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安静温馨的小屋,此刻挤满了人,夏天的清晨是凉爽的,一阵一阵清风轻抚有些泛旧的白色窗纱,路满星站在人群最角落,在等待着自己命运的安排。
从前那个言笑晏晏的老太太,被定格在深木色相框里,路满星有些无措,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前从没见过的人,此刻脸上竟然也挂满了泪星。
"星星,你饿吗?”一个穿着素色裙子的女人挤过人堆拉着路满星冰凉的手,路满星只看了女人一眼,又低下了头摇了摇。“婶婶,我不饿。”女人紧紧将路满星抱在怀里,一遍一遍轻抚着她的背。
突然,坐在沙发上抽烟的男人将烟头摁灭在桌上的一个小盆栽里,路满星伸出手想要阻止,可是为时已晚,那是奶奶最爱的小盆栽,每天都会浇浇水,修剪枝叶。最底层被烫到的叶边有些卷曲了起来。
男人朝着人群说道:“妈没了,咱们商量一下星的去处吧。”人群开始吵闹,但是谁也没有做那个出头鸟,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女人,手里还牵着一个小男孩。男孩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玩具,看向人群的眼神很不友善。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看到推门而入的女人,惊喜地喊道:“弟妹你回来啦,我们正商量星的去处呢!”
林心走上前去,望了望角落的路满星,开口说道:“大哥,我已经再嫁,有自己的家庭了,我不能将星带回去。”
“可是她毕竟是你的亲女儿啊,你怎么能这样呢!”人群里路满星的二婶不满意的大声说道。
老太太一共有三个小孩,路满星的父亲工作中出了事故,林心便火速离了婚出门打工,老太太只能自己抚养着路满星。如今听到这个女人说着不能将小拖油瓶带走,大家都不免觉得有些生气。
为首的男人是路满星的大叔叔,如今在外面有一个小修理厂,生意也还算红火,可自己已经有了三个小孩,再多带一个,家里老婆肯定不满意。
二婶更不用说了,自己每天操持着早餐店,辛苦拉扯两个小孩,二婶想起老太太的退休金全花在那丫头身上,已经是感觉怒火中烧,怎么可能再将那丫头带在身边。二叔则是一直在最后隐着,不出声,也不反对。
角落里的女人开口了:“那总要将星的去路说个清楚吧,往后孩子上学怎么办。”
听到女人这样说,林心上下打量了角落里的女人,紧皱着眉不满意的说着:“李艺如,从前你就和路远眉来眼去,如今路远走了,还几次三番跑到老太太这里,你妄想着老太太的房子和退休金是不是!”
听到这里,众人纷纷转过头去看着角落的李艺如,果然当有了共同利益时,这矛头就对准了一处。
李艺如红着脸,听到林心胡言乱语,本想好好耍一下泼妇微风,但察觉到怀里小小的身体开始轻轻抖动,便将骂人的话吞了回去。:“我只是念着老太太和路远哥的恩,若不是老太太和路远哥,恐怕我儿子早已没了。我想着对星星更好一点,也算了是安慰路远哥在天之灵,没想到你竟空口白牙侮辱人。”本事想将路满星带在身边,可如今也是没办法了,若强行将路满星带在身边,这贪钱贪房子的名头可就坐实了。
二婶忽然想到小弟走的时候那次抚恤金,开始问起大哥:“大哥,小弟走的时候,厂子里不是赔了一大笔吗,若是谁将星星带在身边,这钱就当抚养费了呗。”
大哥则皱眉想着这笔钱在哪儿,旁边的林心惴惴不安,表情放缓了些:“行,星星我带走。”实在是当初路远的那笔抚恤金金额可观,若是她不出来承认,此事很难善了。路远本就是技术工种,不然她也不能嫁过来,又因路远死因与老板儿子有些牵扯,老太太也不是难缠的性子,出事后也没有多去为难老板,老板难免生了许多愧疚的念头,将路远的抚恤金提了又提,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众人都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了一下,二婶迅速反应过来,叉着腰:“莫非,那钱你拿走了?!我以为那笔抚恤金是妈拿着呢!”
李艺如将脸紧紧贴在路满星额头,眼泪汪汪,怀里的人儿,不过是孩童年纪就要直面人心险恶。
众人看向林心的表情都不太好,颇有怨怼。最后还是大叔发了话:“既然如此,那你就将路满星带在身边。”“妈都走了,那这老房子留给谁?”一直身后不曾发言的二叔,看向自己的大哥。众人翻箱倒柜的找着,最后看向角落里的路满星,“星星,你有没有看到奶奶的房本?”大婶拉了一下自己的丈夫,开口说道:“小孩哪儿懂什么房本。”然后又笑盈盈看向路满星:“就是一个红色的本子啊,星星你有没有见过?”
