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辰时月灼率白方第一次占住高地到现在,这样的攻防转换已经经历了五轮,还剩最后两刻,只要守住就是胜利。
此时白方80人还剩62人,10人弓兵小队全员在位,30人骑兵营还剩24人,步兵营损伤重一点,40步兵还剩28人。月灼将步兵营重新编队,7人一队,依然是东南西北四队,东南两队守住上山的两条入口,西北两队在山顶下五十步的位置修筑工事。骑兵8人一队,左右翼守入口,预备翼守在月灼蹲着的哨塔旁。弓兵分布在最高点的掩体内,等待月灼指令。
反观半山腰上的黑方,损失则惨重得多。黑方原本部署40人步兵营、20人骑兵营和20人弓兵营,此刻几乎损失过半,只余41人。
但月灼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因为黑方还有一位非常恐怖的步兵营营长,只要她还活着,哪怕黑方全营被歼,她也有可能逆势翻盘。月灼今天两次阵地失守,也都是拜这位步兵营长庄姜暗月所赐。
两人隔着山顶遥遥相望。同寝十年,月灼和暗月非常熟悉彼此的长项和弱点。月灼单兵和指挥都极强,攻势悍猛,同时擅长庙算,在作战之前能沉下心反复推演,直至无懈可击;暗月则是一个极度偏科的偏执型天才,她武功不在月灼之下,擅长隐蔽、在暗处眼观六路收集信息,能够利用战场上别人注意不到的细枝末节翻盘,但她之所以不选择去前线领兵打仗,因为她不太会数数。
黑方将领楚天阔看起来也没聪明到哪里去,庙算的时候算了三遍依然算错了箭支数量,于是,在即将发起总攻的现在,黑方弓兵惊喜地发现,自己没箭了。
论单打独斗,月灼很难在庄姜暗月手下讨到便宜。但暗月现在要想摸到月灼的边,首先要用弓兵突破白方的左翼步兵,否则在己方步兵数量不占优势的情况下用步兵强攻就是徒劳送死。说到步兵,黑方的步兵各个都精疲力尽,两眼翻白,而山顶上白方的步兵却神清气爽,活奔乱跳。暗月有一种隐隐的懊悔感——她一定是粮草补给量也算错了!
没箭发,没粮吃,黑方全军陷入了一种低迷的士气里。暗月很想以一己之力拔刀杀上去直接砍了月灼,事实上她上午也是这么做的,但现实很快教会了她做人。现在暗月已经深切地意识到,没有己方步兵帮她牵制住对方右翼骑兵,她是根本不可能在对方两翼骑兵的冲击下还有余力击杀对方将领的。
空有一身扒皮之术,却连对方一根毛都摸不到,暗月恨得牙痒痒。
“暗月姐,我有一个主意。一会让后排弓兵去削些树枝蘸火油当火箭射出去,突破他们最前线的步兵,然后你就趁乱直奔月灼。”
“可是树枝削的火箭根本没准头啊,射也顶多射十步远。”
“没关系,我带着全部兵力从东边冲上去,确保咱们的弓兵可以靠近他们十步以内。”
“你的意思是,你要以消耗我们所有剩余兵力为代价,换来弓兵射出火箭的机会,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撕开一小条裂口让我能混进去干掉月灼?你要知道,就算我突破了前方的步兵营,月灼身边可有三队骑兵。”
“我会要两个弓兵专门往马身上射火箭,马只要受惊,整个骑兵队会乱。暗月姐,虽然代价巨大,但这是我们唯一还能取胜的机会。”
“最后一搏,当然要拼尽全力。”暗月嘴上赞同着楚天阔的观点,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这个方案确实没有问题,令她不安的恰恰是这个方案的正确性。从她七岁进军院开始,每一次考校演习,不知为何,她所在的阵营最终一定会迎来这样舍全军保她一人的抉择时刻。她倒是不负众望,十次里有九次逆风翻盘,绝地反杀。这一次大概也不会例外,胜算九成以上。
可是……难道我真的是天煞孤星吗?暗月在心里不安地想着。
难道每一次我的胜利,都要以克死所有友军为代价吗?
楚天阔察觉了她的迟疑,开口问道:“暗月姐,哪里还有问题吗?”
