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风起

“你……”宋蕊初难得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她是不服气,愤愤身份地位外貌才情自己哪里比不过这个新封的郡主,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来,想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可惜现在她发现,比不过。她不承认藤月比她貌美,但藤月的身上有一种郢都没有的蓬勃生气。

更可悲的是,不但比不过,还打不过。

宋蕊初承认自己倾慕裴映洲良久,但她自幼被如珠似宝地捧在手上,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裴映洲如此绝情,到手的绣球都不接,她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京都比裴映洲优秀的郎君说不出几个,但能与裴映洲毗邻的,她哥哥宋启元不就是?日后还愁找不到相符的世家公子?

倒是这位郡主……

她等着裴映洲认栽。

宋蕊初看上去咋咋呼呼,其实行事胆大心细。今日如此兴师动众,也有些表演功夫在。

世家大族,以有心算无心。看上去没脑子的人,总是活得久些。

只是装着装着,竟也不知道哪个是真正的自己了。

若这个人是藤月,也没什么不好。

她感激藤月截了绣球避免她颜面扫地,更羡慕藤月能将自己想要的都攥在手里。

宋蕊初也想过习武,家里人娇纵她,却连些拳脚功夫都不愿教。

说高门女子,如此甚为不雅,有违女训。

“宋小姐找我有事?”藤月面色如常,好似第一次见面,没有怪罪她的无理。

“无事。只是没想到明安姐姐竟是如此妙人。”宋蕊初敛了神色,亲亲热热挽住她的手臂。

藤月不得不佩服姑娘变脸的本事,分明刚才还像要吃人似的,一转眼就是人畜无害的模样。

她也没计较,和善招呼道:“苏家两位姊妹也来了。”

“家兄从尹州派人运来些花木,诸位不妨随我前去一观。春华,将我的尹州春色拿来,给各位小姐看茶。”

宋蕊初暗暗观察着,对方礼数周到,说比照皇室养的也不为过。

二人连同苏氏姐妹去了裴府的花园,不一会儿,裴青黛也来了。

裴青黛形容沉静,和苏婉怡同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温和性子。二人的言行举止,都似规划好了般,没有丝毫不规矩。

“裴姐姐一来,让我觉着自己是苏家不知从哪捡的痴女,她才是我阿姊的姐妹。”苏娇娇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说。

“你呀,人小鬼大。”苏婉怡点了点妹妹的脑袋,众人都笑了起来。

裴青黛看向藤月,语带歉疚:“原早该见过长嫂,只是青黛近日在绣房作一副金陵百景图,早出晚归,想着手中的事放下后再来问安。”

“金陵百景图?”

“正是。这是青黛送给太子的生辰礼。”提到太子,裴青黛低下头,脸颊挂上一缕绯红。

“她呀,可就盼着太子殿下归朝呢。”宋蕊初在一旁言笑晏晏地打趣。

苏婉怡也捂着嘴接话:“青黛妹妹自及笄起,裴家的门槛都快要被踏破。可惜神女无梦,今日这般倒是教我好奇。”

裴家是大族,裴青黛又是唯一的嫡出小姐,与太子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眼下太子去了韶州,太子妃之位空置,回来后应当就开始选妃了。众人早有猜测,裴青黛是内定的太子妃。

“蕊初,你莫要胡说。我哪里……”

“好了好了,我不说还不行吗。”宋蕊初见姑娘的脸红的都要滴血了,连连讨饶。

几人一片欢声笑语,倒也和谐。

不多时,两位夫人姗姗来迟。

为首的是裴夫人的表妹梁文华,早早的嫁了承恩伯。另一位是宋蕊初的姨母方语容,裴夫人的手帕交。

梁文华看到藤月,语气欣慰:“明安郡主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映洲性子冷,也亏得你不离不弃。”

这是在暗讽她主动求旨,不顾脸面。

藤月心中冷笑。

“可不是,”方姨母看着宋蕊初,像是在说小女儿家的玩笑,“一晃映洲都已成家,我还记得上个月蕊初还说非映洲不嫁,是吧?”

说完她神色一惊,说漏嘴似的道歉:“瞧我这嘴,不会说话,小女儿的事还拿来逗闷。”

“方姨母,我哥哥最是护短,若是谁平白污人清白,少不得要脱一层皮下来。”

到底是嫡出的小姐,受不得一分气。宋蕊初最见不得旁人不阴不阳的样子,径直怼了回去。

不知姨母今天吃错什么药,竟到旁人家来编排自己。

生怕藤月误会自己余情未了,宋蕊初继续说道:“裴郎君是人中龙凤,与郡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少不更事的玩笑之言,还提它做什么。”

方容语也很纳闷,这丫头平时张口闭口就是裴三公子,一副没心眼的样子,今日怎地急急撇清。

宋蕊初不知该说对方没脑子还是故意,往日她在姨母面前时常提起是因为方容语和裴夫人熟识,希望她能从中牵线搭桥。

今时不同往日,裴映洲既已娶妻,她还上赶着做什么?

