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见

猝不及防被传送到千里之外,沈明蕖揉着撞红的额角,斜靠在石块上。还没来得及告别的遗憾顿时消失,她现在想把器灵抓来揍一顿。

修行之人耳聪目明,不远处的喧闹声落入沈明蕖耳中。受伤喘息的声音,还有奚落鄙夷的恶语。

“不过是个野种,也配和我们争。今日定要让他吃些苦头。”

“我们还有事,快走吧。”

她急忙想要隐藏自己的气息,却发现已经掩盖好了。

沈明蕖:很好,器灵,我暂时原谅你了。

满身伤痕的少年倒在铺着一层薄雪的院落中,苍白的面容和昆仑镜中别无二致,是纪长衍。

几人匆匆离开,留下纪长衍自生自灭。

弄清状况的沈明蕖等到几人远远离去,从遮住她身影的石块后走出来。

半蹲在地面上,沈明蕖慢慢凑近阖着双目的纪长衍。

呼吸微弱,这人看上去就像是易碎剔透的琉璃。伸手覆在他额头上,沈明蕖正要探查他的伤势。

手腕却被抓住,随即又被他用尽力气甩开。纪长衍强撑着睁开眼,冷冷抵触道:“滚开。”

被抓包的沈明蕖:就很突然。

沉默着往后退到一边,沈明蕖向来不在意旁人的热情亦或是冷待。何况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她像心怀不轨的人。

当然,她的确是别有目的。抿了抿唇,她听到自己说:“抱歉。”

不闪不避与纪长衍对视,对方眼底写满了防备与冷漠,沈明蕖却很是平静。

她淡然解释,“我也不知为何被传送到此处,打扰了。我现在就走。”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纪长衍血色皆无,只凭一股韧劲在撑着。浑浑噩噩感受着不断浸入骨髓的寒意,他彻底昏迷了。

人生地不熟,她将神识逐渐往外覆盖,感受着四周的环境。

这里是襄城纪家。

偏僻的院落中,此刻只有他们两人。他的气息充斥此间,应当是他住的地方。高墙处有结界,将外间隔绝开来。沈明蕖急忙收回神识,担忧会打草惊蛇。

终究是不忍,怪可怜的,沈明蕖回头看向失去意识的纪长衍。她认命般搂住少年的腰身,将他搀扶回到屋内。

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滚烫热意,沈明蕖皱眉,将一道灵力注入纪长衍体内。

丹田被毁,被人欺凌,受寒发热,身上还有伤,沈明蕖叹息,他怎么这样惨。

把纪长衍安置在床榻上,沈明蕖松了一口气。掐诀除去他身上的雪水和血迹,她从储物戒取出一颗丹药喂他服下。

略带赧然地脱下他破损的外衫,沈明蕖摩挲着手中用来敷伤口的药膏,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扒开他的衣服给他涂药?这不合适吧。算了,未免伤口恶化,她还是好人做到底吧。修练之人,何必在意这些小节。

看着泛白而狰狞的伤口,她摇了摇头,耐心地给纪长衍涂着伤处。

沈明蕖不着边际地乱想,她鲜少照顾他人,这样好的待遇倒是落到纪长衍身上了。

待在一旁守到纪长衍热意退去,已过了两个时辰,晚霞漫天。

她静静地看着少年的睡颜,他的气色好了些。不得不说,他生得很好看。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单是看着这张脸,便能让人产生好感。

推门而出,将院落的景色收入眼中,掐了隔音术,沈明蕖站在廊下拿出传音玉简,试着联系失散的队友,“师兄,师兄?”

醇厚的嗓音响起,“眀蕖,你还好吗?”

“师兄放心吧,我没有受伤。也不知怎么回事,我被法阵传送到显庆国襄城了。”她并不打算同别人说器灵一事,“你们还在天台山吗?”

“我们刚从天台山出来。襄城离这里太远,小师妹受了伤需要休养,怕是短时间内赶不过去。”大师兄宋淮期叹息道。

沈明蕖秀眉微蹙,开口问:“她怎么样了?”

远在天台山脚下小镇的景明雅偏过头去,语气倔强,“谁要她管了?我又没事,很快就会好了。”

听着玉简里传来小师妹口是心非的话,还蛮有精神的,沈明蕖不置可否挑了挑眉。

玄清宗内门弟子筑基期就可下山历练,入凡尘体悟众生百态,巩固道心。三个月后无迹秘境开启,他们几人早已通过宗门的选拔。

她要接近纪长衍,阻止他成魔。极北之境也需去一趟,沈明蕖想了想,提议干脆等到三个月后在秘境汇合。

商量好之后,沈明蕖同他们道别后掐断了传音。

寒风吹拂脸颊,发丝随之凌乱飘动。她丝毫不在意,反而觉得思绪在凉意的刺激下更加清晰。

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在想怎么回九嶷,苦寻无果。因而得知阻止纪长衍成魔便能如愿时,心无波澜地接受了。

被她刻意躲避的愧疚此时却涌上心头,她走了,她的父母师友该怎么办呢?