暗月摇摇头:“没有问题,我就是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打一场战损率低一点的仗。”
楚天阔咧嘴一笑:“姐,你别要求太高了。能赢就行,管它怎么赢的呢。咱们这是考校,又不会真的伤亡。拿下第一,打个高分才是正事。”说完转头对着弓兵下令:“去削树枝,削完来我这里领火油涂在箭头上。你们两个,待会重点对着敌方马匹射。”
白方的陷马坑已经挖好,里面埋了十余个鹿角木用来绊马。旗手和号手在月灼身边待命。
半山腰上的黑方率先响起角声,对山顶发起总攻。两队步兵手持木盾和捣马突枪冲在最前方,靠近了白方的第一道防线。
白方青旗起,右翼骑兵率先出击,直冲下山,打算冲乱黑方的阵型。
黑方弓兵列队,将手中的火箭依次射向对方马匹。
白方骑兵顿时不受控地散乱了,马匹不再听指挥,直要窜入旁边的树林里。
暗月抓住这个第一波骑兵已溃第二波骑兵未至的大好时机,一路杀上山去。
白方黄旗起,步兵列队,挡住了暗月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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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整,军院院长春八娘施施然从一旁的瞭望塔中走出来,看到山顶稳稳插着写着“灼”字的白旗。
“本场岁末考校,白方胜。”春院长嗓门洪亮,高声宣布,“白方战损27人,黑方战损49人。双方主将均存活。”
白方学生兴高采烈地抱在一起。果然只要有月灼坐镇帅位,就一定稳赢。军院最强将才,可不是随便吹的。
走下山坡,月夕已经在等着她俩了。月灼和暗月一前一后向月夕走去。
“结果怎么样?”月夕迎上去。
“我们俩抽签没抽到一边。”月灼搂过她,往山下走去。暗月不甘示弱,搂住月夕的另一边肩膀。
“那谁赢了?”月夕被两个浑身血污和臭汗的大高个架在中间,艰难喘气。
月灼扬起下巴:“当然是我。”
说完就遭到了暗月的一记后勾拳。
三人笑笑闹闹,走回寝楼。
突然,月灼闻到了一丝刺鼻的气味,她猛然抬头。
——寝楼上方,冒出了丝丝缕缕的黑烟,一阵风吹来,黑烟很快将寝楼全部笼罩。
“起火了?”月夕急道。
“不,这是瘴气。”暗月盯着黑烟,“没有火光,不像失火。但是却有这样浓烈刺鼻的气味,这是……”
月灼和暗月异口同声地喊道:“七毒瘴!”
她们距离寝楼和那一团黑烟还有两三里的距离,月灼撕下外袍的衣摆,撕成三份,递给月夕和暗月:“快,先掩住口鼻。”
月夕一把拿过三份布条,低声轻吟:“春泉涌流!”瞬间,三块布料都变得湿润,几乎能滴出水来。
三人将湿布系在脸上,就近找了一幢最高的观物院的学楼,爬上顶端,从最高处俯瞰整个情况。
尽管还有一些角落被更高的学楼遮挡,但也可以清晰地看到整座学城有六七处地方冒出了黑烟,除了她们的寝楼,察心院学楼、藏书阁、占星台等地方都有黑烟冒出,在夜色中反射出不详的蓝光。
万海独山岛是一座海上孤岛,距离大陆最近的白兰港数百海里,距离南边最近的瑶洲群岛也有数十海里。几十年来,岛上的万海学城也曾有过宵小来犯,但大多是些海上不长眼的小毛贼,没有过今天这么大阵仗——七毒瘴是由夹竹桃、鸡母珠、狸藻、舟形乌头、慕阳海蛇、血黑蚁、南歌水母、屹川金蝎七种世间剧毒之物提炼而成的毒药,通过复杂的阵法点燃发动的毒瘴。光是集齐这些罕见的毒物便已不易,还要炼制并配合阵法,全天下能做到的寥寥无几。
“该不会是衡中书院的人吧?”月灼皱眉道。
“他们为什么突然用这么狠毒的法子袭击我们?”月夕问道。
月灼飞快思索道:“难道是因为学城挡了有些人的财路?”
虽然月灼自己时不时会去瑶洲抓些贩子换赏金,但她所做的和春师座她们比起来只能算九牛一毛,真正成组织成体系地打击海上的人贩子,是春师座和沈和容城主多年来一直在做的事。
“不对,你们看。”一直没说话的暗月指着西南一处,严肃地说道,“他们真正要袭击的是后山。”
顺着暗月的手指望去,月灼看见大批大批的黑衣人正在后山聚集。
月夕惊叫:“后山今天出土了不得了的上古时代的文物,就是宰父院长被叫走去看的那个,他们一定是冲着这个来的!”
三人一对眼,飞快地冲下学楼,一路向后山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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