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以后是卡洛斯的生日。
西班牙和英国有一个小时的时差，所以家人们的视频通话提前一个小时到了。
“生日快乐，我的宝贝。”
一位标准的西班牙美人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她手里的礼炮中飞出的彩带掉落在客厅地板上。
卡洛斯端正地坐在床边，屏幕的光微微照亮了他的脸。
这大概是第一次没和家人在一起的生日，但是远在西班牙的爸爸妈妈像往常一样在家里为卡洛斯准备了小礼炮和生日蛋糕。
“儿子，快吹蜡烛吧。”
爸爸已经点好了蜡烛，把蛋糕端到手机屏幕前。
卡洛斯笑着，无可奈何却配合地假装对着屏幕上的蜡烛吹了吹。
爸爸关注着他的动作，在那头手疾眼快地吹灭了蜡烛：“在想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
卡洛斯诚实地说。
“噢。”爸爸挪揄地笑，“在英国有没有遇到令你心动的漂亮女孩？”
熟悉的父子谈话时间。
不管是去上幼儿园、去球队训练或是出门旅游，只要小卡洛斯离开他们了几天，爸爸永远都会首先问卡洛斯这个问题。
据妈妈回忆，当时只有五岁的小卡洛斯，终于在被爸爸问烦了以后，义正言辞地用自己的小手拍了爸爸一巴掌，说：“你脑子里只有这些吗？”
妈妈已经在爸爸身后切蛋糕了。
卡洛斯的妈妈看上去非常年轻，身材优越，鼻梁高挺，瞳色深黑。邻居们都爱喊她“美人”。
而她显然对此也非常受用，时常让小卡洛斯跑腿，把自己做的小曲奇送给他们。
此时她到腰的像波浪般的金发被随意地扎起，卡洛斯不用怎么仔细去回忆，都能随时想起她常用发香的味道。
听见爸爸的问话，妈妈也假装好奇地看了一眼手机那头的卡洛斯。
“我没注意。”在卡洛斯的活动半径里女性是真的不多，“男人。有一个。”
“真的吗！让妈咪看看！”听到有漂亮男人的妈妈显然非常激动。
爸爸故意皱眉头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妈妈的脑袋，语气不满：“嘿。”
妈妈像恶作剧被抓包那样对着屏幕里的儿子吐了吐舌头，手里拿着小勺子：“谢谢宝贝的降临，爸爸和我要吃蛋糕咯。”
“嗯。”
卡洛斯答应，安静地看着爸爸妈妈正共享一块蛋糕。
从前几年开始，卡洛斯就开始控制自己的日常饮食了。所以即使在家，也是卡洛斯看着爸爸妈妈吃自己的生日蛋糕。
现在也一样。
“维猜先生也祝你生日快乐哦，不过他现在已经睡了。”电话的最后，妈妈提到。
卡洛斯也只是点头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晚安。”
“做个好梦，宝贝。少打一些游戏哦，多给妈咪打电话。”
妈妈一直都知道。只有卡洛斯觉得自己在球场上表现不如预期时，才会把这些情绪发泄在游戏上，然后给自己附加的训练时间也会偷偷增加。
“嗯。”
自从卡洛斯到莱斯特，网上关于卡洛斯的舆论就一颗没有停息，卡洛斯的父母不会不知道。
但他们没有问一句关于卡洛斯在莱斯特的生活和俱乐部的事。
他们知道卡洛斯从来不想让他们担心这些。
在打电话之前卡洛斯就熄了灯。
除了每两个房间有一扇打通的门方便球员们走动以外，俱乐部给球员们准备的房间和酒店没什么区别。此时房间里再没了其他声音。
卡洛斯闭上眼睛。
今天是卡洛斯的生日，刚好也是个比赛日。
比赛日，意味着可以见到林渊。这么想的话，比赛日倒是比自己的生日好上一些。
开赛前没多久，卡洛斯特意去看了一眼林渊平常停车的那个地方。
但是今天却没有看到他的车。卡洛斯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也许是迟到了一会吧。想着，卡洛斯往更衣室走。
“谁又惹你了啊，独/裁者。”
看见卡洛斯摆着一张比平时更臭的脸进了更衣室，哈里特显然不会放过能惹他的机会，用这样一句语气阴阳怪气的话“迎接”了卡洛斯。
自从这几场比赛卡洛斯没上首发以后，哈里特在他面前是越来越嚣张了，虽然也仅限于“嘴贱”的程度。
大概是习惯了吧，懒得和他废话的卡洛斯自动把哈里特当成了空气。
——而这，显然是更能气到哈里特的那种方式。
因为哈里特气得在卡洛斯身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光是无法准确及时了解球队情况的球迷们，几乎连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和球员们都认为福德没让卡洛斯上场是想磨磨他的性子。
卡洛斯两手揣在兜里，脚就这么旁若无人地伸着，懒散地窝在替补席上。
这样轻松的姿势，不管随便找个谁来看，都会觉得卡洛斯已经把替补席当成家了吧。这是一个没有上场机会的球员该有的态度吗？
不过，虽然坐得不怎么端正，但至少他现在仍是一句话不说地，看起来“像是”很认真地注视着眼前的比赛。
——为什么这种比赛会有这么多人来看？
是的，实际上，卡洛斯此时的视线正毫不留情越过正在进行比赛的队友和对手，直直地看着对面的观众席。
沃尔克斯球场已经算小的，况且此时球场中上座率并不怎么高。
但这丝毫不妨碍卡洛斯觉得现在来看球的这些一定是莱斯特死忠粉的观众们是一群“傻瓜”。
该说不说，全欧洲的足球联赛有这么多，毋庸置疑的，英超作为其中的头头，上座率常年稳居欧洲第一，最近稍显没落的西甲、德甲紧随其后。
不过令人有些惊讶的，还是仅仅作为英格兰第二级别联赛的英冠，在上座率方面，竟然也跻身意甲、法甲这几大联赛之中。并且，在各大俱乐部的球票收入top10里，有六席都属于英国，从这之中足以见得这些英国人是多么爱看足球了。
