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灼现在非常理解为什么战时需要选立一个盟主了,就她俩这精气神,能吵上十天十夜不带歇气的。但人们最终总需要一个结果,而不是没完没了的僵持。
“抱歉,让两位贵客见笑了。”许是察觉到在座其她人的尴尬,姒颐仿佛凭空变出一副笑脸,温声说道,“快到午膳时间了,我先送各位去歇息吧。”
阎婈无所谓地耸耸肩,脸上的神情似乎在说“先放你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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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灼一个头两个大地离开了议事堂。
姒颐将她们送到军营外围,一到九纵已经在此扎营,来往的士兵正在忙着修筑简单的栅栏。
月灼别过姒颐和唐津,转身去寻找自己的营帐。
来来往往的士兵中,她的视线掠过了一张有些眼熟的脸。
“你想起我了?”那个新兵一脸雀跃,见月灼还蹙着眉,好像没有对上号,他赶紧说道,“在白兰港口,你救了我一命,把我送上了伤药坊的马车。”
“噢……”月灼想了起来,“我捅错人了,把你当蛟族刺客给捅了。”
“对对对,我叫李营。”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之前一直昏迷,过了尧光山才开始好转,到临湘城我完全康复了,看到你进了征兵处,我便也跟上了。”
“你跟着我干嘛?”月灼皱眉,“误伤了你,确实抱歉,但你这是打算赖上我了吗?”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李营慌忙摇头,“你找人为我治好了伤,咱们已经恩怨两清了。我只是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去处,觉得你人还挺好挺负责的,我就想先跟着你。你看,我也没有打扰你,我以后也不会的。”
奇奇怪怪。月灼一直紧锁着眉头,得出了这个结论。但他又矮又瘦又木讷,看起来实在太弱,她也懒得多管:“行吧,你在这好好练吧。”
她满脑子事,急匆匆走回自己的营帐,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迎来了一位访客。
说实话,这位访客月灼并不意外。她起身招呼道:“姒颐大人。”
姒颐温声笑道:“月灼将军是第一次来纪凰城吧?”
“是啊。”
姒颐弯弯笑眼:“去散散步?”
“好啊。”月灼爽快答应。姒颐肯定是有话和她说,反正你敢请我就敢去。不管姒颐想得到些什么,月灼都可以先满足一下好奇心。
于是,两人刚走出军营没两步,月灼便径直问道:“你和阎婈大人关系不好?”
“我非常敬重阎婈大人的为人。”姒颐面色如如不动,“她7岁时就帮母亲运送过线报,14岁就加入了眉间月,15岁参与了马叶反击战,那一战清剿了七百多个蛟贼。”
月灼瞪了瞪眼。老前辈这可怕的老资历。
“朝华国灭亡那年,阎婈大人的母亲二十四岁,刚刚拼尽全力进入朝华国朝廷不到一年。她母亲所有的豪情抱负、雌图野心,都随着朝华国的灭亡戛然而止。她母亲仓皇逃回纪凰城,生下阎婈,直到她十年前病逝,重建朝华国成了她的遗志,也成了阎婈大人的执念。”
姒颐轻轻叹了口气:“我理解阎婈大人,但在此时派出我们所剩不多的兵力去进攻长安是不明智的。”
月灼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尽管月灼打从心底里想要重建朝华国。如果朱厌没有出现,她一定会选择去长安。但是朱厌出现,其实她们已经没有剩下别的选择——只能第一时间用尽全力扑杀朱厌。
“你知道阎婈现在在哪里吗?”姒颐看向月灼,“她现在正在唐津将军身边,使劲浑身解数劝说唐津将军。”
