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真真和谢端若在云竹堂待了三天,依旧没能从客人晋升到徒弟,李有为照样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们,没事儿就跑出去摆龙门阵,工房大门始终紧闭。
对此,谢端若也不着急,该干活干活,该休息休息。
“文旅文旅,到我们这一part单纯就是个旅行综艺。”
铁真真薅着花花的腮帮子发牢骚,把小奶狗逗得龇牙咧嘴。
谢端若应李有为嘱咐给八仙桌上的盆景浇水,续上线香,不紧不慢地安抚她:“要不要出去走走?”
铁真真哪儿是闲得住的人,起身拍了拍手,掸去屁股上的灰:“走!”
云竹堂落在山脚下,更是云驻村的最高点,两人绕过池塘下坡,来到一片密集的房屋,一个小女孩骑着滑板车风风火火冲到他们跟前一个急刹。
“真真姐姐!你今天来我家吃饭吧!来嘛来嘛!”
这时一个小男孩也蹬着滑板冲了过来,“不行!真真姐姐要来我家。”
“来我家!我家离云竹堂最近!”
没曾想这是一波童子军,小屁孩滑板车队把谢端若拱到了外边,七嘴八舌地围着铁真真,较劲邀请她上家里吃饭,非得争出个赢家。
“叔叔,你是谁呀?”
站在谢端若身旁的小女孩文静地看着他,童子军纷纷好奇地回过头,对这位斯文英俊的叔叔充满了好奇。
“他是我的搭档。”铁真真解释说。
这帮尚未拿下幼儿园文凭的小屁孩对陌生词汇发出疑问:“什么是搭档呀?”
“我知道!”胖墩信誓旦旦嚎了一嗓子,成功吸引了全部目光,“就是夫妻!”
真是服了这小孩哥了,铁真真一把捂住他的嘴,也不知道在跟谁解释:“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谢端若眉眼含笑,蹲在胖墩面前问:“为什么是夫妻?”
胖墩一把拉下铁真真的手夺回发言权:“因为我妈老说我爸是她搭档,你也是真真姐姐的搭档,所以你就是她老公!”
谢端若勾了勾他的下巴,似是而非道:“有这个意思,但不是所有的搭档都是夫妻哦。”
“听我说听我说。”
铁真真可不敢任由他们探讨搭档是不是夫妻这个问题了,“谢谢你们的邀请,但是真真姐就在云竹堂吃饭,你们都去玩吧。”
可谓一呼百应。
谢端若打趣她:“什么时候成孩子王了?”
铁真真得意地说:“这不你和李师傅都不爱吃甜食嘛,昨晚我就拎着几箱点心出来分,完了这帮小朋友非要认我做老大。”
别说男女老少了,李有为再不教他们制伞,云驻村里的鸡鸭猫狗她都能混个眼熟。
两人顺着大道走,前边是云驻村地标,一株百年银杏,几位妇女正围在树下择菜,不知道在侃什么大山,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铁真真远远瞧着,觉得其中一位很眼熟,连忙伸手打招呼:“张嬢嬢!”
谢端若才反应过来,身旁的人已经跑去和村支部情报组会合了。
张嬢嬢探出头,大胖婶儿笑起来像弥勒佛:“真真,晚上来嬢嬢家吃饭哈!”
铁真真说:“谢谢嬢嬢,改天哈,今晚得陪师父吃饭。”
“张嬢嬢,介个妹儿是哪个哦?长得好乖!”
铁真真迎着七八道情报员的目光,丝毫不怯场:“各位嬢嬢好,我是铁真真,叫我真真就好。”
“嘿哟,他们是要拍电视剧吗?”
张嬢嬢连忙解释说:“这不是来拍综艺嘛,她是云竹堂李老汉的徒弟,来学做油纸伞的。真真啊,这位是王嬢嬢,还有何嬢嬢,她姓伍,那个姓陈!”
铁真真逐个儿打招呼。
王嬢嬢一时没从铁真真的身份中反应过来,就问了一嘴:“李老汉居然还会收徒弟,奇了怪了。”
张嬢嬢干笑着没说话,一帮婶子闻到八卦味道,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看着王嬢嬢她们。
铁真真这个吃瓜达人能走?也在一旁静静瞧着。
伍嬢嬢是村里出了名的长舌妇,本就藏不住话,顺着话茬子抖了出来。
“可不是嘛,自从方六指跑了之后李老汉就不收徒弟了,我还以为他会绝后呢。”
张嬢嬢蓦地朝她扔了把菜叶子,有些上脸了:“你少批跨几句,撅嘴骡子卖个驴价钱。”
伍嬢嬢抓起菜叶子扔了回去,相当泼辣:“日你仙人决人做啥子!我一拖孩拌死你!”
“来啊哈批!老子给你一耳屎!”
铁真真看着纷飞的菜叶,手足无措道:“冷静啊,两位嬢嬢。”
村里的或多或少都受过云竹堂恩惠,王嬢嬢义愤填膺道:“哎呀伍婆娘,你这话说得太过分咯,什么叫绝后啊!”
“就是就是。”
“你注意点形象撒,要上电视的,莫要跌份咯!”
知道内情的人纷纷出来指责伍嬢嬢,激得她捞起菜篮子就走,“好嘛好嘛,是我多嘴!”
