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破⑴

“师父,时辰不早了,若是帝后仪仗到了行宫我还没到的话,又有人要言我不孝了。”明素玥坐在桌案前,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的棋盘,“这局棋如此无聊,师父,从你落下第一枚棋的时候便注定了必输的结局。”

棋局之上,白棋陡然是进攻之势,且猛烈地一发不可收拾,几乎将黑棋的所有出路都封死了,若是白棋攻得再猛些,想必这局棋便能结束了。

皇甫元没有说话,只是面带着微笑,慢条斯理地落下一颗又一颗的棋子。

相反,燕昭的情况却不太对,似乎与方才攻的主势截然相反。白子被逼得连连后退,他的神情也慢慢地凝重起来。

黑白棋仍在交锋,可不同在于白棋节节败退,黑棋仍旧游刃有余。

待皇甫元落下手中最后一枚棋子后,棋局结束。

燕昭长叹一口气,将手中的棋子放回盒中,僵直的身子顿时弯了下来:“师父的棋艺正如用剑一般,并非我能比及的。”

“不,你比得上。”皇甫元笑着掸了掸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随后站了起来,“只是因为你不懂的藏拙,从一开始便将你的优势一方给展现了出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你的劣势,劣势逐步扩大展现出来,那你便成为了那待宰的羔羊,任人鱼肉。”

话虽是在教导燕昭,可明素玥却从中发现了一些有关于自己处境的形容。

她的脑海里闪过不少画面,不知为何,她竟觉得皇甫元这招似曾相识,很像是白桉对付她的方法。

她自己看似站在劣势一方,可又未曾流露出真正的破绽。

“多谢师父教诲,徒儿就先回行宫了,晚些时间再来寻您和师兄。”明素玥从桌上拿起皎月,冲二人一揖,便借着轻功从窗内跳了出去。

皇甫元和燕昭并肩移到了窗边,看到了明素玥纵马疾驰而去,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森林里。

“难怪师父要同我下棋,还棋棋杀招,若非徒儿棋艺颇好,否则恐怕只一刻便输得一塌糊涂,还无法接住师父的戏。”燕昭的语气中带了些怨愤,“师父您也真是的,要提醒素玥怎么不同徒儿说一声,若是徒儿没能接住师父的棋,您又该如何?”

“不,这局棋,只要不提前知道我的棋路,那对手就必输无疑。”皇甫元的语气过分坚定,似乎有着势在必得的信心。

“在这局棋中,素玥所站的位置就是你的位置,她也有所优势,也如你一般‘棋艺颇好’,方才能够和对方一战,这便是她的对手所布的棋局。”

“那破局的关键是?”

“关键便在于不破不立。”皇甫元回到了棋桌前,从盒中拿起了白棋,待到黑棋将包绕的白棋吃下后,白棋自后而来,封住黑棋的退路。

“此招极险,一不小心就会将自己搭进去,但她聪明如斯,必定能够明白。”

明素玥回到雍华行宫时宫中的仪仗还没有到,见此她终于松了口气,下马后便将马牵至马槽中,又稍微用了点如“飞鸿”般的轻功,开始在行宫中寻找可疑的人。

习武之人的轻功并不需要刻意去练习,只要内力足够深厚,便能随之增长。她近些年来剑法与日俱增,内力也日渐深厚,轻功已然达到了“水波不兴”的境地,想必再过几年,便能达到“风过无痕”的境界。

也正是因此,她没有惊动行宫内外的任何一人。

她轻盈地在大树和屋顶之间来回穿梭,仔细地观察着地下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

因着帝后仪仗不知何时到来,朝中的臣子们都聚集在行宫前院在紧张地准备着,此刻穿梭在前后院的人异常多。她也不敢再如此大胆地穿梭,干脆便停在了大树的枝干上,借着茂密的树叶继续观察。

可一刻钟过去,她也没有发现宫中有什么行踪可疑的人,反倒是自己,一直来无影去无踪,行宫中的仆从找她找得焦头烂额,想必是宫中仪仗快到了,也该露个面了。

她正欲从树上下去时却意外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白桉的女儿明许,也正是她的妹妹,如今庆朝的二公主。

明许从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而后从容地将周围的仆从遣去做事,自己就去后门骑马离开了。

明素玥愣了片刻,有些不理解明许的行为,但明许从容地让人觉得没有一点违和。

可皇子公主要提前来行宫准备,候着帝后仪仗,那她此刻又离开是为何?

明素玥准备跟上前去看看。

“公主?”

