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正规录音棚唱歌的感觉很不一样，楚之宁前几遍的状态没太调整好，反复来了好几遍，她都不好意思了，录音师人很好，没有半点不耐烦，反而一直鼓励楚之宁。
她的声音一直很紧，几遍过后云落便把她叫出来，让她先休息一下。
楚之宁赧然道：“不好意思，我一站在那就紧张。”
“正常。”云落说。
“你第一次进录音棚也紧张吗？”
“嗯。”
这位少爷干什么都气定神闲的，楚之宁没想到他竟然也会紧张，好奇之下多问了一句，“你紧张的时候什么样？”
“就这样。”
楚之宁看了看云落跟平时相比没什么变化的神态，怀疑他在逗自己玩。
“你现在在紧张？”
“嗯。”云落说，“看不出来吗？”
看得出来才怪吧。
楚之宁有点疑惑，“录音对你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了吧，怎么还会紧张？”
“谁跟你说我是因为一会儿录音才紧张。”
“嗯？”楚之宁没听懂。
“算了。”云落道，“出去抽根烟，走廊后面有一个小花园，你觉得闷可以去透透气。”
录音棚的小花园里架了一个很大的藤蔓，气候还没完全变暖，藤蔓上的花还没开，去年凋谢过后的残骸还挂在上面，是深棕色的。
阳光碎碎散散地从枝桠缝隙中晒到地上，满地斑驳树影。
楚之宁晒了会儿阳光，打算回屋里时，一个穿着名牌套裙的女人走了进来。
小腹隆起，黑长直的头发披散在身前，脸上精致妆容不减，一双眼直勾勾盯着楚之宁。
因为怀孕的缘故，女人的脸有些许浮肿，比上次楚之宁在云落工作室门口看到的样子要变了不少，她那双人工痕迹很重的双眼皮被孕期浮肿弄得更加不自然。
楚之宁避开跟她视线接触，绕过她就打算走。
“你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吗？”王岩然在楚之宁擦身而过时突然开口，“他对谁都这样，你知道吗？他用这种手段勾搭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楚之宁停下脚步。
王岩然扶着后腰，转身正对楚之宁，“他是不是忽然对你表现出兴趣，然后经常出现在你身边，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让你误会他喜欢你？”
“小妹妹，你太嫩了。”王岩然的声音近乎耳语又透着疯癫，“他对谁都是这样的，你还没看他当年是怎么追我的呢。结果，你看看我，现在这样，全都是拜他所赐。”
楚之宁上下打量了王岩然一眼，她妆容精致，身上穿着香奈儿套装，包是LV，首饰和鞋子她不认识，估计也是名牌。
她管这个叫过得惨？
“你不要觉得他是什么好人，他一个为了跟自己父亲做对能做得出勾引父亲女朋友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楚之宁说。
“为什么？”王岩然冷笑，“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一直觉得他妈是被他爸害死的。”王岩然说，“你那是什么眼神？不是刑事案件，就是男男女女婚姻里那点事呗，具体他们父子之间还有什么矛盾我不清楚，但他爸那么有钱，父子两个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总之他对一切靠近在他爸身边的女人都是这样的手段。”王岩然说，“为了报复他爸。”
楚之宁听着，不自觉皱眉。
父子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一个能把自己儿子耳膜打穿孔的人，楚之宁不认为这像没有恨的父子关系。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他很可怕？”王岩然说，“一个能做出这种事只为恶心自己父亲的人，你还觉得他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吗？”
楚之宁看着王岩然眼中的幸灾乐祸，知道她跟自己说这么多就是想看到自己发现云落‘真面目’后崩溃和震惊的表情。
她忽然有点想笑。
“我只会心疼哥哥。”她弯唇道。
王岩然的表情裂开，楚之宁能看得出来她下一秒就要骂出脏话，“你说什么？”
楚之宁表情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我只会，心疼哥哥。”
“你没事吧？”王岩然说，“你脑子进水了？我刚才说的那些你都没听懂吗？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你不会以为什么浪子回头的戏码会发生在你身上吧？”
“你刚才说他会主动靠近他父亲的女朋友？”
“对。”
“姐姐，您多大了？”
王岩然似乎没料到楚之宁会这么问，表情片刻空白，几乎是大脑本能地回复：“26。”
“云落的爸爸应该快五十了吧？”楚之宁按着苏叶琴的岁数估计了一个大概。
后半句楚之宁没有说出来王岩然却听懂了她的意思，粉底液遮盖不住她铁青的脸色，她狠狠瞪了楚之宁一眼，“以后有你后悔的！”
骂完她带着怒气离开。
楚之宁踢着地上的落叶，深吸口气，转身看到了小花园角落倚着墙面的云落。
