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不一样……我永远也不会害姐姐的……”
“是的,我现在相信了。”娥陵皇太女嫣然笑道。在她身后,夕阳从残塔黑石墙边跌落到山后。
雍门风盈最后一次见到长安的落日是在半年前。那天黄昏,他在未央宫前殿听到父皇抱着七岁的赵王雍门吉祥大笑着说吉祥有太子之范,转头又在后宫听到母后在和皇姐聊得兴致勃勃却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尴尬停住话头。
雍门吉祥是他异母同父的弟弟,皇姐却是他同母同父的亲姐。皇姐和母后是他在世间最爱的两个人,他不想让她们为难。
他就这样一个人安静地离开了长安城。
他自幼喜欢陶艺,他觉得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像在窑里被炙烤的软泥。他听说闽越有天下最好的窑,他想去那里,把自己的骨灰烧成一对灯台,托人送回长安,长伴姐姐和母亲身边——那一定比他本人的陪伴更令她们满意。
没想到,他的计划在离龙泉一步之遥的白兰港,被月灼打乱,或者说,她给了他一个更好的方案——她直接一刀捅进了他的心口,要不是怀中一块陶片格挡,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计划。
说来奇怪,被捅了那一刀后,他不那么想死了。这个捅他的女孩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却又和他的皇姐和母后有某种微妙的相似——她们都高大、明朗、健硕,并且不关心他的死活。
他这一生都无法令母后和皇姐满意,但他或许还有机会令这个女孩满意。他可以为实现她的梦想出一份力,作为她曾实现了他求死之愿的报答,所以他随她从军。
他刚想好好重新活一次……不成想,最终却是自己主动走进了命运的牢笼。
“皇姐……你一直在找我吗?”鲜血流失大半,雍门风盈仍有些执着地问道。
“是的,我找了你很久。我一直不放心你。”娥陵始妧望着生命正在迅速消散的弟弟,语调近乎温柔,仿佛在唱童年时哄睡的歌谣,“你身边母后派来的暗卫,是我一个一个杀干净的。好歹赶在扁程的暗卫把你抓走之前找到了你。你不用担心,郑王雍门吉祥很快也会来陪你。”
“那就好、那就好……”雍门风盈失神地呢喃。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艰难,终于两眼一翻,彻底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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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灼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两天后的下午。她躺在自己的营帐里,旁边是负责守着她的冯燕,此时正把脑袋撑在长刀刀把上打盹。
月灼坐起身。躺着的时候不觉得,动一下就发现全身从脖子肩膀到手脚腰背,每一处都像被打了一样疼。
“嘶——”月灼用手揉了揉肩膀周边,试图缓解一下酸痛,结果手感有些意外,她撸起袖子查看,心中一喜——她的大臂竟然粗了一圈!她急忙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和背,嚯,只要她吸口气,瞬间浮现出八块清晰的腹肌!而当她把背绷紧,她手量自己的背起码厚了一个指节那么宽。
肯定是当时使多了第九式、抡长戈抡出来的。
月灼又迫不及待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和小腿,小腿不明显,但大腿起码粗了一指宽,月灼摸了又摸,越摸越满意。
冯燕被动静惊醒时,看到的就是站在褥子上一脸陶醉的月灼。
“嬴副将,你终于醒啦!”冯燕手脚轻快,一把掀开营帐门帘,月灼赶紧一溜烟钻回被子里。很快一大堆人涌了过来。
第一个冲进来的是黄明砚和董笑利:“灼妹姐!”她俩双手抱拳,“虽然年龄上你是我妹,但帅气上你是我姐,你收徒吗?能教教我们怎么一挑四十九单杀永生剑阵吗?”黄明砚边笑边道。
董笑利一唱一和:“你放心!我们一定勤学苦练,绝对不会拖累你‘神将玄孙’、‘武罗再世’的名号!”
月灼:“什么玩意??”她坐起身,一把拍掉那两人毫不正经的抱拳,“想学我随时教你们,别整这死出。”
然后进来的是唐津和唐七军的几个老兵,她们大包小包拎来了许多:“嬴副将,这次你辛苦了!我给你带了一些上好的金疮药和补药,还有些土鸡蛋和鲫鱼,都是补身体的。”
姒颐紧随其后:“嬴副将,你醒了就好。我已抽调纪凰城驻军和南境一些武林帮派精锐,重组‘九城盟军’,你将是重组以来的第一位一将,晚点你会收到调令。你这几天好好休养,有需要随时找我。”
月灼一时间都有点不适应姒颐这么干练、不拖泥带水的说话方式,看样子刚上任这几天她真的很忙,不得不精简自己的表达。不过即使如此,姒颐仍是细致周到:“小灼,你看起来脸色很苍白,多睡一会儿吧。”她率先带头,“所有人都出去,不要打扰嬴主将休息。”
一时间,营帐里又安静下来。
月灼平躺在褥子上望着帐顶,获胜存活下来的喜悦和脱离唐津单独带队的喜悦都很短暂,短到转瞬即逝。好不容易打完这场艰难的仗,但她想得到的并不是这些。
……想得到什么呢?
月灼望着天,自己问自己。
想得到安全,想得到庇护,想躲在强大的母辈身后被照顾。
她还没发散完,门帘再次被掀开,阎婈和她小姨阎荣走进来。
也是,世界上会公然无视姒颐盟主指令的也只有阎婈了。
阎荣进门就瞥到了地上的天惩鞭:“你记得写信问沈和容城主,趁早把这鞭子毁掉。”
“好。”月灼注意到阎荣手上拿了一支长戈。
“这把戈名叫步光跃英戈。”阎荣见她注意到,将长戈往前递过去。
这支戈一点也不像新打的,长柄末端甚至有轻微的锈痕。但用料极好,锻造的角度和线条都极为流畅,非常趁手。比她原先那支已经被砸得歪七扭八的金璋玉琮戈趁手不止十倍。
“这把长戈和你祖嫁嫁那把是同一批料铸造的,用的当时非常罕见的高色铜料,三角援是用的精钢锻的,比高色铜更锋利耐用。原本是你祖嫁嫁的备用戈,结果到最后她也没用上。”
月灼将长戈拿到手中掂了掂,是啊,在她前方已经没有强壮的母辈能够庇护她了,她只能用母辈留下的长戈庇护自己。
“阎婈帮你订的长戈我正在锻,等你下次回来,经过纪凰城就可以拿上了。我也会帮你锻两支,一支给你留作备用戈。”
“谢谢阎姨。”月灼冲她抱了个拳。
“不打扰你休息。”阎家姨姪俩起身告辞。
“对了。”月灼突然叫住她们,“我能不能问一问,九城盟流动堂的堂主是谁?”
阎婈顿了顿:“眉间月的暗牌永远不能翻牌,有些时候,哪怕牺牲以后都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但你可以知道的是——你已经见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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