取舍之间,有得亦有失。

庭院中草木凋零,显得更加寂寥冷落。抛下脑中种种念头,沈明蕖重回屋内。

接近一个人,应当是要抓住机会多接触。沉吟片刻,她决定靠在窗边打坐歇息。

扶光破晓之际,纪长衍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伤口隐隐作痛,他揉着眉心坐起。

与此同时,沈明蕖也警觉地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直直瞧着对方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凝滞。

模糊的记忆与眼前的景象重合,纪长衍垂下眼睑,是她。昨天昏迷之际那位身着蓝衣的女子,带着一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疏离。

伤口隐隐作痛又有愈合恢复之感,看向一旁散发着药香的玉瓶,纪长衍心中复杂,面上却不显分毫。

昨天浑身痛苦的心悸犹在,他开口打破沉默:“姑娘救了我?”

沈明蕖抿了抿唇,“是。嗯,担心你的伤口恶化,我给你涂了药。希望你不会介意。”

注意到他干裂的嘴唇,沈明蕖从行囊中取出水倒在茶杯中,露出微笑递给纪长衍,“喝水吗?”

“多谢。”纪长衍迟疑着接过。

一递一接,二人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沈明蕖淡定收回手。

少年却反应极大地往后仰倒,磕到墙壁闷哼了声,脸色扭曲一瞬,仿佛被恶霸轻薄的良家妇女。要不是他马上又恢复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沈明蕖简直就要给他鞠躬道歉,再剖白一番并无轻慢之意。

幸亏水倒得不满,只洒了一点在衣服上。

此时变得松散的衣襟下他的胸膛微露,沈明蕖瞥见后不自然地挪开目光,讪讪道:“你没事吧?”

纪长陵低头慌乱拢起衣襟,脸上渐染薄红,抬手披上身旁的外衫,“没事。”

非礼勿视,沈明蕖早已转过身,听到身后的悉窣声,不禁有些尴尬。

纪长衍摸索出他仅剩之物,“若姑娘不嫌弃,这些权当作谢礼。”

这就要偿还恩情两不相欠了吗?果然接近一个人很难,更何况他这样受欺辱的,恐怕不愿与人交往,沈明蕖心想。

沈明蕖直勾勾地看向他,“倒也不用,不过是日行一善而已。”心中突然有一个想法,她转而提到,“我叫沈明蕖,明月的明,芙蕖的蕖。初次来到这里,公子倘若心里过不去,待你伤好之后便带我去城中好玩的地方逛逛。”

沈明蕖,他在心中咀嚼这个名字,很好听。也好,他现在并没有珍贵的宝物感谢她。可也不想与旁人牵扯过多,他冷绷着脸思索该如何回答。

有时沉默就是无声的抗拒,纪长衍面上的冷淡并不掩饰,沈明蕖不想强人所难,退让道:“那算了。我先走了,有缘再见。膏药记得一日换一次。”

话音刚落,沈明蕖手中显现一张瞬移符,片刻间在原地消失。

纪长衍那句“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迫咽下去了。

窄小的巷子略显凄清,慢悠悠地绕着高墙走了一会儿,沈明蕖仰头看了眼正门刻着“纪府”二字烫金的牌匾,而后转身离开了。

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吆喝声不绝,充斥着烟火气。

接过油纸,看着热气腾腾的包子,沈明蕖低头嗅了嗅,忍不住轻笑出声。

入口微甜,沈明蕖满意而散漫地流连在街道中。美食美景不可辜负,这可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啊。

接近纪长衍一事不急,待她先熟悉熟悉襄城。回想到器灵急忙将她送到这里,大概是要保住纪长衍的性命,若他就此没了命,也许她回不去九嶷。

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沈明蕖坐在茶楼雅间拿起筷子夹起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脑中却在回忆刚才打听到的消息。

历练前她有读过渊夏大陆的一类志记,也浅浅了解过显庆国。襄城也算显庆数得上名号的城池,而纪家则是襄城颇有名望的世家。

经过一番打探,她才知道原来纪长衍五岁时被纪家收养。听闻他受纪家一位大能者教导,天资尽现。只是四年后,那位大能齐檀道君闭关疗伤了。祸不单行,不知为何三年前纪长衍丹田被毁,成为废人,想来也是处境凄凉。

***

上元佳节,距那日分别已过了五六天。

到处张灯结彩,流光溢彩。大街上很是喧闹,伴随着放烟火的声音,沈明蕖默默远离拥挤的人群。

凭栏望着被各色河灯点缀的溪流,沈明蕖不断用指尖轻点木制的栏杆。

不能再拖延了,她胡乱绕河边走了一通,正思索该以什么借口见纪长衍。

却看见不远处,纪长衍半跪在柳树下放河灯,神情虔诚。

依照这里的习俗,上元节时会放河灯祈愿。那么,他所求的是什么呢。

放慢脚步靠近纪长衍,沈明蕖站在他身后几步之外,不自然地咳了咳。

纪长衍警惕而快速地站起,回头看向面前的女子。“沈明蕖。”他冷冽的话音传来,语气很是肯定。

唇角微微翘起一些弧度,沈明蕖淡定与他对视,“你还记得我。你是孤身一人来这吗?不如与我一同逛逛。”

拒绝的话刚到嘴边,纪长衍却改变主意回答道:“好。”看清她眼底的惊讶,纪长衍心中升起一丝愉悦,浅淡却撩人。

回过神后,沈明蕖已经和走上前的纪长衍并肩而行了一段路。两人都沉默着,气氛有些许诡异,与喧闹的环境天差地别。

她装作一副茫然不懂的模样,“说起来,我还不知公子的名讳。”沈明蕖做好了他避而不答或随意编纂的准备,哀叹自己接近他人的技法有些拙劣。

“纪长衍,长久的长,衍于四海的衍。”

至今衍于四海。 ——《书大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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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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