明素玥一愣,心中顿时涌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她木讷地低头一看,便和树下的奴婢打了个照面,她无奈地闭了闭眼,知道自己肯定是没法跟着明许了,便扯了扯嘴角,冲着下面的人道:“是我。”

那奴婢顿时将手中的东西放到地上,冲着冲着周围的奴婢道:“快些去找个梯子,公主在树上。”

“不必了。”明素玥足尖轻轻地在树叶上一点,身影便掠到了地上。

她在那些奴婢震惊的目光中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上沾上的灰尘,漫不经心地开口:“不是在找我吗?现在都在那里干站着干什么?”

闻言,她们才回过神来,忙簇拥着她进入房间,开始了一系列纷繁复杂的工程。

她眼神空洞,站在屋子中央抬着双手,任着她们摆弄,华丽的朝服一层接着一层,将她包裹得耀眼夺目,加上她本就生得美,更是让她透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气质。

她又被拉到了妆镜台前。虽然知道变化会很大,但当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还是小小地吃了一惊。

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个样子,和爬树根本沾不上一点儿边。明素玥心道。

身旁的奴婢继续为她上着妆,其他人则为她梳着头发,镜子前的人很快便变得华丽无比,当她戴上那顶凤冠后,身旁的人将她扶了起来,其他人便退到了她的身后。

“仪仗来了吗?”明素玥闭了闭眼,略显疲惫地开口,“一会儿祭礼毕,这个凤冠就可以取下来了是不是?”

身旁的人闻言愣了会儿方才道:“回公主,是的,宫宴上不必戴凤冠。”

“嗯,那快走吧,这凤冠这么重,我可不想被累死。”明素玥勾起唇角笑道。

“别着急嘛。”门外传来了一道低低的笑声,接着那声音的主人便推门而入,“许久未见了,妹妹。”

明素玥看着眼前的人愣了片刻,似乎连头上凤冠的重量都忘记了般,直到身旁的人跪了下来朝他行礼道:“奴婢见过湘王殿下。”

湘王?原来是幼时玩伴啊。明素玥心道。

湘王明客弦的生母徐贵妃同白桉交好,故而二人幼时常常在一起玩耍,自白桉逝世后她便很少回建康,二人便也没有了交集,明素玥着实没有想到他会来拜访。

“你们都下去吧,我同三哥许久未见,也想叙叙旧。”明素玥淡淡地道。

“可……”

“一会儿本王和公主一同去祭场,就算迟了,也不会怪罪到你们头上。”明客弦懒散地道。

闻此言,他们也没了顾虑,便退了下去。

“三哥。”明素玥缓缓的移到了桌子旁坐了下来,单手撑着脑袋注视着他道,“十年未见,你变化大得我险些没能认出来。”

“形势所迫罢了。”明客弦勾唇一笑,毫不在意地开口,“这些年来我一直有给你传信,可你倒好,不曾给我回过一封。”

“我在外游历,不曾收到什么信件。”明素玥佯装思索了片刻。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明客弦摆了摆手,“罢了,我也不埋怨你了,倒是这么多年,还未曾问你过的好不好。”

明素玥眼中闪过一丝晶莹,很快便被笑意所代替:“那你呢?你和你母妃过得好吗?”

“我不曾同太子争过什么,所以我和母妃过的也还不错。”明客弦温润的声音响起,无端让人觉得放松,“母妃一直在暗中调查先皇后的死因,可白桉做的过于完美,未能查出什么。”

“无妨,但也多谢了。”明素玥声音淡淡,眼睛盯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吧,若是再晚些,那些大臣指不定又要说些闲话了,对你更不利。”她很快便回过了神,略显吃力地站起来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明客弦漫不经心地走到她的身旁,缓缓地将手臂抬了起来:“这凤冠很重,扶着我可能会走得容易些。”

明素玥瞥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地搭了上去。

二人就这样走在后院的小道上,一路沉默着。

后院里几乎没有奴婢了,应当是帝后到了前院。思及此,明素玥反而走得更慢了些。

“你不想见父皇?”明客弦忽地开口。

不想见吗?明素玥自己问自己,可她没有答案,更无法回答他。她垂下了眸子,继续沉默着。

“其实你想见的。”明客弦仿佛没想过她会回答般自问自答,“只是你对于先皇后的愧疚告诉你不该见他,不能原谅他。”

“但我认为,先皇后一定不会希望你这样,她爱你,也爱父皇,她所爱的两个人,不该心存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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