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偶遇(三)

红梅山庄在京都以北的天境山上,那里地处严寒,又高耸入云,极难到达。

他们二人走了七日才到天境山脚下,又弃了马匹上山。

墨云看到此地环境如此严寒恶劣,心中那点期盼倒是尽数熄灭了。

她性子懒,又怕冷,怎可能会在这么冷的冬天来这里看一颗灵芝?

但到了此地,也没有回头的道理,墨云走得不紧不慢,楚霄却爬的气喘吁吁,十分艰难。

爬了两日,路越来越陡峭难行,还看不到头,楚霄都有些怀疑自己为何要千里迢迢来看一株灵芝,若不是每次他灵力不济之时,墨云在一旁为他输送内息,估计他早冻死在路上了。

幸而到了半山,居然看到一处雪屋,雪屋外还有几头异常高大,似鹿非鹿的动物,它们身上套着麻绳,身后拉着雪橇,站在那里十分驯服。

楚霄看得啧啧称奇。

雪橇旁的两个侍女见到他们,走过来道,“二位贵客可是来红梅山庄赏花的?”

侍女皆十分貌美,穿着白色的交领裙,在雪天已算十分单薄,却丝毫不见冷,她们验过楚霄的拜帖无误,又笑着施礼,“庄主说雪天山路难行,特地安排属下在此迎候,二位贵客请上雪橇,我带二位上山。”

楚霄指着那些动物,好奇道,“这是甚么生物?”

“这是庄主从西域带回的麋鹿,性情十分温驯,贵客不必害怕。”

他们上了雪橇,其中一个跟着坐在前面,叮嘱他们抓稳扶手,驾着麋鹿就往山上走,麋鹿身高腿长奔跑起来十分快速,楚霄只觉得身旁景物不停后退,竟比七八重境的高手跑起来还快,如此奔跑了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山顶。

山顶上竟不似半山那么严寒,山中有一处幽谷,里面不见半点雪色,竟还生长着许多绿色植物。

侍女笑着解释,“这原是一处火山口,地下还有温泉,故而四季如春,并不如外面那般严寒。”

楚霄又一次啧啧称奇,这侍女看着身份普通,就已是四重境的高手,还如此善解人意,彬彬有礼,想那会是庄主何等风姿。

到了谷口,侍女停下雪橇,指着前面,“还需劳烦两位步行片刻,庄口会有其他人恭候。”

侍女驾着麋鹿离去,他们二人沿着山路往前,不过走了片刻,楚霄已热得脱了披风。

他望着两边高耸的树木和各色的植物,嘴里惊叹连连,“这里竟随处可见罕见的药草,哪怕随意挖一株带回去都能价值百金以上。”

墨云不懂草药,兴趣缺缺,目不斜视。

二人走了一炷香功夫,红梅山庄的大门赫然在眼前,门外站着两名侍女,见到他们就迎上来。

“二位贵客辛苦了,先随我们入庄休息。”

因那邀请帖到楚霄手上已几经辗转,故而他们到的比其他人晚,庄内已住了十数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医者,有几位也与楚霄有过几面之缘,他们皆被安排住在山庄东院厢房。

医者武道皆不算精,故而大多数都仅有三四重境而已,而墨云八重境界在他们这里实属有些鹤立鸡群,那些人见他亦不像医者,也不敢随意跟他寒暄。

楚霄偷偷问墨云,“这里可有那位神医?”

墨云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看他表情也知道没有了,楚霄本也不抱什么希望,转头又与这些人聊得十分畅快。

毕竟大家都是医者,交流一些疑难杂症,心得体会,也能有不少收获。

此时距离天黑尚早,侍女又来邀请,说庄主在正厅摆了宴席。

楚霄对这位庄主好奇已久,故而十分期待。

他们一群人入了坐,庄主才姗姗来迟。

那庄主相貌英俊,举止洒脱,身旁还跟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容貌亦十分精致。庄主对少女十分体贴,亲自为她拉开座椅,邀她坐下才落座。

众人有的早到几日的,也参加过几次宴席,这少女倒是第一次见,但庄主未主动介绍,也不敢多问。

墨云坐在人群中,兴致缺缺,也未抬头。

楚霄偷偷扯他,道,“这庄主丰神俊朗,看着也就二十余岁,我看不出境界,你看看他是几重境高手?”