他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自己进来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他。
云落手里夹着已经燃烧完的烟头，垂眸掸了掸烟灰，再抬眼时，眼梢斜扬，“哥哥？”
“玩梗。”他应该听得七七八八了，楚之宁也没打算藏着掖着，“你情债够多的。”
没成想男人并未否认，反而把烟头丢进垃圾桶，侧脸轮廓分明，“嗯，是有点多。”
“怎么办呢？”他问。
楚之宁：“她到处造谣，对你名声也不好吧。”
“造谣？”云落没什么情绪地牵扯嘴角，“如果，她说得都是真的呢？”
男人懒颓地靠在墙面，大半边身子都覆盖在藤架投在墙面的阴影里，鼻梁修挺，殷红的唇瓣饱满，他抖了一根烟含在唇间，双眸睨着楚之宁，在等她的回答。
都是真的？
是说他的确做过勾引自己父亲女朋友的事吗？
楚之宁有点懵，觉得自己忽然跨过了跟云落之间的界限，似乎触碰到了他的**。
咔嚓。
男人按亮打火机。
火苗跳跃而起。
“真的又能怎样。”楚之宁说，“你以后的女朋友不介意就行。”
男人一顿，他点燃烟头，薄荷味的烟草白雾蔓延出来。
楚之宁往小花园外面走，“我先进去了，你呢？”
“抽完这根。”云落轻吐烟雾，瞥了眼楚之宁，在她即将走出花园时将她叫住。
“楚之宁。”
不会要封口吧。
楚之宁从善如流转身，正要举手发誓保证保密。
“一开始只觉得他恶心，恨他道貌岸然。”男人神情嘲弄，语气却没什么起伏，“后来么，他跟秘书在我妈灵堂隔壁乱搞。”
“所以那时想报复他，怎么报复都行。”
楚之宁震惊地看着云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看着男人低垂的眼眸，她理解了为什么云落跟父亲的矛盾这么大。
“所以，”烟雾将他清俊的眉眼抚得有些朦胧，“你介意么？”
风刮过，将烟雾拨开，男人的眉眼变得清晰。
楚之宁却忽然不敢看他那张美得攻击性十足，抓人眼球的脸，她故作轻松地抖机灵，“我只会心疼哥哥。”
嗤。
云落低头笑了，弹落烟灰，起身，另手屈指弹了一下楚之宁头顶的小丸子，“回去吧。”
·
在进入录音棚，楚之宁的状态好了不少，录音师在玻璃外冲她竖起大拇指。
楚之宁开心地看向云落。
云落戴着耳机，撑着下巴，懒懒地笑了一下。
心脏像被撒下一把跳跳糖，她咬了下嘴唇，把视线放在前面的歌词本上。
录完她的部分，录音师听了两遍，打了一个响指，“漂亮，你的嗓子都不用修。”
“说真的妹妹，考不考虑参加一下好声音？咱有人脉，都不用你在省内海选。”
楚之宁：“我比较业余，跟专业的比不了。”
“这还比不了啊？”录音师跟云落对了个眼神，“你带来的妹妹够谦虚的啊。”
云落：“这遍行么？”
“再听最后一次。”录音师戴上耳机，在屏幕调整参数，随后播放，他从头到尾听完，摘下耳机，“这首歌能直接发了，真的，兄弟你这曲编的，R&B祖师爷吧你。”
“行了，不吹能死。”云落说。
“诶不过。”录音师话音一转。
楚之宁的心跟着提起来，生怕他觉得哪里不好给云落拖后腿。
“妹妹你之前在网上唱过歌吗？”录音师说。
楚之宁心脏一紧，浑身血液刹那倒流至心脏，手脚温度冰凉，“……没有。”
“是吗？”录音师说，“听着有点耳熟。”
“没唱过。”楚之宁笃定说。
“哦…哦行吧，我就随口一问。”录音师没发现楚之宁绷紧的状态，椅子转向云落，“哥？”
云落进去后，楚之宁发现在控制室看别人唱歌的感觉还真是不一样。
云落长得高，比例很好，往里一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流量明星在里面录主题曲似的养眼。他戴上耳机，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角度，翻了两页台词，对玻璃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房间是完全隔音的，除了录音师脑袋上的耳机，楚之宁听不见云落的声音。
但能看到他唱歌时的样子。
他唱歌时，整个人是斜侧着面对楚之宁的，收音麦挡住了他半张脸，但挡不住他轮廓透露出来的俊美感。
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耳机一侧，眼神专注地看着歌词。
这让她想起云落写歌时的样子。
也是这么专注又认真。
楚之宁看得忘神，男人在录音室内忽地撩眸望过来，正巧擒住她的视线。
隔着玻璃相触的那一瞬间，神经像碰到了灼热的火苗。
酥麻着跃动。
她立刻做贼心虚地转走视线，装作很忙地看看天花板，看看控制室的屏幕，愣是不敢再往他的方向看。
一首歌结束，录音师听了一遍，五体投地地冲录音棚双手合十，他对话筒说，“ok了哥，没什么问题，完美收工。”
一遍过？
他是什么音乐小天才吗。
楚之宁心里盘算一会儿要怎么自然不留痕迹地提出她也想听一下云落唱的成品。
录音师推了推楚之宁的手臂。
她看过去。
录音师摘了耳机递给楚之宁，两只单眼皮的大眼睛几乎要笑成一条线。
“给你。”
楚之宁指指自己，“给我吗？”
录音师指指玻璃室内低头在手机上敲敲点点的某人，语气耐人寻味，“里头那位还要再唱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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