驱散一室旖旎。
天光渐亮之际，新婚夫妇二人也起了身，溯越任由闻人杀为自己梳上了妇人的发髻，纵使，他的手艺并不如何。
但从镜中看着身后的男子满脸专心致志的神情，却只是为了给新婚妻子绾发，溯越就觉得心生安宁跟欢喜。
等发髻挽好，闻人杀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他十八般武器不说样样精通，可都能使上几招，偏偏对这满头青丝颇有些为难。
好在，过程虽然磨人了些，最后总算是绾好了。
“表妹，你看看可还行？”
溯越眼角带笑地回过头去，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看着人不言不语，直到看得闻人杀愈加忐忑，她才“噗嗤”一声笑了出声，曼声道：“表哥的手艺，自然是好的。”
闻人杀松了一口气，再次为她扶了扶发簪，满目柔情道：“便是不好也不怕，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改进，总有一天能让你满意。”
“那可说好了，表哥要一辈子都为我绾发，少了一天都不行！”溯越扯了扯他的衣袖，故作娇蛮地要求着。
闻人杀含笑应声道：“好，从今往后，表哥日日都给你绾发。”
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却听得一阵阵激昂不断的战鼓声从城楼的方向传来，两人顿时面色一沉：“是叛军再次攻城了！”
果不其然，城墙之下，叛军如波涛一般涌来，攻势似乎比起前两日来也更加猛烈，只是细细辨别之下却发现，他们攻城的兵力似乎少了很多？
冯、周、宋这三个目前洛阳城中官职最高的官员，此时正聚在城头上讨论战况，见叛军此状，洛阳刺史宋敖颇为不解：“虽然宋某不通军事，可也知道攻城战是需要大量的兵力，怎的叛军今日的兵力还不如之前了？”
岭南节度使冯简之远眺着底下的攻城大军，心头一个不好的念头瞬间掠过，和剑南节度使周昝异口同声道：“不好，他们肯定是分兵去攻占陕郡了！”
潼关天险之前，洛阳周边的各大城池，也唯有陕郡不曾落入敌手了。可陕郡的兵力，不说远远不如叛军，就是跟洛阳比都差得甚远。洛阳一直攻不下来，若是换了他们，也会选择先占领了更好拿捏的陕郡，以此来断绝洛阳联合周边的一切可能性，集中全力针对洛阳。
如此一来，洛阳就真正的成为了一座孤城了，按目前的形势来看，这样下去，洛阳城迟早会被攻破的。守城的人要想在叛军手中活命，除非，他们舍得弃了洛阳，后退到潼关去。
可弃洛阳？谁又敢弃,谁又能弃呢？
宋敖听了他们二人的分析，顿时急得直拍大腿：“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冯简之心中也很是焦急，可他冷面惯了，没有露出一星半点，只是沉声道：“你仔细看看城下的叛军，他们看似声势浩荡，实则只是佯攻而已，算来连人都没死上几个，其目的，不过是为了将我们拦住洛阳城中。不过，他们用的是阳谋，就是叛军分兵两处了，留下的兵力还是远多于我们，我们这点人马照样不敢出城对上他们。你说说，咱们洛阳自身都难保了，又如何帮得了陕郡？事到如今，也只能祈求他们逢凶化吉了。”
宋敖一听，不禁垮下肩膀来，怔怔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他还想过，只要己方能死死守住洛阳防线，等援军到了以后，就联合陕郡那边的守军一起围歼叛军，怎的一转眼，就说陕郡就要丢了呢？
周昝深深一叹，慢慢地拍了拍宋敖的肩头：“老宋，有这空闲你还不如想想，若是洛阳真的失守了，这城里的百姓，还有千千万万的将士又该何去何从。”
若真是失守了……
宋敖咬牙道：“若真是失守了，老夫自然要尽力将百姓疏散，以保他们性命无虞，然后……老夫跟洛阳同生共死！”
冯简之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叛军不可能给你留下疏散百姓的时间，自古兵戈之下，就没有听说过将士对百姓秋毫无犯的。就算林长训治军再严，几十万大军，他也治不住所有人，更何况带兵的大将还是张群山，他作风一向狠戾，一旦城破，后果可想而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宋敖烦躁道：“那你说怎么办！”