墨云垂着眼眸,“人前莫论,慎言!”

他方才听庄主脚步,至少有八重境,以这庄主的耳力,在座这些人方才说些什么,坐些什么,只怕一清二楚。

楚霄见他无动于衷,只好讪讪收回手。

庄主与众人寒暄一番,又对身旁少女道,“你舟车劳顿,一路辛苦,试试我庄内饭菜可合口味。”

少女神情淡漠,语调慵懒,“有劳庄主亲自下山迎候,亦比我辛苦。”

闻言墨云浑身一震,猛然抬头。

女子正巧淡淡扫过席中人,也不知有没有看到他,又从容收回目光。

庄主笑道,“你这次肯来,我就是去你家门口迎你也是应该。”

少女微微一笑,“庄主事务繁忙,不敢劳烦。”

庄主道,“我除了每日侍弄些花花草草,哪有什么事务可忙?”

少女掩唇一笑,“你那些花草可就够你忙的。”

言语间二人似十分熟稔。

墨云闷不吭声,连喝了数杯酒。

楚霄拦住他,“哎呀”一声,“你怎自己喝起闷酒?”

本大家都在低语,楚霄声大,闻言众人纷纷望过来。

庄主笑道,“这位是暗阁的楚霄先生吧?久仰久仰!这位是……”

“这是我同伴,一起来见见世面。”楚霄站起来连连拱手。

“楚先生同伴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境界,属实难得,我敬阁下一杯。”

楚霄扯了扯墨云,墨云望着并肩而坐的二人,他们皆衣着打扮精致,坐在那里郎才女貌,十分和谐,他心中酸涩异常,却不敢看少女,站起来举杯对庄主拱手,道,“多谢庄主盛情款待。”

庄主也未站起,只点点头,与他共饮了一杯,又扭头对少女道,“这许多年没下山,竟不知江湖代有才人出。”

少女轻笑一声,“你放心,这些年江湖上也就出了他一个。”

“你认识他?”庄主目光闪烁。

“曾听闻罢了。”

曾听闻罢了……墨云袖中的手紧紧握起,指节发白。

这顿饭有人宾主尽欢,有人食之无味。

楚霄扯着半醉的墨云,“你今日又发什么疯。”

墨云沉默不语。

楚霄认命将他带回房中,侍女贴心送来醒酒汤,墨云靠在榻上,忽然对楚霄道,“今日宴席上那女子是否美艳动人?”

楚霄回忆了一下,“美艳算不上,但姿容不俗,亦是十分少见。话说你都是有娘子的人了,问别人的女人做甚?”

墨云摸了摸他带了一路的画卷,在楚霄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低声道,“她不是别人的女人,她只属于她自己。”

楚霄嗤笑一声,“那庄主看着对我们十分有礼,姿态却高高在上,对那女子反而大献殷勤,要说他们二人没什么,我头割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墨云轻笑一声,“他们二人是何关系与你何干?”

楚霄被他气乐了,“是你先问起,现在反倒来质问我?”

然而墨云望着窗外的明月,竟似出了神。

楚霄也不由望向窗外的明月,此处高耸入云,没有乌云的遮挡,倒是在中原难得一见的好夜色。

如此绝妙的美景,倒不妄红梅山庄之名,他不好好欣赏,与一个头脑简单的杀手置什么气?

第二日,整个山庄都热闹起来,毕竟今日是约定好的赏花日。

那雪灵芝何其难得,他们所有人千里迢迢来此,也只为今日。

侍女们带着众人到了后花园,花园里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水榭风景,秀丽雅致,珍稀药草,数不胜数。

楚霄心想,哪怕今日没见到雪灵芝,也算不枉此行。

庄主与昨日那少女坐在一处水榭里,见众人来了,他站起来拱拱手,道,“雪灵芝生长在极寒之地,开花条件极为苛刻,并不在庄内,请各位穿上毛皮披风,随我前往。”

说话间,侍女端着披风上来,竟全都是罕见的白狐裘披风。

众人纷纷取了一件穿上,墨云却未穿。

庄主扫了他一眼,也未劝他,而是体贴地为少女披上披风,那竟是一件罕见的貂皮。

庄主拉起少女的手,“那处极冷,你若是觉得太冻,就告诉我。”

少女点点头。

墨云盯着他们的手,紧紧抿住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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