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打算歼灭她们替主帅燕翦报仇的。未曾想这群凰族女兵竟然打出了大川王朝的招牌，说是奉御命前来平叛的。谁都知道大川如今皇帝卧榻，是娥陵皇后主事，而娥陵皇后素来御用女官女兵，尽管眼前这群女人明显没有一个是龙族人，但白洋城军士们不敢怀疑她们的身份，毕竟，这真的很像娥陵皇后做的出来的事。
一个年轻的男士兵走出队列，放下自己的长刀，举起双手走向九城盟军阵营，还有人跪下哐哐磕头。
“雍门陛下恕罪！娥陵陛下恕罪！我们都是被强逼来的！齐王太过暴虐！我们不敢不从啊！”
“不要听妖女胡言乱语！不许投降！投降者死！”幸存的那个燕翦副将被黄明砚压在身下仍然高喊道。
黄明砚一剑捅进他的喉咙：“闭嘴吧你。”
敌军残部见状，跑得更快了：“娥陵陛下明鉴！我们是恭顺的大川子民！从未想过谋反！都是受齐王威逼而已！”
很快，一个接一个，士卒们生怕不赶趟似的弃刀跑了过来。
搬出娥陵皇后的话是姒颐教的，月灼原本将信将疑，没想到效果如此之好。
白洋城军残部上午刚投降，武器粮草被缴了个一干二净，下午就被拉去分别谈话。
“我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月灼摘下了头盔，头上肩上都缠着止血的布带，然而神情睥睨，俯视着一批又一批自己的俘虏。
“在你们身后，还有一支两万人的显城军正在赶来协助雍门章泽谋逆的路上。你们若是能在阻击显城军一战中立功，不仅死罪赦免，我还可以帮你们去向朝廷请军功。”
“杀十个显城军记丙功，奖一钱，可升卒长。”
……
三日后，显城军被全歼。
月灼意气风发地骑在长长队列的最前端，带着九城盟军凯旋而归。身后还跟着三千战俘。
今天艳阳高照，虽然冬日荒原上的风仍在呼啸，也终究被阳光熏出了一丝暖意。月灼仔细嗅闻着风中的枯草味，脑海中难得地放松。
“报主帅。”一匹快马行至月灼面前，是她派去白洋城和显城的斥候，“您所料不错，此次白洋城和显城均是倾巢而出。”
“哈哈哈哈哈哈好！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月灼扭头看向一旁的小黄副将。
她们在地图上看到过，这两个城邦是大川王朝最北境的两座城，听说黑山白水，终年积雪，然而物产丰饶。
“意味着这两座城已成无主之城？”黄明砚眨了眨大眼睛。
月灼吹了声口哨：“——没错！这意味着显城和白洋城这两块地儿现在已经是我们的了！等斩完朱厌，我们就可以回来占山为后。”
黄明砚满脸憧憬：“我听人说显城野山鸡多！那里的山鸡烤起来嘎嘎好吃！”
“到时候让笑利给我们多烤几只。”月灼笑道。
下一秒，她突然从马上栽了下来。
刚刚还嘎嘎傻乐的黄明砚吓坏了，赶忙翻身下马，查看主帅的情况。
“不要动我。”月灼短促道。
方才那一瞬间，她只觉得髋骨剧痛，随即疼痛感迅速蔓延，整条左腿，从脚趾尖一直疼到尾椎根部，像是有一百个电闪雷劈同时劈在她左腿内的经络骨骼上。
月灼在哪摔倒就在哪躺下，她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调息了片刻，再度翻身上马。
“主将，你再多歇一会儿吧。”黄明砚不放心。
月灼脊背笔直，努力试图保持自己的主帅风度：“我没事。回去还得和林副将开会，耽误不得。”她握住缰绳策马向前，“再说了，躺在地上真的很像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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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郡，法本院。
