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打发走找事的邻居,楚之宁还一肚子气,几步走到刚才云落坐着的地方收拾狼藉,忽然在两个空啤酒瓶旁边发现了一根在架子鼓旁边没找到的鼓槌。

她狐疑地拿了起来,抬头跟云落似笑非笑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

楚之宁弹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嗯。”云落说,“我敲的。”

“你……?”

“嗯,像刚才那阿姨说的,我往死了敲的。”不知想到什么,男人嘴角多出一抹讽刺转瞬即逝。

“……”楚之宁那点理直气壮就像鼓鼓的气球遇到针,瞬间爆破泄露。

她看了看云落,说:“你……”

云落把手机充上电,忍着大脑神经传输出来的燥疼,像是被火烤着干巴巴的发着痛。

小姑娘一脸尴尬,能说什么?

以后注意点。

地下室隔音不好。

“你是在敲架子鼓确认自己的耳朵是不是真出了问题吗?”楚之宁问。

男人看手机的动作顿住了,“想多了你。”

“单纯没素质,不成么?”

楚之宁看着他的耳朵,他对着自己的是完好的那一只,洁白的耳廓,线条流畅至耳垂,他耳垂上有两个不太明显的耳洞,耳骨上应该也有,但他太高了,看不清楚。

“云落,去医院吧。”

“关心我?”云落瞥到门边那两个塞的跟大灯笼似超市购物袋,“回家过年吧,楚之宁。”

“那你呢?”

“我?”云落笑了,“我还能死这?手机充好电就去。”

“真的吗?”

“骗你是小狗,行了吧。”

楚之宁站在他身后,看他把懒人沙发上的外套和卫衣一件一件扔到衣篓里,修长的手指惨白得像被西伯利亚冷空气刮过成千上万次似的。

人还没走,云落转身,眉梢一挑,眸子里铺散出细细的笑意,“不想走,是想陪我一起呆着吗?”

“先说好,床湿了,屋里就一个沙发,你要想呆着,得跟我坐一块。”

他这个人说话爱撩拨人,相处这么久楚之宁已经能脸皮比较厚的免疫部分攻击了。

诀窍就是在他说话的时候不看他,要么就在脑海里自动播放红歌净化他这种蛊惑人的眼神和语气。

他从来也像逗个小猫一样过来撩拨两句,跟闹着玩似的。

但这次不同,楚之宁明明确确清清晰晰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带着男人向女人‘邀请’的意思。

这种跨越边界的语气和姿态,让她心神移乱。

她不想成为他那些前任莺莺燕燕一样的人。

她将头转走,“谁跟你坐一块,那你记得跟周孟说一声,我先回家了。”

“不送了。”

云落坐在沙发里,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乱七八糟的弹出很多人的消息,光未接来电从昨天到今天加起来就有一百多条。

其中十几个是楚之宁今天打的。

身后传来塑料袋被拎起来的窸窣声,随后门被打开,又合上。

他这时才回了头。

玄关那的灯还开着,床上无人管的杯子已经被人放到了床头柜上。

地上一排摆列整齐的啤酒瓶。

云落深吸口气,点燃一根烟,咬在嘴里。

烟雾绕过他乌睫轻颤的眼眸,飘进虚空,进入一片黑与白交错的虚假世界。

那年在灵堂,虚与委蛇的成年人们西装革履,握手,拥抱,递烟,拍肩膀,再说一句节哀,表达一下对灵堂里一号云居曾经的女主人的惋惜和悲痛。

这一套流程仿佛变成了他们和楚家交往的入场券,完成这一套之后,所有人都会直奔主题,找到还没完全退居二线的老爷子,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表达自己毕生演技大爆发的沉痛之心。

都希望能跟楚家搭上线。

甚至有人带着自己适龄的亲朋好友来,企图在上一任女主人尸骨未寒之际,为自己的家族争一把前途。

也有没那么没良心的,带了自己的女儿孙女一辈,打着让年轻人交个朋友的旗号,寻找楚家唯一独苗。

“云落少爷呢?”一位穿着黑色长裙,戴了一条洁白珍珠项链的妇人搂着自己女儿的肩膀说,“这是我家黎黎,也在榆苏省实验念书,听说云落今年6月就要高考啦,学习成绩很好的,我们家黎黎哪都好,就是数学,找了多少金牌讲师一对一都补不上来,我想着让两个孩子交流一下学习经验呢。”

“云落。”老爷子一转身,哪还有什么云落,就连他的儿子楚经海人都不知道去哪了。

彼时云落在灵堂隔壁。

这种虚假又肮脏的场合让他浑身不适,定制西装被他铺在地上,他躲在柜子后面,能听到门外传来的各种交谈声,如果不是场地问题,听上去真让人觉得是一个聚集了社会上流人士的舞会。

一号云居女主人的灵魂和尸体承托起这座声色犬马的名利场。

房门被打开。

云落以为是管家来找自己,厌烦地手掌撑地打算起身。

“楚总,外面那么多人呢。”娇到能融化成糖的声音响起,宛如一条甜美的毒蛇,沿着云落的脊椎爬到耳边。

他难以置信地透过柜子缝隙往外看。

在榆苏,在这,哪还会有第二个楚总。

楚经海混迹情场游刃有余,“这没人来,我说话你还不相信吗?”早晨刚送过白色菊花,拿方巾擦过眼泪的手,此时从秘书领口伸入,引发声声娇羞。

“哎呀信,人家信啦。”秘书的美人皮片片裂开,化成一条刚蜕皮的裸蛇,缠上楚经海,信子深红,滋滋地分泌出毒液,将楚经海的感官包裹。

毒牙泛着冰冷的光,直直地射在了云落眼底。

隔壁尸骨未寒,眼前这场精彩绝伦的直播让他的双脚几乎像是被钉在原地,翻涌的恶心感自他胃部上涌,一只手毫不留情地蹂躏着他仅剩的感官,两个人享乐的表情,像刀凿一般刻进了他的脑海。