姒颐顿了顿,她一身的珠环玉坠在风中叮叮当当,细碎的清脆。
她接着说道:“她第一时间找的是唐津将军,而不是你。这不奇怪,因为唐将军是三将,你是四将。就算唐津将军答应了,她们还要去说动唐家军主将。你的意见,在这其中无关紧要。”
“但我第一时间来找的你。”姒颐注视着月灼,眼神坦诚而真挚,“是因为我觉得你才是那个有能力扭转局势的人。”
月灼心里一甜。谁被厉害的姐姐这么夸都得偷偷乐一会儿。
“这两年我在筹建神恩河以北丹峦一带的万海郡站。丹峦是蛟族驻防薄弱地区,在历代眉间月的苦心经营下,新发展的万海珠超过一百个,有数千人加入神女教,通过考验正式进入眉间月的都有六十多人。”
说起万海郡站,姒眼中颐的神色都更亮一些:“一个成熟的万海郡站几乎是万能的,可以给孩童提供教育、可以自主研发新的药物、可以行商、可以裁决一些内部争端。”
“丹峦一带位于穆辽郡到长安的必经之路上,一旦雍门章泽手里这只新朱厌突破穆辽郡,丹峦就注定被摧毁。所以我一定不会放任朱厌肆虐,我一定会用尽全力、只求把它扼杀在摇篮里。”
话说到这里,似乎到了该月灼表态的时候。但姒颐没有要月灼开口的意思,她只是停下脚步,指了指眼前的古老城墙:“这段城墙名叫天幕墙。”
她们此时已经走到了神恩河边上,巨大的波涛声宛如雷鸣。河边有高而深的堤坝,再往南,便是她们站着的蜿蜒城墙。
“为了建这城墙,九城盟花掉了积攒了百余年的银票。”姒颐伸手覆上粗粝的城墙,“但要我说,这钱全白花了。”
秋日的大河南岸,木叶飘落,而神恩河宽阔的水面一眼竟看不到尽头。月灼遥遥望着水色与天色的交界线,意识到这条大河的对岸就是蛟族。
“华历708年,蛟族出现了一次内乱,朔朝被推翻,戴朝取而代之。朔朝后高于王,后位代代继承,王位无法继承,只能由后任免。
“但是从戴朝开始,王也有了继承权。后和王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潜伏在蛟族地界的眉间月正是利用了这个矛盾,才在七百年后和娜汝族联手攻破戴朝都城。
“但是回到华历七百多年,那时南岸凰族的人们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她们有些人被战争吓坏了。那个时候随着大量凰族从北岸逃回南岸,大肆描述朱厌的恐怖,南岸开始诞生了建墙派——我们眼前这些‘天幕墙’,就是当时留下的。
“建墙派人数越来越多,渐渐从九城盟和眉间月中脱离了出来,形成了单独的‘白鸽会’。她们极力反对战争,而要将所有资源用来防御。华历七百多年是建墙,到了华历一千八百多年又要拓宽河道,让蛟族和朱厌无法渡河南侵。
“过河自古艰难,否则凰蛟两族也不会隔河维持这么久的和平。拓宽河道,听起来也是个加双重保险的主意。
“拓宽河道的工程进行了五年,也颇有些成效,纪凰城周边千里的河道全部被拓宽了百步以上。然而1843年,赵直带着他的朱厌过了河,击碎了白鸽会的所有努力。她们终于意识到,防是防不住的。”
“我知道的。钱花在哪都是花,人死在哪都是死。”姒颐的说话方式实在太像月灼自家那爱好东拉西扯的娘亲嬴避,好在月灼多年来已经锻炼出闻弦而知雅意的本事,直接提炼重点道,“但我想把我的命花在刀刃上,就像钱得花在值得的地方。北上迎击朱厌才是刀刃,龟缩南岸建墙只会徒劳浪费。”
姒颐欣慰地点了点头。响鼓不用重锤,她惯来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然而达成共识的两人从城墙返回军营时,看到门口站了个人。
阎婈牵着两匹马,等在军营门口。她仍是那身皮质短打,大臂肌肉壮实,浓密的长发在风中飞扬。
“第一次来纪凰城,天幕墙可不是什么值得看的好去处。”阎婈没看姒颐,大手一挥,对月灼说道,“上马,我带你去看真正该去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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