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陈兰绮脸上的笑容堆得像是一朵花，眼神止不住在江清和身上打量：“小江，你叔叔上次跟我说在公司那边见到你了，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再请你来家里做客呢，这不是巧了嘛。”
“刚下飞机恰好路过这里，想说正好和韵诗碰一面。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准备礼物，改天我再正式登门拜访。阿姨新年快乐。”江清和正襟危坐在沙发C位，双手放在腿上，俨然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周韵诗坐在沙发一侧，看他略显局促的样子便忍不住偷笑。屋子里七大姑八大姨的目光全都齐刷刷集中在了他身上，饶是像他这样习惯出门回头率百分之两百的也承受不了那般炙热的注视。
刚才在门外她让江清和快跑他非说这样不礼貌，现在被请进门当成贵客，活该他享受这一遭。
听他这话陈兰绮笑得更灿烂了：“哎哟，准备什么啊，下次再过来家里也什么都不准带，听到没有。你能过来阿姨就很开心了。我听韵诗说你今年过年都是在B市那边过的，那边雪是不是下得很大啊？我看新闻上说是几十年一遇的暴雪啊。”
“嗯，是下得挺大的，前两天路都封了，我们几个同事就在单位宿舍过的年。”
“那可真是遭罪了，大过年的出这事，幸好人没事。对了小江，忘了给你介绍了，这是韵诗的姑姑，这是二伯母，这是小姨。这是小江，我们韵诗的……高中同学。”
接着又是一轮亲戚们的寒暄。
陈兰绮介绍只说是两人是高中同学，但正常关系的高中同学韵诗能把人半张照片视若珍宝？亲戚们也不是傻子，心想多半是韵诗一直暗恋人家。
再看一眼眼前的这个男生，想起韵诗刚才说的那番话，二伯母的脸上第一个挂不住了。她前脚才把领导家的孩子夸得天上地下独一份，又是劝韵诗不要看脸，又是说长得帅靠不住的，结果韵诗转头就领回家一个漂亮得跟电视明星一样的男孩子，活生生打了她的脸。
她自是端起长辈的架子，开口询问道：“小江你是做什么的呀？是在B市工作啊？那还蛮远的嘞。”
没等江清和开口，陈兰绮便迫不及待替他介绍：“惠芬我跟你说，小江这孩子可有出息了。高中时候就一直是韵诗他们那届的年级第一，现在嘛在中科院工作，研究火箭发射的。火箭晓得伐，那都是国家保密工作，我们都不好打听的。”
“哎哟，这么厉害啊，若水的第一名，那得是高考状元了吧。”其他人一听立马纷纷应和，看江清和就像在看别人家的孩子。
小姨更是直接把周亦申拉到了自己面前，一口一句“长大后一定要向哥哥学习”地开启了实时教育。听得周亦申连连点头，奶声奶气道：“我以后一定要长得跟哥哥一样高一样帅！”说着便笑着往江清和怀里钻。
“你个小娃娃怎么也知道挑好看的学。”姑姑嗤笑着打趣周亦申，捏捏他的脸。
众人的夸赞听得江清和脸上的红晕渐渐从脖子蔓延至耳尖，他坐在众人中央左应右答，时不时地冲周韵诗抛出求救的眼神。
周韵诗只当看戏，过了好一会才出来替他解围：“妈妈，我还有东西要拿给他，你们大人聊吧。去我房间？资料在房间里。”
说着冲江清和使了个眼色，他立马跟着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周韵诗的卧室，留下一客厅一脸看好戏的亲戚，陈兰绮更是在中间笑得合不拢嘴。
此情此景，周韵诗只能感叹一句“真完了”。她一边在书架上装模作样地找书，一边跟倚在一旁飘窗上的某人抱怨：“江清和，你得为整件事负责。当时看到周亦申的时候你就该快点跑，头也不要回。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可以预见接下来几天走亲戚她们的话题都得围绕你。你让我怎么跟他们解释？”
江清和则是一脸坦然，双手环在胸前失笑道：“韵诗，你大概还没搞清楚状况，现在明明是我愿意对你负责，而你不愿意让我负责。而且你大可以介绍我是你的高中同学，这有什么好说不出口的。”
“……”周韵诗顿时语塞，不知从何处开始狡辩，只得打发他到房间的别处去，别站在她眼前碍眼。
江清和笑笑往一旁的书桌方向挪，他早就发现逗韵诗脸红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此刻他乐在其中，自然也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她：“刚才我在外面听弟弟说到了照片，韵诗，什么照片？”
“没什么，小孩子胡说的，不该打听的不要瞎打听。”周韵诗想了想，最后还是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三体2：黑暗森林》拿给他，“就这本吧，整个房间里就数它的科技含量最高了。”
江清和接过看了一眼就放到了一旁，歪着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的眼眸，又把刚才问的问题重复了一遍：“韵诗，该不会是我的照片吧？”
