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周与开始了他的训练生活。
他确实会唱歌,这功于林双的强大基因。
但高强度的舞蹈训练压得他喘不过气,在一群十多岁的小豆丁里他简直算是鹤立鸡群——他是基础班里唯一的大龄儿童。
周与这几天逃的课加起来比他这辈子逃的课还要多,气得谭也特意安排自己助理徐好好寸步不离地盯着。
“我上厕所你也跟着啊姐。”周与眼巴巴地看着大义凛然的徐好好。
“谭姐说了,让你随时在我视线范围内。”
徐好好刚大学毕业,视谭也这类精明强干的职业女性为偶像。
“我真尿急,就上个厕所而已,马上回来,你就安心坐着歇会吧。”不等徐好好答应,周与已经飞奔出去。
刚钻进楼梯间想喘口气,就看见台阶上坐着个似熟非熟的人。
烟雾升腾,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自从那天后,周与忙着打基础,再没和自己所谓的队友碰过面。
叫什么来着,齐?郑?还是什么路?名字太多,他那时根本没记住。
说实话有点尴尬,说点什么好呢,周与在脑子里胡乱搜刮,试图回忆起一个完整的名字。
在这种幽闭空间里,只要是正常人,就很难不注意到另一个人的存在。如果注意不到,那么有两种可能,第一,他不是正常人,第二,他瞎了。
周与试图作眼神上的交流,但那人依旧面无表情,坐得稳如泰山。
看了一会,周与败下阵来,他受不了这种无声的尴尬。
“好巧。”周与憋出来两个字,“你是郑,齐什么来着?”
“齐韩。”那人终于掐了烟,站起来走到周与身边。
“哦对,你是齐韩。”周与重复着他的话,“你好,我是周与。”
“我知道。”齐韩冲他摆了摆手。
周与纳闷:“啊,怎么了?”
齐韩手上拿着烟头,冲他说道:“让让。”
周与反应过来,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垃圾桶,挪开两步。
他有些不满:“哦,那你直接说就是了。”
齐韩只顾扔自己的烟头,沉默着没了下文。
周与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抬头看见墙上贴着几个明晃晃的大字:“练习生禁止在此抽烟。”
他不自觉念了出来。
齐韩神情古怪地瞟了周与一眼,他似乎把那当成了挑衅。
周与不甘示弱:“怎么,我头一次见,读个新鲜不行啊。”
“没说不行。”
齐韩的强项是让人感觉一拳打到棉花上,只剩徒劳的愤怒。
本来想透口气,结果更堵得慌了。
周与心情很差,心情差到让他的方向感几乎失灵。
在停车场来回转了个大圈,钥匙在手里都快摁烂了,都没找到自己那辆车。
最后才想起来早上把车停在了负二层。
周与又倒着转了一圈,总算顺着黑不隆咚的楼梯下到了负二。
他累得半死不活走到车边,却发现旁边有辆压出线的黑色揽胜,那辆可怜的小polo被挤在中间,活像个受气包。
靠。
周与气得抽了抽鼻子,满头大汗地试了半天,也没自己塞进只剩一条缝的主驾里。
最后只能打开副驾驶车门,手脚并用地往里爬。
滴地一声,旁边的揽胜亮了亮灯。
周与赶紧探出头去看,他倒要领教下是谁把车停这么烂。
“哎,我说你会不会停车,这都过线了。怎么着,就差直接贴我车上了,是不是我还得谢你给留了条苍蝇能钻过去的缝啊。”周与不管三七二十一,降下车窗怒骂。
齐韩拿着谭也的车钥匙,刚走到车前,就听见有人骂他。定睛一看,旁边那辆小车上的周与正眼神凶恶地瞪着他呢。
周与气得口鼻冒火,怎么是他,真是晦气!
他理直气壮地看着齐韩:“看什么看,说你呢。”
齐韩露出不屑,他低头去看谭也发来的消息:抓紧时间,我在门口。
于是上车关门,嗡地一声,冲了出去,一骑绝尘。
两脚踹不出个屁来,装什么深沉。
周与气得大拍方向盘。
开了一个小时,终于到了近郊那座庄园,算是他住了三年的“家”。
庄园四周围满了各种常青树,大门隐在幽暗处,外人难以发现。周与坐在车里深吸了口气,一脚油门开了过去。
换了几茬的安保早已不认识他,在门口警惕地盘问。
这个家里随意出入的是各种豪车轿跑,任谁也不敢随便把一辆不合时宜的小破车放进来。
“你找谁,有预约吗?”安保看周与没多大,毫不客气地质问。
“我找秦宓珍。”
周与探出头,尽量表现得自如,但那种心虚没人看不出来。
这里藏着他所有的狼狈不堪,私生子这个标签,是周立冬和林双亲手给他烙上的原罪。
“找秦夫人?我这儿没登记啊。”安保打量着他,在登记本上翻找。
周与知道,这种为难是秦宓珍对他的小小惩戒,只是为了让他能时刻看清自己的位置。
这些年他早已经习惯,即使十三岁就一个人被送到英国上学,他也从没觊觎过那些人虎视眈眈的位置,他只想尽早长大,彻底远离。
“你可以给她打电话,是她让我来的。”
安保在电话里点头哈腰地确认后,才开门把周与放了进去。
要不是这里离主干道太远,周与肯定会把车停到路边走进来,不然待会让周策看见又要挑些口舌之争。
离远点总没错,他找了个最边上的车位一头扎了进去,
歪歪斜斜,一开门把旁边比人高的冬青挤得哗啦啦落了不少。
周与拍了拍身上的叶子,刚要往前走,身后传来一阵故意为之的轰鸣,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周策开着辆扎眼的黄色迈凯轮,耀武扬威地绕着周与转了一圈,停在了他面前。
周策放下车窗,假模假式地认了一会:“早听说你回来了,来我家干嘛?”
