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槐青抿唇,轮廓被夜色侵袭,他隐隐感受到来自Alpha的攻击性,视线黏在盘在江暄腰间的手臂,坚持地又说一句:“他不喜欢这样。”
“他不喜欢肢体接触。”
裴槐青的语气太过笃定,翟白抱得正紧的手力道开始减弱。
小Alpha脸上的动摇太过明显,江暄微微抬手,将翟白本就不整齐的头发揉乱。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有刨根问底去探求为什么裴槐青知道这件事,他只是小叹一口气,视线落到Omega脸上,“你该回去了。”
像是突然开始运行的程序,Omega点头,没有任何异议,重又叫了辆车,从别墅前离开。
“哇哦,哥哥你们之前也是这样相处吗?”
翟白站得离江暄有一拳距离,惊叹的语气在空中顿挫。
“这么……奇怪。”
绞尽脑汁从自己的储存的词汇中找到尽可能贴合的形容词,小Alpha脸上的不解肉眼可见。
脚步落进温暖的灯光,江暄指尖点在翟白脑门上,“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好奇,你和小觅的事怎么样了?”
小Alpha神情骤变,鼻尖聚起褶皱,他摆着手:“去参加节目才消停。”
像只开屏的孔雀,围在Alpha身边转来转去。
“听说要去雪山上拍宣传片,估计很久不回来。”
“雪山啊……”在身躯完全被门框掠过的瞬间,江暄的视线眺望到更远的远方。
夜色浓稠,不见云不见山。
江觅这似乎是第一次出远门,不知道能不能习惯。
隔天才走进办公室,身后骤然传来敲门的声响。
“江总,”秘书脸上露出点为难。
“怎么了?”
话音刚落,极其浓烈的色彩闯入眼中,一大束还带着水汽的玫瑰被捧到他面前。
江暄后撤一小步,才勉强离开倏尔弥漫过来的馥郁花香。
“说是有位裴先生送您的。”
秘书连忙把花往自己身前收,斟酌着江暄的神色,打量怀里的玫瑰花。
江总有婚变。
这是他们同一楼层工作人员心照不宣的事。
指导工作时,江总手指上戒指留下的圈痕还在,常看到的那枚戒指却不见踪影。
秘书心里打鼓,对裴这个姓氏有的印象不多,只隐约记得前段时间的合作中有过一位裴先生。
她印象不是很深,但对方似乎是没有戴戒指的。
不会是开一次会就迷上她们江总了吧……手里的花顿时成了烫手山芋。
“留五六枝给我,剩下的拿去处理了就行。”
秘书低头挑着眼前的花,试着从江暄的语气中品出他对这件事的态度。
听起来语气中没有任何惊喜,也没有兴奋,平平淡淡的语气像是每一次接下文件时会给出的反应。
可他又确实让留下几枝花。
老板的心思打工人难懂啊——抱着玫瑰花出门的她刚一回神,就被八卦的眼神包围了。
“没要?”
坐在最角落工位的道出大家的心声。
秘书摇摇头,小心回头看了眼办公室的门是否合紧,又作贼心虚轻手轻脚回到自己的位置,小声开口和好奇的几位分享信息。
“这位裴先生是追求者?”
“不过我怎么记得江总之前的对象也姓裴?”
……
见大家已经自顾自地开始讨论起来,秘书脚底一蹬,椅子底下的滑轮滚动,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工位边。
讲大老板的八卦,怎么想怎么心虚。
日头刚过,八卦的热潮还没完全褪去,秘书坐在位置上又接到前台电话。
“——白秘,楼下又有人送东西了。”
在一众好奇的目光中,她提着木制饭盒走进办公室。
“江总,有饭盒送到您这里……”才从工作中缓过来的江总看过来,秘书的语气微微卡顿,“两份。”
屏幕之后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讶异。
“好,麻烦你放桌子上。”
两份木制饭盒并排摆放,一个表面印着木头原始的浅棕木纹,一个是被精细打磨过的光滑无纹。
原木的味道和饭菜的味道一同飘进鼻腔,江暄迟疑地将两份餐盒打开。
都是家常菜,也都有考虑到营养搭配的问题,每份饭盒中荤素搭配,最底层放着甜品。
小兔子点心的这份应该是裴槐青送来的,但另外一份——江暄按开手机。
在按开江清懿联系方式的前一秒,他的指尖顿住,点开另一条消息。
—妈:“小暄,听爸爸说你脸色不太好,正好妈妈最近在学做菜,给我们小暄补一补。”
他盯着短信中内容许久,唇线抿紧。
上次见到季景中,他就隐隐觉得奇怪。
和江清懿那晚交流之后,他就回来查了腺体具体的几种治疗方法。
需要真人提供信息素的疗法当中,很清晰地写着,不允许同一个人连续两周提供信息素。
江暄垂眸,手指已经摸到冰凉的饭盒边缘。
两份午饭,他一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
指尖沿着木盒边缘细微的花纹滑动,将饭盒中准备的兔子甜点留出来,又将盒子原封不动装好。
“哪个哪个,这是谁的?”
