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去意

“智康戒指”项目依照B方案稳步推进,市场反馈持续向好,用户口碑和行业奖项接踵而至,它成了赢力科技近年来罕见的技术与商业双成功的典范。

然而,核心团队的喜悦之下,总笼罩着一层难以言说的疲惫和释然——那是一场恶战后幸存下来的庆幸,而非纯粹的兴奋。

纪墨站在自己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如织的车流。

公司内部关于“下一步如何深度挖掘戒指价值”、“如何将用户数据变现最大化”的讨论声却渐渐甚嚣尘上,甚至来自更高层的询问也变得越来越直接。

类似的试探越来越多。高层似乎认为,既然项目成功了,那么这颗“金蛋”就必须以最快速度、最大效率地孵化出更多的金鸡。

他们看到的不是用户健康水平的提升,而是DAU、ARPU值还有多少压榨空间;不是技术带来的福祉,而是数据池还能挖多深。

这种急功近利的氛围,让她感到一种深切的厌倦。她回想起项目启动以来的点点滴滴。

温肆,这个名字在她心中激起复杂的涟漪。那个女人,聪明得近乎狡猾,世故得让人警惕,却又在某些时刻展现出惊人的坚韧和一种...让她无法理解的守护欲。

但偏偏是她,在最关键的时刻,选择了最难的那条路——不是硬碰硬的对抗,也不是全然妥协,而是在泥泞的现实中艰难周旋,最终守住了底线。

她们走在两条不同的路上,却阴差阳错地,为守护同一个东西而并肩作战过。

公司的方向已经越来越清晰,这里不再是她能纯粹追求技术理想的地方。

去意,在这个成功的顶点,变得前所未有的明确。

她打开家人群聊天框,平静地阐述了自己的思考、对行业的观察以及未来的初步规划。群里消息咚咚响个不停,清一色的信任。

她坐回工位,目光落在桌角那枚最初的“智康戒指”工程样机上。

金属外壳冷冽,却承载了无数个日夜的心血。她拿起它,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酝酿了很久的、私人的念头再次浮现。

她利用实验室的便利和业余时间,已经悄悄捣鼓了很久,技术难题已基本攻克。

剔除所有不必要的、可能存在风险的数据采集模块,强化了核心的健康监测精度和稳定性,尤其是...增加了一个极其隐秘的、仅与单一终端绑定的安全数据流通道。

起初动机模糊,或许只是技术人的一种癖好。

但此刻,想到温肆——那个看似光鲜、强撑场面、对外可靠却独自扛下一切的女人——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和难以言喻的牵挂变得无比具体。

她想给她这份独一无二的、守护她健康的东西,能让她偶尔卸下伪装、透口气的保障,甚至...能让自己知道她是否安心的凭借。

这个念头如此强烈,以至于让她自己都微微怔住。

她确认,温肆于她而言,是特殊的。这种特殊超越了战友之情,掺杂着欣赏、心疼、愧疚,以及一种她尚未完全理解、却真实存在的吸引力。

她打开精密仪器柜,取出那枚已完成大半的特制戒指,在灯下细细打磨起来。内圈预留的位置,她用激光刻上独属于温肆的印记。

这一刻,技术不再是谋生的工具或博弈的筹码,而是化作了一份沉默而深沉的守护与牵挂。

决心已定,便不再犹豫。纪墨做事向来不喜拖泥带水,尤其是在重大决策上。

她提前通过系统预约了与HRBP的离职面谈,时间定在周五下午,一个一周工作即将收尾、气氛相对不那么紧绷的时刻。

然后,她整理好心情,走向徐想的办公室。敲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

徐总正戴着眼镜审阅一份技术架构图,见是她,脸上露出惯常的温和笑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小墨啊,来得正好,看看这个新存储方案的选型...坐。”

纪墨没有依言坐下,而是将手中那份打印好的、措辞严谨规范的离职报告,轻轻放在了徐想宽大的实木办公桌上,推至她面前。

“徐总,”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起伏,但其中的坚定不容错辨,“我是来向您正式提出离职的。”

徐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放下手中的笔,目光从报告上“离职申请”那几个加粗的黑字,缓缓移到纪墨脸上,像是要确认自己是否听错。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细微的出风声。

几秒的沉默后,徐想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因为周永?还是因为上次‘智康2.0’提案的事情?”

她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关切,“小墨,我知道那次会议压力很大,周永确实比较激进。但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公司最终采纳了你们的方案。领导层总体上还是支持稳健路线的。”

纪墨摇了摇头,眼神清澈而坦然:“不全是。公司近期的方向,与我的职业追求和个人理念存在根本性的分歧。‘智康戒指’成功了,但我看不到它在一个纯粹追求数据榨取的环境下,能健康地走多远。我留下,可能还会面临更多我不想面对的冲突。”

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既不想显得过于批判,又要清晰表达自己的立场:“我很感激公司,尤其是您,给了我这么大的平台和信任。带领技术部完成‘智康戒指’项目,是我职业生涯中一段非常宝贵和自豪的经历。”

她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柔和,但声音很快恢复了平日的清晰:“项目成功了,但一个更根本的分歧也出现了。我们团队想着如何让产品更好,而公司高层只想着如何从用户数据里‘榨’出更多钱。”

她迎上徐想的目光,说得无比坦诚:“这完全背离了我信奉的‘科技向善’。留下,意味着我要不断地妥协、抗争,打一场赢不了的仗。我的价值不体现在这里。”

徐想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份离职报告,眼神复杂,有惋惜,有理解,或许还有一丝无力感。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小墨,你的技术追求和原则性,我一直都很欣赏,甚至有些羡慕。我本来真的希望,赢力能成为你长期发展、施展抱负的地方。”

“这里有你一手带起来的团队,有你倾注心血的项目...没想到,还是有些事,就算我坐上了这个位置,也不能完全左右的。”

她的话语里没有抱怨,只是一种淡淡的陈述,却道出了某种无奈。她尽力为技术部门争取了空间,但在更大的商业利益和资本压力面前,个人的坚持有时显得如此渺小。

“你的离职流程,我会签字的。”

徐想终于拿起笔,在报告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动作有些缓慢:“虽然很舍不得,但我尊重你的决定。以你的能力和这份坚持,无论去哪里,都一定能找到适合你的土壤,做出更大的成就。”

正式的挽留流程还是走了。HRBP与纪墨进行了一次面谈,例行公事地询问离职原因、了解未来去向、介绍离职手续和竞业协议条款。

HR也象征性地表达了挽留之意,询问是否有薪资或岗位上的诉求,但纪墨去意已决,沟通高效而简短。

一切手续办理顺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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