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冰淇淋又喝了酒的缘故,一整个晚上周韵诗睡得极度不安稳,不管用什么姿势躺在床上都觉得特别不舒服。平时开着电视都能睡得特别香的她,那晚窗外传进来的一点点声音都能把她从半梦半醒的状态里叫醒。
反反复复地入睡又醒来无数次,终于在天空开始泛白的时候,她忍不住起身去厨房倒了一大杯的冰橙汁,就着安定一饮而尽后又躲回被窝里,这才好不容易真正进入了睡眠状态。
周韵诗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混沌又嘈杂的环境里,只有江清和的脸清晰可见。可每次没等她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梦里的画面就像切换PPT一样跳跃到了另一个场景里。
无数次的切换后,她终于不再头晕目眩。场景最后定格在了一场演唱会的现场上,人头攒动的现场,主唱却一眼就在台上看到了他们两个。
被邀请上台后她继续跟着音乐又蹦又跳,而一转头只见角落里站着的江清和阴沉着一张脸,举着话筒冷冰冰地开口打断了现场的所有声音:“周韵诗,我们分手吧。”
话筒靠近音箱发出的刺耳噪声伴随着那冰冷的几个字直达她耳膜的最深处,她只觉得心脏抽搐得难受。
全场顿时安静得可怕,追光打到江清和身上,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如往常那副凡事都不在意的模样。下一秒视角一转,周韵诗发现自己成为了站在黑暗的角落里的旁观者,整场演唱会喧闹又寂静,光影流转得让人觉得眩晕。
可她又觉得自己思绪清晰,因为她在梦里清楚地告诉开始哭泣的自己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现实和梦不同,只是在这场梦里她也不知道要如何清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干涸到沙哑的嗓子在房间里发出了一声艰难的咳嗽,她睁开眼睛的瞬间只觉得浑身酸痛。
根据生活经验她顺手摸起床头的体温计,一测便是高温。
起床、穿衣服、打车去医院,然后挂号、量体温、验血……39度5,幸好只是因着凉引起的感冒发烧。
拿着医生开的单子领好药,周韵诗浑身难受得只会大脑放空,乖乖坐在人满为患的输液大厅里等着护士喊自己的名字。
然而没等大厅里的提示音响起,有个熟悉的声音先传入了她的耳朵里——“韵诗。”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张顾年穿着一身白大褂正站在输液大厅的门口看着她。
她点头用微弱的嗓音回应:“张医生。”
张顾年三步便走到了她的身边,上下打量她:“刚才在屏幕上看到你名字时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没想到还真的是你。你这是怎么了?”
“感冒发烧。”
话没说完,一只冰凉的大手已经率先落在了她的额头上。张顾年用手背感受了一□□温,问道:“你自己一个人过来的么?”
“嗯。”
“你还发着烧,我在这陪你先把点滴挂上吧。”
说话间,护士喊到了周韵诗的名字,再抬眼一瞧,一眼就看到了一旁的张顾年。她一脸惊喜地问:“张医生你怎么也在这?我记得你今天休息啊。”
张顾年可是医院里的名人,护士们都爱和像他这样长得帅又好说话的医生打招呼。
“我今天和罗姐换了班。”
护士们这才注意到在他身边站着的周韵诗,即便是隔着口罩也能感受到她们八卦的表情:“明白,是为了陪女朋友吧。”
“不是女朋友。”张顾年看了一眼已经坐下的周韵诗,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们科室最近很忙吧?正好赶上流感高发期了,我听你们护士长说近期人手严重不足,每个人都要三班倒,辛苦了。”
“是啊,很忙很忙,我们这里一年到头就没有不忙的时候,最近尤其忙。周韵诗是么,确认一下这是你的名字,把手伸出来吧。”
冰凉的针头扎进静脉里,张顾年顺手从护士手里接过吊瓶,和人打了声招呼后就近帮周韵诗找了个座位。
他将吊瓶挂好,温柔地问:“点滴起码要挂两个小时。有什么想吃的么,我帮你去买。”
周韵诗头昏昏沉沉,只觉胃里翻腾,于是礼貌拒绝:“先不用了,我还不饿。谢谢张医生。”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而且你现在也不是我的病人,不用叫我医生。”说着张顾年又从护士那借来了一条毯子盖在周韵诗的腿上,随后坐在了旁边的位置上,看起来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刚才听护士说你今天休息?”
“有个同事今天家里有点事,小孩跟你一样发烧了,所以我和她换了班。”
周韵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就是说张医生你现在还在上班,那快去忙吧,别耽误工作了。”
事实上,昨晚上消失的睡意此刻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她此刻只想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会。算起来她和张顾年实在也算不上相熟,他在一旁坐着她总是要打起精神来陪他说话,怪累人的。
张顾年看了一眼手表:“没事,病人预约的是三点钟,现在还没到。”
“张医生好像并没有理解韵诗的意思。”
突然加入的第三个人的声音一下子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周韵诗转头看去,江清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看清来人,她不由地皱起眉头,轻声抱怨一句:“你怎么来了?”