“……”
他明知故问只是想听她亲口承认，周韵诗不想搭理他，微微翻了个白眼就往一旁沙发走去。
江清和开门冲正在房门口玩小汽车的周亦申招招手，后者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到了他身边，一脸殷勤地看着他：“哥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呀？”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又摸了摸周亦申主动凑过来的头：“宝贝，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韵诗姐姐藏起来的照片呀？”
周韵诗看着面前迅速达成一致的两人，一时不知该震惊江清和哄小孩的语气，还是周亦申想都没想就点头的样子：“江清和，你要不要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周亦申，你妈妈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能拿别人的东西，快点还给哥哥。”
周亦申什么都没干却又被训了一顿，委屈地瘪了瘪嘴，乖巧地把红包还给江清和：“哥哥这个我不能要，但是我可以带你过去看，就在姐姐的柜子里。”
“周亦申！你是不是要当姐姐的叛徒了？”
“可是韵诗姐姐，那张照片照的就是这位哥哥呀，我认识的。我带他看他自己的照片怎么能算是当叛徒呢？”说罢，周亦申冲周韵诗吐了吐舌头，牵着江清和的手就往柜子的方向跑，随后熟练地拉开抽屉。
他指了指最里面的木盒：“韵诗姐姐不让我碰，刚才还因为我拿了哥哥的照片凶我。哥哥你自己打开看吧，里面好多东西呢，我帮你拦着韵诗姐姐。”
话音落下，人被周韵诗一把抱起。她捏了捏周亦申柔软的脸：“小不点，就凭你还想拦着我？”
“韵诗姐姐，你胜之不武，大人欺负小孩！”周亦申笑着在周韵诗的怀里闹，边闹边冲江清和喊，“哥哥你快看，我快坚持不住啦！”
“不许看。”周韵诗伸手就要去捂江清和的眼睛。
江清和看着面前闹成一团的两人“扑哧”笑出声，转身看她：“所以真的和我有关？”
他就是再好奇这点礼貌还是有的，韵诗不想让他看的东西，那他不看也是可以的。
被这么一问，周韵诗也知道江清和不过是在和她开玩笑，放下怀里的周亦申后没好气地回：“都是高中的时候收起来，还能和谁有关系。你想看就看吧，反正也都是一些没什么用的东西。”
说着她打开了盒子。
江清和的指尖从一件件物品上拂过，神色从玩笑渐渐变得认真，再接着是描述不出的惊讶。过了半晌他才堪堪开口：“留着这些干什么？”
“谁知道呢，当时就想着留个念想，想着就算我们后来没能在一起，至少它们的存在也能证明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
第一次收到的礼物、织了很久却没有送出去的围巾、运动会上收到的加油、第一次看电影、考试在同一个考场的准考证、第一次一起旅行的机票……
她从细枝末节里抠出来的爱意，是那个时候对她最好的奖励。不管后来如何，自从遇见江清和，她经历过无数心动，好像从来没有哪个人能让她每次遇见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心脏在身体内的每一次跳跃。那种感觉在不断地提醒她，眼前的那个人，她确实是在认真地用心地喜欢着。
“这张照片为什么只有一半？”
没等江清和反应过来，周韵诗已经快速从他手里抽走了木盒，重新锁回到了柜子里。
“因为另一半拍的是林若安，在阿渝手里。好了，东西你也看了，这事不能说给阿渝他们听，也不准再提起。每个人都有年少无知的时候，现在的你也不能笑话那时候的我。”她言辞凿凿地“警告”道。
江清和摇摇头，他忽而沉下眼眸，牢牢盯住她的眼睛。他仿佛在字斟句酌，最后才将话缓缓说出口：“我在想，你究竟还要多久才能想明白，我突然不想再等下去了。”
拥抱她，亲吻她，吻她的眼睛千百遍，都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
他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
她其实也不是想不明白。
如林渝和季之秋所说，如果是江清和和张顾年两个人摆在她面前让她选，她很清楚自己心里更倾向谁。无论今日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谁，只要选项里有江清和，她只会嘴硬说谁都不选，却也从来不骗自己去选除他之外的人。
她不是不知道要怎么选，她只是还没有那么多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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