“降！”
这字一出，宋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冯简之：“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降了林长训。”冯简之冷静地为他分析着，“宋敖，你曾经在废太子底下跟林长训共事过，他也一直对你颇有好感，你若是降了，他肯定会接受。”
宋敖乃是皇帝亲姑母衡阳长公主之独子，是皇帝的亲表弟，若非废太子一案牵连，以他的文采和家世怎么也不会多年屈居于洛阳刺史一职。
若是他愿意降了林长训，不说以林长训对他的欣赏，肯定会欣然接受，就是从另一层面来看，林长训也不会拒绝的。
在世人眼中，宋敖投降林长训，绝对是对皇帝威望的一种打击。要是皇帝真的全然无错，林党真的是逆天而行，那为何皇帝老儿的亲表弟都要降了叛军呢？
不等宋敖反驳，冯简之又快速说道：“洛阳城一破，在后方不远的林长训肯定会亲临洛阳，只有这样，由你出面在他面前进言，才会有机会护住一城百姓。”
“是留得一身清名，还是护住一城百姓，端看你怎么选了。”
宋敖的额头上瞬间冷汗淋漓，他是正统的文人，对身后清名看得比性命重多了，一时之间要让他来抉择，真真是进退维艰。
“……那你们呢？”
“我们？我们降了也没用。”周昝摇了摇头，“我和简之手中有兵，林长训就算受降了，也不会信任我们，只会将我们软禁起来，受他监控。只有你，老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林长训才不会过多防备，才能有机会成功。”
宋敖越听越是糊涂了，他们不是在说降不降的事么？怎的又扯到什么成功不成功了。
“等等，你们的意思是，还留有后手？”
“不错，我们早前就与闵宫主商议过了，若是洛阳城真的被攻破，就由你假装受降，我们则尽量保存实力，退守到潼关方面合兵一处。老宋，我知道你府中有整个洛阳最好的歌舞伎，所以投降以后，你一定要好好演戏麻痹叛党，然后找个机会献舞乐与林贼，这么近的距离，以闵宫主的功力有很大的可能取其项上人头。叛军能齐心协力本就是因为林长训此人，换做其余任何一人，都会有人不服，只要林长训一死，叛军中必会产生内讧，届时，大穆之困可解矣。”
“商议？我答应了么就商议！”宋敖被他的话瞬间气笑了，胡须都颤抖了起来。
生气归生气，可最终，宋敖的手掌握紧了又松，松了又握，还是重重点头道：“行罢，这事我应下了！”
与此同时，一声轻灵的女声却倏地响起：“万万不可！”
几人侧头望去，正是溯越携着闻人杀顺着战鼓声赶到，恰巧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他们商议此计之前，闵天玑还没有心窍破裂之忧，自然能够冒险一试了，可是现在的闵天玑，外表看不出，内里的伤势却极重，要是她真的去了，恐怕……
她眼露急色，清丽绝伦的脸上也带出了愁意:“师父伤势颇重，没那么快恢复的，若你们真是要找人去行刺……”
“那不如我去！”
她才练碧游神功一日，不过是刚刚出现了些微症状而已，想必一时半刻，不会有多大问题，大不了，这一战之后，她不用碧游神功就是了。
打定主意后，她一脸坚定地再次开口:“我代替师父去。”
不说这些，便说溯越出身烟雨楼，精通歌舞乐器，也比闵天玑容易混进舞乐队伍之中。
闻人杀知表妹主意已定，拦也拦不住，何况，闵天玑乃是对她有大恩的师父，他也不会去拦，他只会跟随她的脚步，陪着她一起走下去。
冯简之三人对视了一眼，昨日他们也见过溯越的本事了，比起闵天玑来也丝毫不弱，再者她年纪又小，扮作歌舞伎的确是更适合一些。
刚要开口同意，三人就听到一旁一直静默无言的闻人杀轻轻开了口:“若真有那一日，在下略通几样乐器，与表妹一起去扮个乐师，也算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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