“臭婆娘!”张嬢嬢朝她的背影唾了一口,转头又眉笑眼开地给铁真真兜了一袋子花生,“真真啊,这个你拿去。”
“不用啦,张嬢嬢。”
张嬢嬢又往她怀里推了推,“拿去拿去,李老头儿喜欢吃盐水花生。”
铁真真只好接受,“那我替师父谢谢您啦。”
见张嬢嬢得了特写,一群阿姨纷纷抢镜头。
“昨天李老头儿给了我老汉一条鲈鱼,这南瓜你带回去哈,糯到爆!”
“乖乖,带上几个苞谷哈!”
“拿点茄子撒!”
“够啦够啦,谢谢各位嬢嬢!我先回去啦!”
铁真真抱着一身瓜果蔬菜撒腿就跑,走了一段路体力告急,朝不远处围观老大爷下棋的谢端若喊道:“谢导,快搭把手!”
“混得不错嘛。”谢端若把沉的挑过来,给她留了些菜叶子,打个招呼的功夫,她就拿回来三天的菜量。
铁真真神秘兮兮地跟他说悄悄话:“我刚听到个八卦,咱俩应该还有个师兄!”
谢端若笑道:“李师傅一介伞王,广收徒弟不是很正常吗?”
铁真真想跟他探讨探讨那位方六指,但她也是道听途说,最后同意谢端若的观点,两人抱着蔬菜走回云竹堂。
昨天她随口说想吃糖醋排骨,今天李有为就带了一扇排骨回来,厨房依旧没有她的立足之地,铁真真只能和花花围着院里那棵槐树打转。
日昃月升时,李有为在厨房门口探出头:“幺儿,吃饭!”
谢端若在布菜,豌豆尖肉片汤、糖醋排骨、麻婆豆腐,最后李有为端上一盘凉拌折耳根。
“吃嘛?人间美味。”李有为诱惑道。
铁真真自然清楚这玩意儿和豆汁一样威名远扬,无数人因为猎奇被味道反杀,但她生来就是爱挑战的性子。
“要得要得,就当入乡随俗啦。”铁真真掐着西南腔调放话,很有自知之明地只夹了一小根。
咀嚼没两下,一股强劲的泥腥铁锈味通过味蕾漫上鼻腔直冲天灵盖。
腥!爆!了!
简直随不了一点。
多年来的家教不允许她吐出食物,铁真真面目狰狞地咽下去,谢端若默默给她倒了一杯水。
李有为看热闹狂笑不止,取笑道:“没福气!”
铁真真忍着干呕苦笑,这福气她还真要不来。
缓过那阵腥气,铁真真又灌了一口汤刷新味觉,连吃三块糖醋排骨,第一口的时候她就知道是出自谢端若之手了,满足道:“就是这个味儿!”
李有为一筷子折耳根塞进嘴里,嚼得嘎吱响:“你吃过你师哥做的糖醋排骨撒?”
铁真真脸不红心不跳地反问:“糖醋排骨不就是这个味儿吗?”
李有为没再争论。
好险,差点就穿帮了。
这时,碗里多了块色泽鲜美的糖醋排骨,铁真真抬眸便落入谢端若温柔似水的笑意里。
“多吃点儿,小师妹。”
铁真真:“……”
这哪是影坛白月光啊,简直是块蜂窝煤!
吃饱饭后,铁真真跑去工房阁楼,溜达一圈儿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谢端若跟着她来,等她消停了才问:“在找什么呢?”
李有为还躺在正厅听曲儿,铁真真凑了过去,压着嗓音说:“照片啊,按道理说,人们通常会在书桌上放一些最亲密的人的照片。”
谢端若不假思索点头。
铁真真推断说:“我觉得那位师哥就是师傅的心病,不然他怎么不教我们制伞。”
“放心吧,李师傅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按照合同,非遗师傅必须在十天之内进行授艺,否则会视为违约,李有为还能放养他们一周。
铁真真摇摇头,她太清楚流量的负面影响了,虽然她能保证节目组不会恶意剪辑,但十天的录制内容足够剪上一两期正片,她不想李师傅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昨天她就发现了,李有为的手指被烧伤过,即使那疤痕轻易不可察觉。
铁真真瞟了眼案头缸里那把被烧毁的伞,径自下楼。
“师父,这些伞都是你做的吗?”
“昂!”
铁真真顿了顿,又说:“我还以为有我师哥师姐们的作品呢。”
李有为笑颜倏地僵滞,面色覆上一层郁色,像是霜打的茄子:“你们是还有一个师哥,也是我的孙子,十年前跑咯。”
“……抱歉。”
李有为摆摆手:“时候不早了,我去睡觉觉。”
他搀着膝盖站起来,不复往常的龙骧虎步。
铁真真看着他年迈的背影,愧疚地咬了咬唇下软肉。
她太不知道分寸了。
一只大手带着安抚揉了揉她的后脑勺,谢端若冲她轻轻一笑:“李师傅是豁达的人,你也别放在心上。”
这一天,他们早早收工。
小学毕业后铁真真就没在九点之前爬上床过,生物钟自然没让她成功入睡,天花板都要被她盯穿了。
竟然还有人能把李有为那么恣意开朗的小老头儿刺激成这样。
铁真真绞尽脑汁地想:方六指,你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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