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蓠一把扑上去抓她痒,安蕾琦纱朵拉马上笑得喘不过气,忙叫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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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垂,太阳西沉后的天空被满天的熠熠星光照亮。
罗塞塔地处尼罗河三角洲,濒临大绿海,是古埃及最大的港湾城市,海上贸易经济发达,古埃及本土匮乏的资源有一半以上经由罗塞塔进口。另一方面,由于临近大海,罗塞塔虽然坐落绿洲,农耕业却不怎么发达,城市特产除了海鲜,只有啤酒和椰枣。
“死狒狒,拿果子砸我!给我滚下来,我现在就把你宰了加菜!”
晓蓠坐在柔软微冷的沙地上,视线定格在不远处在20来米高的树身长长垂下的叶间上窜下跳的灵长类动物,还有对着那棵高树和那只长毛生物跺脚咆哮的妙龄少女身上。
“这次冬麦酿的啤酒还不错,尝尝。”
蓦地回神,她讪笑着接过陶碗,道了谢后随意啜饮了一口。最初酒味混沌的液体在舌尖逗留不过一瞬便溜走,滑入食道,在胃感到一阵微弱的温热感后,方品尝到一股带着无花果叶清香的麦芽甜味在喉间辗转,发酵。
队里每天都有限量啤酒定时提供,一日早晚两次,虽说是限量,这个“量”却很足。早上一天的工作开始前男人们或许还会浅尝辄止,但到了晚上,一日辛勤劳动刚结束,队里的每个男人霎时全变成了干瘪瘪的海绵,那一百桶啤酒根本满足不了他们。
本来她不像他们,对啤酒这种含有一定酒精的饮品可有可无,第一次在一些队员半鼓励半看戏的促动下试喝了少许,结果那次的酒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她尝到的尽是苦涩的辣味,把她呛得泪水直飙。如果不是今晚是整项工作的最后一天,在场个个情绪高涨,晚餐主菜飞天走地游水样样皆有,领队赛米特和海运队的几名监工也到场来个欢乐时光,任眼前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保证他手中酒罐里的冬麦酒怎样香醇,她都决不会碰。
“嗯,是不错。”转过头,拉姆希眸中闪过一抹讶异后饶有趣味地睇着她,“看我做什么?”
“我以为你会用麦秆吸着喝。”拉姆希左手抬起,手中赫然是一根吸管状的物体,眼睛却直直盯着晓蓠手中的陶碗,故作惋惜地叹道:“看来是用不上了,害我还特意向他们讨来这么根野草,被他们嘲笑了去。”
看他作势丢掉,晓蓠急道:“谁说不用了!你不讨都讨来了,反正是给我的,爱怎么处置是我的权利,给我!”她五指一伸把麦秆自他魔爪中夺了过来,好奇心起,她翻弄着这只古埃及吸管研究起来,一边问,“为什么觉得我会用到这只吸……”晓蓠突地一顿,怕他像上午那样会反问她吸管是什么东西,忙学他的口气改口道:“这根野草?”
“啤酒里面有些杂质,少数人怕喝进去拉肚子,专门用木条或麦秆制成这种细长管子来吸,女人尤甚。”拉姆希目光聚焦在远处一个点上,没有什么表情。
晓蓠听了觉得分外刺耳,他是在变相嘲弄她吗?正欲为自己辩驳,却发现他的注意力在别的地方。沿着他的视线寻望过去,是帐篷前面的空地,烧得正旺的篝火旁边一堆人围在那里不知道在看什么热闹,喝彩声叫好声不断传来。
“他们在搏击。”
晓蓠“咦”了一声,收回目光,在还不算浓的夜色中端看出男人为之雀跃的神色。不等她给出任何反应,拉姆希已利索起身,大步向人群走去。就这么被态度上无视行动上抛下,晓蓠颇为不爽,她站起身,临走前反身瞥了搁在地上的酒罐和陶碗一会,弯身拿起大碗飞速把剩下的酒喝光,再捧着酒罐快步追上他。
“小伙子,你要和本大爷来一场吗?”