周与懒得跟他废话,绕开车向前走。
“这车你的啊,从哪淘的,有需要你开个口我送你辆也行啊,开出去不够丢人的。”
周策没得到回应,气得猛踩油门,一个甩尾故意擦着周与那辆车停了进去,一点缝没留。
周与回头看了看紧贴着自己车的迈凯轮,又想起刚才在停车场的齐韩,得出一个结论:这俩人一样,脑子都有病。
庄园的小路上灯很多,别墅对面的湖亮得波光粼粼。
湖里养着不少周立冬喜欢的鱼,周与刚来的时候没人跟他玩,总喜欢蹲在湖边看鱼,因为看得太专注被周策推下去过好几次。
大家知道他会游泳,没人敢去拉,周与每次都是自己挣扎着爬上来。
明明是被推下去的,却还要受罚,只因为周立冬嫌他惊扰了鱼。
秦宓珍端坐在沙发中间,红唇黑发,手里拿了杯红酒。周策跟着坐在一边,带着看好戏的得意洋洋。
周与十岁的时候被林双送到周立冬身边,父子俩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周立冬不怎么回家,每次回来除了罚他不许吃饭从没说过别的话。周与憎他恨他,心里却不怕他。
秦宓珍从不在明面上打骂惩罚他,但因为那些冷眼旁观和无休止的放纵,让周与内心深处对她有种畏怯。
“秦阿姨。”周与站着,他所谓的后妈正端坐着,但看他的眼神永远是居高临下。
“好好在英国呆着得了,还想回来抢家产啊。”周策抢着说话,想再羞辱他两句。
周与立马白他一眼。
周策被看得要暴起,被秦宓珍一句话拦住:“周策,你上楼。”
秦宓珍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放到桌上。她话不多,却很有份量,周策不情不愿地上了楼。
“刘秘书说,你的事都安排好了。”秦宓珍开口。
“嗯。”周与答。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小与?”秦宓珍像毒蛇,花纹多彩绚丽,却冷酷十足,危险又致命。
”我答应让你回国去华安,不是可怜你,更不可能是喜欢你,我只希望你的名字在这个家里消失,懂吗?周立冬不管你的死活,我也一样,别忘了你自己保证的。”
“好,我懂。”周与点头。
一个月前,远在英国的周与试着给秦宓珍打电话。
只要能让自己回国进华安,他承诺可以放弃在周家的一切。
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拥有周家的什么。
他只是想试试,想回国,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他不知道秦宓珍怎么会信一个没有法律效力的承诺,他懒得去猜,也猜不透。
他知道秦宓珍没有对自己好的义务,能接受得了私生子上门的大概也只有活菩萨和她了。
“我走了阿姨,谢谢你。”周与语气轻快,他很开心,消失在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是种解脱。
夜色渐深,视线本来就差,周策那辆迈凯轮离得死近,周与倒得小心翼翼,恨不能拿出手电筒往旁边照。
今天算是邪了门,怎么谁都这辆车过不去。
周与郁闷至极,开出来后倒了两把方向,狠劲儿一跺,差点把脚踩油箱里去。
开在幽静的山路上,周与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背后的庄园——那座夜色里的巨大牢笼,罩在整座山头,隐在影影绰绰的丛林里,像只蛰伏的猛兽,随时等待着把人分尸果腹。
不过以后,再也和自己无关了。
夏末的晚风有了凉意,他打开窗户,风吹到脸上,那是一种久违的轻松。
刚开进市区,冯浩的消息弹了出来:去不去酒吧?
冯浩是周与的发小,十岁前他跟着林双还有外公外婆住在南市某个部队大院,冯浩家在一楼,他家在二楼。
小时候的两人被并称为大院公害,整天除了招猫逗狗就是上墙爬树,总之祸害人的事没少干。
冯浩在北市上大二,家里心疼他早在北市买了房,周与回国一个多月的时间都窝在他那儿。
周与打过去电话,“去哪儿,不怕你女朋友查岗啊?”
冯浩是个喜欢逞强的主儿,回了句:“开玩笑,我还能怕她?”
周与笑笑:“行,你牛。把位置发我,用去接你吗?”
冯浩在电话那头大惊小怪,“得了吧,就你那技术,我怕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周与对着手机笑骂了句:“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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