路满星愣了神,她应当是见过的,毕竟奶奶不久前刚刚拿过给她,还有一封信。可是奶奶千叮万嘱,一定不要拿出来,还嘱咐路满星要好好活着,多多保全自己。随即路满星坚定了眼神望向大婶,摇了摇头说没见过。实则房本和遗书都在老太太遗像下厚桌布放着,说来讽刺,老太太拉扯大三个儿子,最后竟没有人诚心看看她的遗像,为她好好上一炷香。
众人见寻找无果,说老太太已然安然下葬,路满星的去处也有了,便各自寻着借口离去。李艺如也知不该插手别人的家事,便捋了捋路满星额前的碎发,叮嘱她好好学习,自己得回学校上课,有机会会来看她,不舍得一步三回头。李艺如的离去,让路满星没有了依靠,手指紧紧扣着左手手臂,瑟缩着,不敢直视林心。
林心拉过小男孩,将他抱在自己腿上坐着,又看着角落里的路满星,看着她不争气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催促着路满星去收拾自己的行李。路满星回到和奶奶的房间,乖乖将脖子上的绳索拿出来,底下是一枚钥匙,是奶奶临走前交给她的,是这个房子的钥匙。路满星将钥匙放在衣服里卷了又卷,又将衣服放在最底层,才细心将自己的衣物折叠在一起,害怕林心等急了,急急忙忙跑到林心身边。林心没分路满星半个眼神,拉着男孩快步出了门,路满星连忙跟上,又熟练的扣动门口的反锁按钮,哐当一声重重关上门。
到了林心的家,小男孩撒开林心的手,直直跑向沙发上的男人,亲热又熟练的搂着男人的脖子喊爸爸。路满星不敢抬头四处打量,只敢直直盯着自己的鞋,小手不由自主扣紧了塑料袋的绳子。
男人边搂着男孩亲亲脸蛋,旁边响起林心的抱怨:“要不是他爸那笔钱,我才懒得带她回来,昌儿大了哪里不要花钱,白白养着一个拖油瓶。”男人不悦地打断她,“行了,怎么说也是你的骨肉,别当着孩子面说这些!我得去公司了,晚了就耽误事了,你正好在家给两个小孩做点吃的。”男人放开怀里的男孩,抓起沙发上的外套,便朝门口走去,经过路满星旁边,又温柔的说着:“好孩子,去坐坐,吃完东西叫你妈妈带你去你房间,叔叔得先去上班了。”路满星眼睛里盈满了泪水,怯生生地抬头望着眼前的男人,想来继父如此,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可是林心厨房传来的摔摔打打的声音,终究是将路满星拉回现实,她只不过一个寄人篱下的玩意儿罢了。
林心最终还是端了些包子和鸡蛋出来,使气将包子丢进路满星碗里,包子被碗砸的哐当一声开始摇晃起来,最后又定定落在桌面,路满星眼前又划过一只手温柔地将剥了壳的鸡蛋放进马文昌的碗里。林心心里是怨的,不知道怨自己还是怨路满星,原本嫁给路远,婆婆不爱生事,闲暇时也会帮忙带带小路满星,哥嫂也是有商有量,大家和和气气的,可是自从路满星九岁开始,有坐在楼下的大妈闲暇时,摇着蒲扇,笑着问:“路远媳妇,什么时候再给路远添个小子啊?”起初林心还能笑着应对,可是后来流言愈演愈烈,竟背地里嘲笑起林心是下不了蛋的母鸡,饶是好脾气的奶奶也是为林心争辩过几句,不再与她们来往,林心还是隔绝不了回家那条路上无数眼神,像噩梦一样。每每午夜梦回,林心总能梦着很多眼睛轮流交换,像漩涡似地席卷了林心。最后压垮骆驼的一根稻草是李艺如,李艺如是老师,邻里有名的好脾气,林心却只觉得她做作。李艺如有个两岁的儿子,李艺如的丈夫恪守边防线,老太太时常帮助母女两,所以李艺如的儿子发烧,才求到了老太太这里,时逢路远在家,便急急抱着李艺如的儿子去了医院,怀里的小孩实在滚烫,路远看着孤儿寡母放心不下,陪着李艺如守了几天,直到小孩一切正常,才接着回厂里上班了。可这到外人眼里就变了味儿,甚至最后,林心居然说出:“你是看林心生了个儿子,就巴巴地想给人当爹呢!”路远听到这种话简直气疯了,尤其是看到了门框旁女儿的半个身子。路远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人家丈夫保家卫国,我帮帮忙,你不要胡说八道行吗?女儿也在呢,你这种话,把女儿置于何地!”无休止的猜忌和争吵,终于是磋磨完夫妻之间的情谊,最后各奔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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