进门又出门的秘书手上还留着饭盒,甫一走出门,就没还没午休的同事围上来。
白秘摇头,她去时只看到有两个饭盒,并不知道到底哪个是谁的。
“不愧是我们江总,才离婚没多久,第二春就找上来了……”
凑热闹的人群七嘴八舌再次散开。
白秘见缝插针举起手中的饭盒,“江总问还有没有没解决午餐的——”
饭盒被接走的瞬间,白秘回头看了眼办公室门。
她其实更担心江总的状态,早晨和花束一同送进去的文件,现在还摊开在办公桌上。
江总少见地这么没效率。
留在房间里的江暄,细心地将每道菜品都一一尝过,才举着手机将口味评价发过去。
盯着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他咬下兔子小半边脸颊。
江颂芝和季景中都不常做菜,个人意愿先放一边,主要是他们没什么时间能够用在厨房中。总是行色匆匆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情要做。
有时候,江暄也在想,如果自己是父母,像他们一样面临那样的困境,会做得比他们还好吗——他想不出问题的答案。
心爱的小孩被病魔缠身,日新月异的局势又让他们抛不下公司。
似乎站在谁的角度上,他们的做法无可指摘。
结束午餐的Alpha并没有急着移动,他坐在椅子中,脊背挺直,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办公室里静得只剩空调的电机运行声,Alpha的呼吸声同午后照进落地窗的阳光缠到一起。
在第三次因为非工作原因被迫从专注状态中抽离后,江暄看着落在桌子上的手链,忍无可忍,点开裴槐青的通信框。
—J:“不可以再送任何东西到公司。”
对面从善如流。
—裴槐青:“我下次把地址改到家里,反正家里有人。”
江暄盯着最后几个字看了又看,试图忽略自己内心的异样感。
怎么觉得这句话不像裴槐青会说的话。
—J:“你送的东西我都不缺,送到哪里都不要。”
“对方正在输入中…”
江暄眉头微微皱起,这是有多少话要讲。
—裴槐青:“好。”
放下手机,Alpha后背抵着办公椅的椅背,忽然抬手将胳膊横到眼前,漂亮的眼睛被遮得严严实实,绷紧的肩头隐隐透出肌肉的痕迹,像是在这截小小臂弯中终于得到一隅,连呼吸都放轻。
脸颊落着窗外天光的金辉,在没有任何人也没有自己的短暂遮挡中,江暄泄露出几分藏不住的疲惫。
他做不到,做不到不去想这两份饭盒代表什么。
他只是,只是一想到有某种可能,就胃腹翻涌,喉头发紧,只能咬紧舌尖克制不知是真是假的呕意。
似乎正如他童年中无数次在隐秘处期待的一样,请让我病一场,病到足以他们看到我。
他又觉得可笑。
只是两份饭而已,一个能够发生在日常生活中的最平常的行为,他竟然觉得自己是在被爱。
可他又不能断定自己是在被爱。
只是两份饭而已。
他离开爱的土壤太久,几乎萎缩的根系已经找不到爱的通道。
他痛苦于在爱中踟蹰的自己,又在接受这是爱时,只剩下翻江倒海的恶心和厌恶。
夹杂在其中仿佛石子沙砾的恨意割破他的心。
他什么都没有多做,只是生了场病,只是生了场可能对性命有影响的病,有人就仿佛回心转意般跟在他身后。他要怎么说服自己过去的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也没有少做任何事,只是简简单单的不被爱而已。
臂弯未遮住的下半张脸下颌收紧,绷紧的面部肌肉让Alpha显得格外冷硬。
如果只是生一场病就能得到这些东西,那么他之前所做的一切究竟有多么无足轻重,他过去捧出去的那颗心究竟是否真的到达他以为的爱的彼岸,又或者他过去的行为是否真的坐上爱的扁舟。
如果被爱这么容易,那他过去无数次辗转反侧的孤独、悲伤,仿佛心脏裂开的痛苦,又算什么。
他要怎么相信这是被爱,怎么心安理得面对过去挣扎的自己。
无风的室内,有一个水珠,在每个经过的细碎天光中闪出光泽,从Alpha的手臂下滑出,贴着脸颊蜿蜒向下。
人生至此,在猛烈的下坠感中,江暄终于惊惶发现。
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去爱,也看不出别人的行为是不是去爱,更无法接受什么都没付出的自己得到爱。
在爱的沼泽中,他的世界开始崩塌瓦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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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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