晓蓠左闪右推,几经辛苦才总算挤到前线。人还没站定,她便听到一把粗犷的男嗓音这么说道。晓蓠定睛一看,是队里有名的大力手哈布雷,六英尺以上的身量在平均身高不超过一米七的海运队众人中绝对是鹤立鸡群。尽管挑战方自己本身也是个少见的异数——身长估摸1米75左右——可是两人并肩站立时,轻易就能看出横向比例后者比前者差了三分之一。晓蓠在心里掂量,无怪哈布雷会有轻视拉姆希的意思。
“你怕?”拉姆希挑眉。
晓蓠很有上前把他拉下来的欲|望。
“拉姆希。”赛米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人群前,神情有些肃穆的意味。
没错,领队你把他劝下来吧,否则拉姆希铁定要横着躺几天才能起来活动。
拉姆希略一抬手:“我有分寸。”
晓蓠头大。你有个鬼分寸,这句话怎么也轮不到你说吧!
神奇的是赛米特顺从地退了回去,晓蓠忽然有种这世界真疯狂的幻觉。
“小伙子,你决意挺大的嘛,大爷我就马马虎虎成全一下你好了!大不了过后让他们送药给你。”
“不要马虎。”拉姆希边说边脱掉麻布短衫,随手甩到地上。
“什么?”哈布雷怀疑自己听错。
“使出全力,不要马虎。”拉姆希一字一顿地说:“不然我会认为你徒有其表。”
他们离得有些远,但晓蓠还是一句不落听完拉姆希的话。两人的沉默随着哈布雷的一声哂笑被打破,刚刚高涨的氛围瞬间紧绷。
晓蓠被这样暴风雨前夕的紧张气氛传染,不由搂紧怀中的酒罐。“加油……”无意识地低喃出声,拉姆希却似接收到了信息般无预兆地朝她睇来,四目相接的一刹,晓蓠分明看见了他眼底的安抚笑意。
赛米特站在两人中间,手臂自上而下一挥:“斗!”
接下来的事情仿佛都与她无关,哪怕人群中间的两个男人搏击得异常认真和激烈,哪怕两人身上都逐渐挂了彩。
哈□□和拉姆希都赤着上身,下身仅有一块白布围在腰间作遮掩物,赤着脚空着手,凭借自己的搏击技击倒对方。
哈布雷的力量很明显占了上风,无论是出拳的劲力,还是受到攻击时把持重心的定力,两者都不是以纯粹的蛮力行事。尽管如此,拉姆希并没有放任他扩大优势,或者说他在利用自己的敏捷反噬哈布雷的优势。
空手搏击最忌露出防御破绽和肢体接触,一旦被对手擒下限制了行动,想要从钳制中脱困就必须大幅度提高身体的反应速度。
在搏击双方都没有占到压倒性优势的情况下,第三轮攻守开始。这回仍旧是哈布雷首发攻击,拉姆希轻巧闪躲过,第二次攻击他明明可以轻易躲过,却在众目睽睽下被哈布雷的直拳击中脸部,然只眨眼的功夫,一声震响,大家竟看到哈姆雷特被整个摔到地上,而拉姆希正唇角带笑地俯看着他,那急促起伏的肌肉和喘息声是他拉姆希胜利的宣告。
那一刹那,晓蓠有了片刻的失神,面前的情景似乎转换成了数月前的一个画面,不一样的时间地点,不一样的人,却是同等的傲然和透出不可违抗的霸气。
当在场所有人都失却了语言能力之际,拉姆希俯身把手伸到哈布雷上方,哈布雷也不扭捏,爽快地借着他的牵引站起身。
“小伙子好样的!你叫什么名字?”
拉姆希背对着晓蓠,回答的声音太小了,晓蓠听不到他的回答,只是正对着自己的哈布雷却一脸震惊。晓蓠感到奇怪,拉姆希是什么大人物。不一会,震惊转为豁然和朗声大笑,只听他拍打着拉姆希的肩膀,一遍遍重复道:“确实是塞提家出来的小鬼!”