苍黄的山脊孤然耸立，连飞鸟都很少光顾这里。
法本院昏暗的地下室里堆满了残肢，发出馊臭的气味。一个男人坐在其间，仿佛失去嗅觉一般如常地忙碌着。
法本院原本是衡中书院辖下的一座学坊，数十年前从衡中书院剥离出来，专门进行一些不便为外人所知的秘术钻研，其门槛之高，只有衡中书院最杰出的弟子才有资格进入法本院。
法本院的杰出代表作是研制出了第一只有屠城采药加成的战争之兽朱厌，赵直便是凭借这只朱厌推翻华良春三国，建立大鄢。法本院与朱厌也从此一战成名。
要制作一只朱厌，需要花费近三十个月。法本院西北方有个巨大的斗兽场，每天有上百个男人被投入场内彼此厮杀，只有最狂暴、最好斗的男人，才能在那里活下来。然后，法本院会将他的肢体和公牛缝合在一起。
大多数时候，男人和公牛都会死，成为一堆毫无价值的废材。但极少数幸运的时候，牠能活下来。即使能活下来，牠在初期也是极为脆弱的。需要新鲜人血浸泡。一天就需要消耗三百个人身体里的所有血液。同时需要小心地替换牠的部分内脏和肌腱，使其更加强壮。内脏与肌腱有的来自于虎豹之类的珍稀走兽，有的来自于人类。
虽然过程复杂繁琐，极易失败，但一旦能活过一百五十天，那么这只朱厌就能在未来爆发无穷的破坏力。
此刻坐在残肢之间忙碌着的就是法本院的院长留光，他是个干瘪矮小的中年男人，此刻正坐在一把由男人骨盆制成的精巧绝伦的椅子上，手边放着一本人皮装订成的书页——没办法，废材堆积太多，总要物尽其用。他面前的透明水箱中，由各种兽类缝制而成的巨大怪兽父全天龙昏睡着，喷出腥臭的鼻息。
留光有些心神不宁。实验又失败了。之前缝合的肌腱迅速溃烂感染，天龙的两条后爪生满了脓疮、几可见骨，只能截肢。
更糟糕的是，他今日还得接待一位他并不想见到的稀客。
“师尊，离娄教主到了。”弟子通报道。
衡中书院与正清教的关系颇为微妙。正清教是留光最大的主顾之一，也是他最厌烦的一群人。离娄无忌为人跋扈，处处要压他衡中书院一头，更是时常在鬼发大人面前嚼他舌根，将他的功劳据为己有。然而他只能隐忍。在彻底剿除凰族之前，不能先起了内讧。
留光强迫自己脸上堆满笑容，迎出门外。
正清教教主离娄无忌一袭青袍，发髻高高束起，身量几乎是留光的三倍。他周身弥漫着衰老的气息，五官却异常年轻而工整，显得格格不入——那都是留光帮他换的，鼻子眼睛都是从最貌美的活人脸上现摘的。
此刻，离娄无忌工整而匠气的五官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留光大师，天龙的造生进度如何了？”
留光不愿在他面前自陈失误，撒谎道：“一切顺利，只缺心脏了。”反正这世上除了他，其余人谁也没这个技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尽力摆高姿态向对方提出要求，“心脏的材料最好是女人。我需要她的一整套颅脑、肠脑和妣脑，女人的玄妣乃是天地根，能为父全天龙提供最强劲的动力。”
离娄无忌面露难色：“……那可有些难找。昏囚兽和孝兽吸食来的那些生命力还不足够你用吗？”
“远远不够。”留光答道，“父全天龙拥有无上伟力，要供奉父全天龙，仅仅靠昏囚兽和孝兽吸食女人得来的那点生命力还不够，朱厌对她们的恐吓程度也在不断下降、亟须升级。”
离娄无忌匠气的脸上看不出神情：“行吧，我会按你的要求寻找合适的女人来当心脏材料。你也不要偷懒，早日恭请天龙降世。”
“那是自然。”留光拍了拍胸脯，昂首行了个教礼，“真龙不死，我族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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