“阿渝说她有事现在过不来,让我先来看看。”江清和在周韵诗的左边坐下,视线却直直投向了另一边的张顾年,微笑着开口,“韵诗她是困了但又不好意思跟你直说,张医生有事就先去忙吧,这里我照顾着就行。”
随即他收回视线,目光柔柔地注视着周韵诗,像哄小孩的语气说:“好了,睡吧。”
周韵诗瞬间被夹在了两个人的中间,左不是,右也不是。
张顾年上下打量了江清和一眼,很快将他和那日在新光天地看到的男生联系到了一起。如果他没记错,他应该是韵诗的相亲对象。
他看向韵诗,发现她也并不排斥他的存在,于是点点头:“韵诗,既然你有朋友过来了那我就先上去了,我的病人也快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给我打电话。”
直到张顾年消失在输液厅的门口,周韵诗勉强维持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她瞟了一眼一旁的江清和,用沙哑的嗓音问他:“你又在抽什么疯?”
“我刚才说了,阿渝现在没空过来,所以她拜托我来照看一下你。困了就睡吧,等挂完了我叫你。”说着,他随手从一旁的杂志架上抽了本杂志自顾自地翻阅了起来。
再和他说下去也就只能把自己气死,周韵诗压抑了一下从心底冒起的火气,侧身到一边决定不再搭理他。
见状,江清和又语气平静地多问了一句:“这么生气是因为我赶走了你的张医生?那要不要我去帮你把他叫回来陪你?”
“你少莫名其妙。”周韵诗捻了捻毯子,说罢便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睡眠不足加上药物作用下,她是真的很困。
再醒来就是拔针的时候。针头从静脉里抽出的瞬间带着一阵刺痛,但很快,那阵刺痛就被温暖的触感所替代了。
“用力按一会,等不出血了再走。”拔针的护士善意提醒道。
江清和一手垫在周韵诗的手下方,一手按着棉球,礼貌道谢:“好的,麻烦你们了。”
插过针头的手就像汉堡中间的肉被夹在江清和两手之间,于是周韵诗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从江清和手里抽回来,随后再附赠上一个不耐烦的白眼。
病人的起床气,他应该理解。
回家的一路她都靠在车椅背上闭目养神。不知是昨晚熬夜还是药水的原因,她现在仍然觉得浑身乏力,半点力气都没有。
而在医院看起来很有眼力见的江清和此刻像是换个一个人,坐在驾驶座上喋喋不休地问:“晚上想吃什么?”
“什么都不想吃。”
“喝粥怎么样?”
“随便。”
“是回家吃还是去店里吃?”
“都行。”
几句话问完,趁着红绿灯的工夫他又伸过手摸了一下周韵诗的额头,确定烧退了之后才松了口气。
他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敷衍而恼怒:“昨晚是不是没有睡好?”
周韵诗不想搭理他,在车上侧过身躺到一边去。
“回家给你煮点粥,吃完再休息怎么样?”
“随便。”
“白粥还是皮蛋瘦肉粥?”
周韵诗瞥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说:“我昨晚做梦了。”
“梦见什么了?”
“我们俩分手。”
原本平稳行驶的车在话落地的刹那忽然抖动了一下,不过把持着方向盘的那个人很快就稳了下来。
只是这一路终于没有人再开口说话了。
把人送回家后江清和在厨房忙活了一阵,拿着家里仅剩的一点米煮了一锅粥,看着周韵诗喝下后才安静离开。
而一直到入睡前,周韵诗的大脑都在闪烁着一句话:迟来的深情的确比草都轻贱。江清和此刻的温柔体贴若是放在几年前,她一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毕竟她曾经想要的不过就是这些。
两人分手前的最后一次争吵爆发,正因为她生病一个人在医院。来看病的所有人都有人陪着,唯独她孤孤单单。打电话给江清和,电话一直都没有人接。后来再接起,竟又是一个陌生女生的声音……
时过境迁,她在一次次的自我和解里早已经想明白了许多,爱情有像林渝和林若安那样的热烈,也有像季之秋和何桐那样的细水长流,就是没有像她和江清和那样的靠委屈自己来换取一些无关痛痒的安慰的。
不对等的开始得到的就只有心灰意冷的结束。
她明白自己态度恶劣,明白江清和的好意,也明白自己刚才的态度多少有些不识抬举。只是他故意在朋友面前和自己作对,在医院故意吃张医生的醋,种种行为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成熟的初高中生。
她实在不爱搭理他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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