冷场由此消失。不知谁开始鼓的掌,掌声一下,两下,很快就演变成如潮的洪水,将人淹没。
拉姆希快要走到面前时,晓蓠响亮地鼓了三声掌:“你很厉害!”
“没什么。”说罢耸耸肩,一手拿着短衫,一手拎过酒罐,“走!我们回去喝酒。”
“刚才哈布雷先生邀请你怎么拒绝他了?”现在却找她这个女生来拼酒。
“啰啰嗦嗦的再不过来我就改变主意了。”
主意?晓蓠眼珠一骨碌,没搞懂。
拉姆希没去瞧她百思不得其解,不得已表情纠结地向他投去求解目光的模样,“我陪你去王都。”
“谁要你陪了。”独立自主的条件反射作用下,晓蓠脱口而出。
拉姆希似笑非笑地回过头:“就你这语气,到了底比斯大概连自己怎么丧命的都不知道就去见阿努比斯神了。”
居然咒她死,晓蓠忿忿咬牙,瞪他。
回到两人早前饮酒的小块沙地,拉姆希从容坐下,晓蓠虽十二万分不愿意,但她必须跟他说清楚她认定自己一路上没需要捎上个怎么看怎么恃才傲物正值青年叛逆期的男人,所以她老实地跟着坐下。
说是要她吃酒,拉姆希早已自己提起那个陶酒罐一鼓作气地喝了起来,她充其量是陪客。当然晓蓠也不打算再多喝,虽说这些啤酒度数不高,可能一桶也灌不醉她,但她学生物的清楚酒精有害,何况晚餐吃的那丁点东西早在这一来一回走动中被消化得差不多,胃里空空的,更不适宜喝酒。倒是观赏拉姆希豪爽喝酒的模样让她觉得煞是有趣。来不及灌进口腔的啤酒溢流而出,结实的胸膛渐渐湿了一片。
“你刚才去扶哈布雷,不怕他反过来袭击你吗?”晓蓠在进入正题前先绕点弯子。
“他不会。”简洁有力。
晓蓠“哦”了声,“你认识他?”
“小时候见过。”
“他好像不认识你。”否则也不会要他自报家门。晓蓠想想,接着补充道:“尽管他后来听到你的名字想起了什么。你很有名吗?”
陶罐的酒在他不餍足的汲取下一滴不剩,只落得被他食中二指一甩划出一条优美抛物线闷响落地的下场。
见他无意回答,晓蓠回到前一个话题上:“为什么这么笃定呢?我看他不会因为认出你是谁的谁而放水,相反地会抛开后顾之忧,打得更起劲。”
“说得很对。”拉姆希点头表示认同,他右手搁放在曲起的右膝上,支着下颚,姿态慵懒却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但你也该看得出哈布雷是那种狂傲的人。这种性格的人对自己看死的东西有着旁人无法理解的执拗,打个比方,如果和他成为敌人,他会很乐于明里把你打死,也不屑于耍阴招去撂倒你。”
说到这里,晓蓠猛然想起一个问题:“最后制胜一击你是怎么办到的?”速度之快,她还没反应过来胜负就分出来了。
“吃他一拳,他分心了就有破绽了。”
晓蓠试探地问:“你果然是故意被他打到的?”
“太过明显的示弱确实有动摇人心的效用,至少你和他都为此困惑。”拉姆希表情淡淡,像是在谈论什么琐事般一脸云淡风轻,“哈布雷前面的攻防都做得滴水不漏,可是到后来就变成惯性使然。的确他保持着警惕,一边思索怎么击倒我,一边考虑我会如何反击,但谨慎的思维在我被打中后有瞬间的停顿,取而代之可能是疑惑,可能是吃惊,接着我钳制他的拳头,抬脚一扫,就把哈布雷摔了。”
“他真的不要和伪君子发生利益冲突。”晓蓠在心中偷偷补了句,你就是典型代表。
“所以他适合当主帅而不是参谋。”
晓蓠笑着眨眨眼,“那你呢?主帅还是参谋?”