——还是没找到。
——烦。
卡洛斯显得有些郁闷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怎么说呢，想在整个球场这至少上万的观众里找到林渊，卡洛斯显然没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傻瓜”。
“明明说是为了看我才来的。”卡洛斯不满地想。
卡洛斯有些郁闷地收起了腿，瞥了一眼站在身前几米处福德的背影，站起身来，从替补席的阴影里走出，往球员通道那边去。
不过，他在离开的途中还是思考了一下。最终退了几步，卡洛斯不算轻地拍了拍助理教练的肩膀：“我先走了。”
虽然几乎是坐在离得最远的两边，但助理教练本来也坐在替补席上，是眼睁睁地看着卡洛斯起身打算离场的。
本来看着他一声不吭且很自然离开的背影时，助理教练都已经在心里开始长吁短叹的了，结果人没几秒回来告诉自己说“要走”，这让助理教练心里竟然都涌起了一点感动。
——虽然卡洛斯根本没说自己是为什么要走，走去哪里，但是他至少跟自己说了“要走”！不是吗！
助理教练自愿PUA自己。
在更衣室换好衣服以后，卡洛斯直奔莱斯特大学。
现在基本上是一天课程全都结束的时候，学校宽敞的路上，学生们稀稀拉拉的，大部分都背着包，往校门那边走。只有口袋里塞着个手机和卡包并且与人流反方向的卡洛斯格外显眼。
迎面走来的人群都频频看向他，有认出他的也没有上前和卡洛斯搭话。
路两边的树已经光秃秃的了。
卡洛斯突然看到走来的人群里有个熟悉的身影。然后在一瞬间就想起来了这个人是谁。
——老是在林渊身边晃的那个，学生。
“林渊，在哪里？”
等到走近，卡洛斯在发现余奕比自己矮的一瞬间马上就悄悄地站得更直了。
听到这个名字，余奕显然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塞缪尔·林？”
卡洛斯挑了挑眉。
——哦，虽然你和他一样说着中文，是他的“好学生”，但是他连自己的中文名字都没告诉你。
反应过来的卡洛斯心情好了许多。
“嗯，他在哪里？”
“应该还在办公室。要我带你去吗？”身为中国人的余奕当然不会忘记“客气”一句。
“……谢谢。”卡洛斯的一句“谢谢”也同样难得。
接下来两人便沉默了一路。
满怀心事的人应该只有一个。余奕是一肚子的心理独白，而另外一个人应该是觉得和对方没什么好说的。
“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坐在窗边的林渊正低头看着一个学生的作业，听到是余奕的声音，他就没有抬头。
甚至是逆着光的，卡洛斯也只看到了他一个人。林渊在工作的时候戴着细框眼镜，侧脸轮廓清晰。
窗外本来就孤零零且枯黄的叶子簌簌落了。
“林老师，有人找。”余奕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地抛下了一句话，飞一样地跑了，“我回家了！拜拜！”
林渊这才稍稍抬了头。吃惊也只是一瞬，林渊的语气没什么波动，也并没有着急于问卡洛斯为什么来。
他的语气平淡：“等我一下。”
这让卡洛斯很不满意。
林渊拿起了桌上的纸张，又抬头看那个站在她桌旁的日本女生，轻声地说着什么。
“老师……可以稍微说慢一点吗？”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用并不熟练的英文说。
平时林渊对留学生们说话时都会适当地降低一些语速的。意识到自己因为卡洛斯的到来而忽略了这件事的林渊捏着纸，哑了两秒，然后看着那个女生抱歉地笑了一下：“对不起，是我的错。”
没想到老师会因为这件小事而道歉的女生连忙摆了摆手，脸稍微有些红：“不不……是我的英文不够好，不是塞缪尔先生的问题。”
林渊又对着她笑了一下，然后更耐心、语速放慢地回答了一些刚才女生问的问题。
回答完之后，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问题了，或许是感觉到了卡洛斯炯炯地盯着他们的视线，女生拿过纸，礼貌地和林渊鞠了个躬以后就走了。
办公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卡洛斯在刚才就已经找了个在林渊对面的位置坐下了，发呆。事实上，在林渊说完那句“等我一下”后，他就格外安静地托着下巴等着林渊。
真的很像只金毛啊……
林渊心中有些无奈，修长的手指摘下了眼镜，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仍维持着刚刚在学生面前的那副样子，不过语气里明显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找老师什么事？”
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话，也不知道为什么让卡洛斯感觉自己耳朵有点烫。
用了维猜的名字，纪念一下莱斯特这位前主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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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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