在那两个人抑制不住的快感中,他很平淡地捡起地上的外套,抖落灰尘。

声音其实不小,但那两个人太沉浸了,所以完全没听见。

他就在两个人交.配的声音里,将西装重新穿好,他甚至很有闲情雅致的整理了一下西服领口。

然后,他一步步走出角落。

接下来的一幕太精彩了,两个交.配缠在一起的人,表情各自惊恐分裂,说实话他很少从楚经海那张虚伪文雅的脸上看到这么生动的表情。

秘书失声尖叫,慌乱地往自己身上套衣服。

十八岁的云落已初具青年雏形,轮廓结合了父母二人的优点,更加美艳冷峻。秘书在他的视线下,越穿脸越红。

低头羞涩时却没看到云落眼底的深恶痛绝。

相比之下楚经海就显得没那么慌乱,他只沉默地提上裤子,一言不发地系着腰带。

云落头也不回地离开。

有人问他楚总在哪,他面无表情地指了指灵堂隔壁。

他们像一条黑色的河流,带着自己此行的目的涌入楚老爷子和楚经海,人头像是被设定好了程序,连偏转的角度都是一样的,他们的脸孔或白或黑,或长眉或吊梢眼,密密麻麻。

黑色的潮水向他袭来,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知到。

就剩他一个人了。

从那以后,黑暗不再是黑暗,而是有了实体的潮水,每一次袭来,都是一场绝处挣扎的窒息。

“云落。”

耳边响起幻听。

云落还困在记忆里,在他的回忆中,蹚过那股黑色的潮水之后,没有人叫他的名字,他一个人走到灵堂,在云虹的棺椁旁边睡了一整晚。

“云落!”

女孩的声音很有特色,轻柔又干净,发火的时候骂人也气势十足。

唱歌的时候更好听。

他像是被人从噩梦中唤醒一般,削瘦的身板抖了抖,指尖夹着的烟早都燃烧到了尽头,烟灰无法支撑似的掉了一大截,正掉在他裤腿上。

手指能感受到烟蒂传来的温度。

好像下一秒就会引火烧身似的。

他掀起眸,看到去而复返的楚之宁,眼底是难以隐藏的震惊。

还有另一种情绪。

要压不住了。

他喉结滑动了一下,原本嘶哑的声音更加沙哑,“你怎么又回来了?”

楚之宁担心他下一秒就会反悔给了自己一把钥匙,趁他开口之前把钥匙揣回口袋里,“你充好电了吧?”

“什么?”

楚之宁是对着他左耳说的,但他好像没听清楚,她只好自作主张把云落手机拿起来,看到上面已经充到了安全电量,二话不说拔下来,“走,去医院。”

“?”云落显然愣了,定定地看着她。

“怕我拐卖你吗?还是怪我多管闲事?”楚之宁说,“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但周孟说你昨晚从泊湾回来的,要是想去医院早就去了吧。”

“我百度查了,你大概率是耳膜穿孔,这个病耽误越久越影响恢复,你还要不要当作曲家了?”

楚之宁道,“现在电也充好了,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医院?再拖真成一只耳了。”

“楚之宁,你非得管我?”云落说。

“对!”楚之宁看到岛台一角放着一个充电宝,她拿起来检查还剩三格电,足够云落用了,顺手放包里,“就非管你了,谁让我人美心善,这没医院,咱俩直接去市医院吧,我刚才在小红书查了,市医院的耳科还不错。”

楚之宁忙前忙后,转身一回头,看到云落还坐在沙发里,顿时气不打一出来,“非得我扛着你走吗?我刚才查了耳膜穿孔可是非常疼的,你还想挺到什么时候?”

“还是说你不敢去医院?云落你几岁了,不会还怕看医生吧?”

云落笑了一下,“激将法啊?”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今天一定要带你去医院,你就说怎么才能跟我走吧。”

小姑娘穿着牛角大衣,巴掌脸说话的时候眉毛都要飞出去了,可见气得不轻。

生动极了。

云落听到自己似乎叹了口气。

去他妈的。

“跟你走。”

楚之宁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同意了,没反应过来似的啊?了一声。

云落站起身,手穿过女孩柔软清香的发丝,搭在她纤瘦却很有力量的肩膀上,他懒懒地轻靠着她,忍着太阳穴里组生钻一般的疼,说:“现在,就跟你走。”

“……这么好说话?”

楚之宁警惕地按住自己的牛仔裤口袋,生怕他是过来顺走钥匙然后趁自己不注意一脚把自己踢出去的。

“嗯。”他拎过沙发靠背上的外套,“你不是非要管我么?”

“啊,对。”

同样的话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点奇怪?

“让你管。”

他搭在楚之宁肩膀上的那只手,很轻地点了一下小姑娘气出来的腮肉。

“交给你了。”

“交给我什么?”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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