“二者选一,主帅吧。如果有更好选择的话……”晓蓠翘首以待地听着,却等来他转移话题:“那女孩怎么会跟你走在一起?”他记得他见过她,哈卢普王国的公主。
晓蓠已在和他侃侃而谈的期间提高了防备。这个男人不是简单的反叛少年,他的举手投足无不说明了他的气宇不凡,因此她不相信此刻她再抛出“我们是表姐妹”这样蹩脚的理由能诓骗到他。
“凡事总有些是说不清缘由的,我负责把她带到底比斯城,就这样。”晓蓠无奈地耸肩。
“她一开始比托蒙更像狒狒。”这位小公主的刁蛮在他初见这对假表姐妹时便有所见识。
晓蓠苦笑。视线寻着椰枣树下那个和狒狒对峙着的小身影,她忆起安蕾琦纱朵拉头两天倔强赌气地采取了绝食行动,抵死不换衣服不加入劳动行列,但她娇弱的身子哪里敌得过大自然,不到第四天就病了,晓蓠担起两人的工作同时,还得费神兼顾照料这位只懂任性耍脾气的小女孩。但她没想到……
“大抵是她看我忙得转陀螺似的心里乐不可支了,一时间没想再找我麻烦吧。”有一半真心是这么猜想的。
“你知道不是的。”晓蓠应声偏头望向拉姆希,他并未调回视线,自言自语般陈述道:“她好了你也快倒了不是么。”
晓蓠不语,仔细打量起这个自信飞扬得令她觉得异常耀眼的男人。他有着白天里媲美阳光的金色短发,颀长却不失精壮的身材,古铜肤色搭配协调的五官成就一张俊美的脸,即使在只有星光点亮天幕的黑夜里,他还有一双透澈的眼睛——左眼琥珀色右眼深棕色——一对双色瞳。在他用那双眼睛看着她时,她会不自觉想象正有两个灵魂透过这两扇心灵之窗审视着她。
看到拉姆希的第一眼,她将信将疑地把这个年轻男人归类到离家闯荡的叛逆少年一族中去,后来有意无意地关注他和那些队员们如何勾肩搭背、如何合力搬运卸下来的货物,她不得不信了,而现在,或者说在更早一些的时候,她又开始怀疑了。
他和塔鲁不相似,但却是同一类人。晓蓠无来由地萌生了这样的感觉。
听到有人唤自己,晓蓠缓缓起身,迎向朝这边飞奔的女孩。
“干什么跑得气喘吁吁的?后面有洪水猛兽追赶你吗?”
安蕾琦纱朵拉愣愣看她,“什、什么洪水兽的?是那只死狒狒啦!”她一说起这个标志着某只灵长类动物的名词立刻露出一脸凶狠,“它拿果子砸我也就算了,那些分明是它不要了的,我捡起来它竟又跳下来跟我抢!还用它满是长毛的臭爪子抓了我好几下!”
晓蓠微微弯下身,“这就是你在托蒙毛爪下夺过来的战利品啊?”虽然光线微弱,用心细看还是能见到白皙娇嫩的肌肤上几条抓痕若隐若现。她不禁替她心疼,“你很喜欢吃椰枣?”
安蕾琦纱朵拉的头垂得低低的,比她高出一个头的晓蓠只望得见她的发旋。
“这些果实很甜,我想你也许也会爱吃,所以我…我……”前一秒羞赧的邻家女孩,下一刻翻脸成恼怒的公主:“不要就罢!我为什么要为了你——”
晓蓠哭笑不得地打断她,也不顾她堪比小野猫不愿去冲澡的挣扎动作,强按着她坐下:“先清洗了伤口再继续撒野。”
用淡水帮她洗净了手背和手臂上的伤口,其中一两道严重的晓蓠将捣烂的仙人掌茎涂抹在上面,吩咐完安蕾琦纱朵拉相关注意事项才放轻松坐了下来。
“懂得不少。”
“你别跟着我们就是最好的奖励。”
旁边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安蕾琦纱朵拉忍不住发问:“你们在说什么?”
