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红玫瑰

“是太后!燕暮临那个老女人!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有心思有力气派人换我的药!!”

魏竹之沉默着又喝了一口已有些凉了的茶,木着脸听岁邈气急败坏地抱怨,只觉得照这样下去,双耳生茧是迟早的事。

从岁邈下朝后造人去查事情原委,到得知真相开始骂人,足足两个时辰过去,他已经快把桌上那壶西湖龙井喝完了,见岁邈依旧没有要停下来喝口茶歇会儿的意思,忍不住冷冷地打断道:“不就是药被换了吗,再下一次不就行了。”

“对!再下一次,“岁邈似乎幡然醒悟,“这次你亲自去,不可再出半点差池!”

夜阑时分,龙床上的人自浅寐中转醒,窗外天色还有些暗,瞧不见晨曦,无边穹顶也不是蟹青色的。

昨日晚膳过后不多时,梁祯有些犯困,便早早沐浴更衣睡下了,故而现下天还未亮便没了睡意,只是意识尚未回笼,整个人迷迷糊糊,眸子也没完全睁开。

华幔轻晃,梁祯透过半开的眼帘,瞧见原本守在门口的内侍推扉而入,悄无声响。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瞧着那人的身影似乎比平日高大挺拔了几分。

来人走到龙床边,大概是没瞧见榻上那人半睁着的眼,梁祯感觉到对方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鼻息,周身的气场顿时冷得不想话。

一切都沉浸在破晓前夕深浓的黑暗里,但梁祯睡觉时习惯在榻边留一颗夜明珠。于是借着那点光亮,他瞧见来人下半张脸被深色蒙面遮得严严实实,鼻梁侧面偏上的位置有一枚熟悉的黑色小痣暴露在空气中,眉目间除了冷意是熟悉的,还多了些陌生的戾气。

忽然间,有脚步声夹杂着一句语调诧异的“太后娘娘”从殿外传来,龙床边那个“内侍”蓦地收起袖中刚刚展露的半寸锋芒,足下轻点夺窗而逃之前,满目不甘与恼怒地瞧了榻上之人一眼。天边刚浮现出一-点鱼肚白,深蓝褂袍的一角在半开的门缝间一晃,岁邈睡眼惺忪地被叫醒时,便见魏竹之-身内侍装扮尚未来得及换下,微喘着立在他床榻边,满脸写着你怎么还睡得着。

岁邈听魏竹之讲完整个事情的经过,竟没有被那平铺直述的语气催眠,反而彻底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还是不成?绝对又是燕暮临那个女人搞的鬼!要不然她怎么这么巧,天还没亮,偏偏在你回去检查的时候,跑到梁祯寝宫?!”岁邈激愤得语无伦次,片刻后却又忍不住叹息,“唉,太后还是不输昔年风采啊,病成那样了还能屡屡坏我好事……我也是老糊涂了。其实第一次被她换药的时候,我就该知道,我没有胜……我跟着她这么多年怎么就没点长进呢……”

到最后,他甚至可惜起来,“你没瞧过当年那个为了把自己的种推上皇位,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的燕暮临……要在宫里头讨日子的,都该好好跟她学学……”

岁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颇有些认命和放弃的意思,魏竹之却直接无视他复杂的心绪,只用一种“你说的都对,这些我都知道”的眼神瞧着他,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要如何——”

“岁爷?”门外一道弱弱的噪音,惊得屋内两人瞬间屏住了呼吸,“岁爷,您醒了吗?”

岁邈现下心情极差,并不想理会,但他知道,下头的人胆敢妄图扰他清梦,必然是有什么十分要紧的事,于是万分不耐地嚷道:“没醒!”

外头的人似乎松了一大口气,提高了些音量恭敬道:“岁爷,宫里来了人,说是圣上想见您。”

“现在?”岁邈不禁心中一沉。

该不会是太后这么快就查到了他头上,告诉梁祯了吧?

“是的爷,圣上让您即刻进宫。”

……

“所以,太后这次是将毒药换成了能致人痴傻的药?”

“是啊,小皇帝现在简直与八岁小儿无异,”岁邈说着,竟忍不住对魏竹之露出一抹笑来,“这下好了,我的目的达到了,也不用冒弑君那么大的风险了。太后定然想不到,她千算万算使出的权衡之策,竟阴差阳错成全了我,哈哈!”