暗暗给姨母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找事。

方容语神情讪讪,不说话了。她看看在旁的梁文华,对方一直坐着喝茶,无视她的眼色。

梁文华抿了口茶,笑道:“宋大小姐说的是。两家结亲,最讲究的就是般配二字。”

“只是再多的般配,抵不上夫妻情比金坚。这点,明安郡主与裴郎君情深似海,应当深有体会。”

她顿了顿,拉过苏婉怡的手夸赞道:“可怜婉怡与映洲一起长大,还没个着落。若是寻着个映洲般一心一意的郎婿,才叫我放心。”

“婉怡是个好孩子,不怪之前我家大郎说心仪于你。我还惋惜你已有意中人。”梁文华状似不经意地撇了撇藤月一眼。

苏婉怡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回道:“我以为大丈夫都是三缄其口,不想令公子还喜欢与夫人拉家常。梁夫人定然是家中和睦,门庭清朗,羡煞旁人。”

梁文华不久前才与二房因田产之事争得面红耳赤,听到她讽刺的话,一时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裴青黛心中疑惑,这两位夫人素来巴着裴家,平日万不可能说出这番话,敢如此定是得了母亲口信。

听说是郡主求的赐婚,莫非母亲对郡主有什么不满,想要给她添堵吗?

还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藤月看着她们有来有往,也不插手,仿佛局外人似的。

她心里明白,此番怕是裴夫人给她的下马威。只是没想到几位小姐都是明白人,替她回怼了过去。

若她对裴映洲早已倾心,夫妻之间这一遭少不得隔阂。可她想不通,裴夫人为何如此?

裴青黛到底是主家,见气氛冷凝了下来。转了话题打圆场道:“长嫂可知花园里这是什么花?我往日从未在裴府见过。”

“左不过一些家乡的野花,”藤月笑道。

“五哥怕我思乡,便留了些格桑的种子,我命人种在府里,眼下倒是开了。入了荣国公府后,我舍不得,便令人移栽过来。”

几人各有心思,便也顺着话说,从家里的盆栽花木聊到时兴的料子花案,无人再提方才。

女眷这般和乐融融,宫里风雨欲来。

贤妃端着药膳在门口等了许久,问道:“陛下还在议事吗?”

内侍客客气气回道:“娘娘先回去吧,陛下今日发了好大的火,里头正忙着呢。”

“那本宫便不多扰了,公公也不必说我来过。只是烦请公公提醒皇上,千万保重龙体。”贤妃行礼,施施然离开。

昨日韶州八百里加急的线报送入了宫中,今日早朝魏明帝便发落了两个地方官员,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整个朝廷风声鹤唳,大殿里往日舌战群儒的大臣们像鹌鹑似的,个个瑟缩着不敢说话。

“韶州水患,一个月前便传信来了京城。”皇帝面色不显,问道:“史良,你当时是怎么和朕说的?”

“你说早已垦田挖渠,疏通水道,并无大碍。”魏明帝一边拍手一边笑道:“百姓和乐,歌舞升平,有你这样的肱骨之臣,我大郢何愁不兴!”

“陛下……”被点名的官员跪在地上,不敢再向上看一眼。

话未说完,便被魏明帝打断:“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若韶州水患无伤亡,阳城怎会出了时疫?怎会百姓动乱,甚至打砸官府?”魏明帝的手在龙椅上重重一拍,连带着下面的人也震了震。

“你们劝朕派太子前去,如今太子在韶州下落不明,若太子真有差池,朕让你们一起陪葬!”

“陛下,现在解决疫病才是要务。”杨中正神色如常,出列道。

魏明帝目光沉沉地看了他半晌,问道:“那依杨相所言,该如何办?”

“朝廷可派按察使前去,以示重视,暗寻太子殿下下落。再拨粮赈灾,派医士问诊,安抚民心。”

皇帝仿佛根本没思考,只是顺着杨文正的话问道:“诸位爱卿,谁愿意前去替朕分忧?”

无人应答。

眼下人人自危,且不说染上此病就是送死,暴动的流民连官府都敢砸,还有什么不敢?

片刻后,裴弛道:“老臣有一言,疫病多发,往往一人沾染不出三日全村都无药可医。不如封城。”

魏明帝对杨相的言听计从令裴映洲有些疑惑,来不及深思,听到裴弛的话,瞳孔陡然放大。

他站在列尾,看着自己的父亲轻而易举地提出封城。

当初,他也是这般放弃自己的吗?这般放弃一城百姓——

为什么?

为什么!

大雪纷飞,百花凋零,他曾遇到一个姑娘,奄奄一息,然后再无踪迹。

明明有人可以活下来——

明明他们都不会死——

“启禀陛下,微臣请命。”听得少年清脆的声音,他站在光影里,身上是四处游离的尘烬。

众人回头而望,正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新娶妻的裴三公子裴映洲。

不由得目光都向裴弛转去。

看到裴映洲,裴弛心中一惊,怒喝道:“你一个小小的翰林修撰,也敢出此诳语,还不速速回去!”

“臣经历过时疫,也曾沾染。疫病传播速度之快,若是封城,阳城百姓再无生路。”

少年依旧不卑不亢地迎上裴昭的目光。

“臣,心有不忍,愿尽力一试。”

“陛下,裴修撰既是亲历之人,想必多有经验,不若让他一试。”令人惊讶的是,禁军统领萧贺竟也帮着裴映洲说话。

魏明帝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少年,半晌后回道:

“既如此,朕便封你为巡按御史,前往韶州。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有关国祚,需立下军令状。朕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是否愿意?”

裴映洲俯身再拜:“微臣万死不辞。”

四下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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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霜色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