拉姆希轻笑:“我会陪你们去底比斯王城。”
安蕾琦纱朵拉拍手:“这棒极了!”
“哪里棒?”晓蓠同时瞪向二人。她根本没同意,他们自作主张什么!
“有我这个护卫不好吗?”虽然他深感大材小用了。
“请别自我感觉太良好。”
“护卫?你会用剑还是用刀?”安蕾琦纱朵拉好奇。
他会徒手搏击,晓蓠腹诽,虽然她也猜他懂得使重剑一类的武器。不过这不是重点。
“他会用什么武器我都不会让他跟着我们的。”
“我会上缴我的工钱。你不是预支了工钱买下你们现在穿的丘尼克吗?”
一针见血。只有不到说好的六分之五的工钱意味着她们的旅途生活会很拮据,所以对拉姆希的话晓蓠无力反驳。
正在矛盾要不要带上这么个来历不明甚至深不可测的异性一块上路,她苦苦思索的心神却被一声带笑的低语打破。
“吃颗椰枣吧!”余音未落,一颗红透的椭圆小果实朝她飞来,晓蓠忙伸手接住。视线上移,拉姆希手上又端着一个陶酒罐。
她轻叹,暂时妥协好了。捏着手中的红果子,晓蓠一口咬了下去。
罗塞塔的特产,第一样是大麦酿成的啤酒,第二样是人工驯养的狒狒从枣椰子树上摘下的椰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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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城。她只想到这个字眼。
一朝首都,乍看却俨然是一个废墟。空无一人的废墟。
尼罗河的风光旖旎如未来,只是如今的河岸风景更为古色古香。没有渡轮的汽笛呜叫,没有漂浮在河面的蓝藻油污,敛入眼底是比三千三百年后或气派或淳朴的两岸景致。
倘若没有安蕾琦纱朵拉因为那占了船内一半面积的石英砂而时不时开尊口发牢骚,以及拉姆希这个对河上风光兴致缺缺却乐于和小公主东拉西扯,偶尔把调侃的矛头转向她的话,这趟尼罗河四日三夜游旅程兴许能再惬意些。
然而所有好心情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三人依次跳下船。尘味霸道地混杂在潮湿的水汽中扑入她的鼻腔。
“这里就是阿肯塔吞?”她在一期国家地理杂志中看到过相关的图文介绍,但平面字符终究比不上亲临其境所带来的震撼。
“王国禁忌,更是王城禁语之一:阿肯塔吞。你还是记住它原来的名字『阿玛纳』吧。”
晓蓠皱眉看他。她想起金札城民众对这位法老不待见的态度,也想起图特提到他时说不清是恨是恶的淡漠语气,就可推想到世人对他的不理解和排斥。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安蕾琦纱朵拉左顾右盼,发现这里全无乐趣可言。
晓蓠扭过头解释:“船夫说有一位客人要接待,让我们下船走走。傍晚再开船。”
“什么客人这么霸道?好好的要我们中途等他。”她很不满。
晓蓠知道安蕾琦纱朵拉的公主脾气又上来了,不得不安抚道:“别这么快把人家立为假想敌,我们待会还要和对方搭乘同一条船的。反正坐到脚都麻了,走动走动不也挺好的。”
“顺便解决一下排泄问题。”拉姆希一本正经地补充。
晓蓠挽着安蕾琦纱朵拉避开三米,用警告的眼神睨着他:“你不管好自己的嘴巴等下就留在这里好了。”
拉姆希双手举起,脸上却毫无悔意:“好好好,我错了。”
晓蓠不理他,放开安蕾琦纱朵拉闲逛起来。这座城市虽已面目全非,甚至一点也称不上“城市”,但轮廓犹在。
环抱的连绵山峦充当城墙,堆积着尘土的渠道纵贯城市。道路呈现为棋盘式,井然有序;平民住房规整排列,高度基本在两至三层;最宽阔的主道上高架着天桥,一路向南,是残破不堪的王城宫殿;街道旁荒芜的绿景似是丝毫不受物是人非的变迁影响,仍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盛开不败。
伫立在这块土地上,晓蓠无法不为这座阿玛纳城唏嘘。
“你在这里住过吗?”