这么说,岁邈是打算留着梁祯的命了,可这并不符合魏竹之另立明君以忠之的初衷。

“有没有可能,梁祯是在装疯卖傻?”

“应该不是。”岁邈瞥了魏竹之一眼,淡淡解释道: “因为太后想保梁祯性命。”

“她大概觉得,若还像上次那样换成迷药,下毒药的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被逼急了很有可能会另寻其他法子杀梁祯。同样,若梁祯是装傻,被发现之后依然会没命。

“燕暮临的时日不多了,她只能赌一个傻子皇帝也能满足下药之人的需求。

“她赌赢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魏竹之明白,若想为家族守一个“忠”字,为国土守一份安宁,只能找机会将这个贪心不足的老太监除掉。

往后,日子还长。

不过他忙活了这么一大圈,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以梁祯现在的心智,魏竹之不用担心要被迫侍君,可以同心上人坦白心意,双宿双飞了。

……

福尘觉得,魏竹之最近似乎很忙,但好像又不是在忙御林军的事——自己天天待在宫里,也没怎么瞧见他频繁进宫面圣汇报公务。

他究竟在忙些什么呢?

边缘裂了口的破瓷碗中,几簇枝叶被初冬朔风吹得有些发抖,虽然青绿着,却没什么生气。这本是去年夏末时宫墙边最后几株野生的满天星,方嬤嬤吩咐福尘去铲除,福尘却是不忍,便移植回来自己养着。

今年盛夏它们开花的时候,福尘请魏竹之赏过。

魏竹之明知这是随处可见的野花,却问能不能常来观赏,而福尘自是满口答应,欢喜得很。

“前段日子我有些忙,现在闲下来想着来你这看看满天星,但……”魏竹之瞧着那几株少了洁白花朵点缀的植株,满心的兴奋中生出几分遗憾,似乎还杂糅了些许愧疚。

“嗯,花期已经过了。”福尘明明告诫自己不要奢求太多,可太久不见太久没有交集,还是不免会觉得委屈。

“你当初为什么把它们留下了? ”

“奴喜欢满天星。"所以愿意将这场独角戏唱到底。

福尘垂着脑袋,语气里丝毫没有提及喜爱的事物时的高兴雀跃,只有浓浓的落寞与倔强。

“那……既然花期已过,要不要换一种花?红玫瑰如何?”问出这两句的时候,魏竹之心如擂鼓,面上却装出一副老神在在的从容模样,垂眸等着身前之人抬头。

果不其然,福尘闻言瞬间扬起了头,诧异又欣喜,撞进那双含笑的温和墨眸里,一句“好啊”说到一半,蓦地被两抹柔软的凉意封住了唇瓣。

轻柔地停留片刻,复又离开。

福尘被惊得指尖脱力,原本捧在手中种着满天星的破瓷碗应声跌落,碎在了地上。

他瞧着魏竹之鼻梁上那枚近在咫尺的小痣,发觉它现下不是墨黑的,而似乎变成了彩色——不光是它,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

魏竹之竟也是喜欢他的?!

“魏统领……”

福尘愣了好半响,刚出声便再度被截住了话语,魏竹之近似于呢喃的嗓音温柔却坚定:“福尘,你以后叫我的名字就好。”

鬼使神差地点完头,福尘又有些担忧。

“要是改不过来怎么办?”

“现在就叫来听听好不好?”

两个问句同时响起,魏竹之哄道:“慢慢来,今天先开个头好不好?”

一个满怀期待静静等着,一个羞涩难当不愿开口,天地间只剩下两道呼吸声,于是雪花落在地面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动情又带着羞怯的“竹之”,惹得魏竹之又垂首在福尘唇间落下一吻。

福尘懵懂地忍不住问:“一 开始就总是……”他不好意思道出最后两个字,抬眸瞧向那个早已将自己圈进怀里的人。

见状,魏竹之再也抑制不住唇边的笑意,紧了紧揽着他腰身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抬起,抚上怀中人绯色浓浓的脸庞,“抱歉,我不善言辞,不懂说情话。”

魏竹之一面说着,一面又缓缓低下头去……

窗外初雪寒凉,纷纷扬扬,驱散不了爱意烧起的炽热与滚烫。

从此不论寒暑如何易节,不论春秋如何轮转,皓月星子长相伴,永不离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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