拉姆希自觉回道:“没有,我们家喜欢盘踞在三角洲。”
“这个用词有占一方拥兵自立的意味,搞不好会让人误以为你们家有谋反之意。”
“说得不错。”
晓蓠一震,不觉停下脚步,恶意反问:“你还是你们家有篡位的想法?”
“有能者居之。”拉姆希避重就轻。
“要是每个朝代的臣子都像你或你们家那样不安份,国家岂不动荡?”
拉姆希犹自踱着脚步走在前面,晓蓠不得不重新迈开步伐,只听他慢慢说道:“所以才说有能者居之,假如能征服四方,却连最基本的臣民之心都稳定不了,怎算得上‘有能’?那样的君王,当上又如何,只能在自我陶醉或焦躁不安中迎来王朝的覆灭或者外族入侵亡国的下场。”
听罢,她除了赞同和佩服别无他想。半晌,晓蓠笑问:“你是想表达你可以是‘有能’的君王吗?”
回应她的唯有一片暧昧的沉默。
安蕾琦纱朵拉百无聊赖地东走走西跑跑,实在找不到让她感兴趣的地方,尽管道路规划和城市设计在其他国家从未见过。不过晓蓠把她兴致阑珊的脸孔看在眼里,明白这个年龄的小女生更偏好于新奇美丽的事物。而眼前的阿玛纳城既无美丽可言,新颖的城市设计想必也只有她这个未来人懂得欣赏。
“这两座神庙破坏得比皇宫还严重。”晓蓠仰头,炭黑长蛇蜿蜒肆虐过后的颓垣败瓦赫然而立,宛如被万箭穿身却誓不倒下的战士。
“不奇怪。阿伊和他管辖的僧侣团都很憎恨阿吞神。”所以皇宫只用砸的,两座阿吞神神庙却是又烧又砸。
“说是憎恨其实不准确,应该更单纯的是发泄对象。”晓蓠根据自己所了解的叙述道,接收到拉姆希洗耳恭听的目光才继续说:“先王借阿吞神之名企图削弱某些人或团体的势力,这是我的猜测。”
拉姆希轻拍了拍掌:“犀利。”
晓蓠不以为然,“但事实,或者说真相,往往不尽如我们眼睛看到的和耳朵听到的,可能那只是表面的假象。当然不排除,刚才我推测的是事实的一部份。”
地面的影子越拉越长,人的,建筑的,山峦的。
原路折回的途上,晓蓠的心情有些压抑。杂乱的信息充斥着她今天不大灵光的脑袋。也许是从拉姆希的转述中得知了阿肯那吞去世不久,阿伊带领众人弃城时阿玛纳城的混乱情景,导致她的感性激素分泌过多。
图坦卡蒙曾在这座城市度过最初的童年,却又亲眼目睹了它的沦陷和被唾弃,大概会在他幼小的心灵上落下阴影。晓蓠不禁感慨,古代的君王果然很辛苦,不论是自愿当上的,还是被迫登基的。
“拉姆希,我觉得『阿肯塔吞』有着比宗教意义上更深层的美丽,因为像这样被山陵环抱,当太阳升起,阳光越过山峦,整个城市就如镶嵌在大地上的金环,光芒直抵天际。”晓蓠站在潮水拍打的河边,面朝夕阳,闭着眼欢快地感叹着。
“地平线上的光环——”蓦然,一个含笑的低沉嗓音响起,“是它的寓意。”
呜呜呜,激动,这两只终于重逢了!!!比我计划的要早,撒花~~~
众语:其实是你良心不安了吧……
答曰:不,我是受人威逼的!!(双眼怒火燃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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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三夜 入古埃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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