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树距离池月并不远，越靠近古树胸腔里那颗心脏跳的越剧烈。
嶙峋树干拔地而起，茂密枝叶向四面八方伸展，鬼斧神差般的，她将手抚上巨树树干。
粗糙的纹理与掌心秘密接触时，她屏息凝神，那一刻，池月感受到了源源不断的力量在古树内部涌动。
古树枝叶忽而剧烈晃动，彷佛有什么自内部苏醒，池月连忙收回手，抬头向上望去，在纵横交错的枝干里，在郁郁苍苍的绿叶间，一抹白色隐匿其中。
她定睛去看，看见一只巨型白鸟栖息其上，它将脑袋半埋进翅膀里，翅膀边缘泛着莹莹蓝光。
像是有所感应似的，那本合着的眸子忽而睁开，寂静良久的环境开始有了声响。
各类声音毫无预兆的迫不及待的钻进池月耳中，她的眼睛还定在那双流光溢彩的金色瞳孔上。
池月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那些声音并不聒噪，竟意外的婉转柔和。
白鸟自树间站起，抖动着翅膀忽而化小，围着树干盘桓而上，漂亮的尾羽长长，摇摇晃晃，眼见着就要冲出树冠，一根羽毛落在池月掌心。
尚不待池月垂首细看，鸟类声啼响彻天际，她急忙跑向空地，只见四面八方的鸟儿及所有能飞之物追寻着巨型白鸟而去。
白色翅膀沐浴在无尽的璀璨光芒中，全身镀上一层斑斓的色彩，飞向遥远天际。
池月再去看掌心，掌心内空无一物。
四周重归寂静，恍然间遁入黑暗之中。
耳边响起遥远的回响，像是冰层碎裂的声音。
这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密，池月闭上眼捂住耳朵，缓缓蹲下，试图屏蔽声音来源。
再睁眼时，熟悉的声音焦急的自身边响起，“千泽君，小师妹到底何时才会醒？”
另一个声音淡淡道：“已经醒了。”
这样的声音令人无比心安，衡安第一时间冲了上来，“小师妹！你怎么样，感觉如何？”
池月脑袋还有些发懵，愣愣道：“没事。”
那白色巨鸟她曾在古籍上见过，乃神鸟凤凰，相传以红白二色最为少见。
只见半蹲在前的衡安继续道：“你刚刚吓坏我了，你的身体冰的吓人，连呼吸都没有。”
虽然她以前也像这样沉睡过，但是这次衡安的表现格外激烈。
“方才，你要再不醒来，那些冰霜就要覆上你的头顶了。”
池月醒来后，那些冰霜已经慢慢褪去。
赤雪还在继续前进，前路依旧没有半点光亮，浓雾散了一些。
有什么东西自衡安背后倏然乍起，池月顺手从半空中凝成冰的物体里挑了一个，像前猛然掷去。
击中后那物摇晃两下，并没有倒下，四面八方涌来不停歇的嘶嘶声，池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是蛇吐信子的声音。
衡安转身继续保持机警，“你睡着的时候，雾里时不时会就出现些东西阻碍我们行进。”
池月偏头看像一旁的云千泽，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双腿懒散的盘坐着，此时正回眸看她。
赤雪不知踩到什么东西，温热黏稠的液体飞溅到池月脸上，她下意识用手去摸，拿到面前一瞧，是暗红的血渍。
护在前面的衡安长剑挥舞，那从半空偷袭过来的东西很快被劈成几截眼瞧着要掉到赤雪身上，池月快速捏诀，将其冰封。
待赤雪踏过，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声接着一声，倏尔一声巨大的碎裂声自雾气中传来，接着是冰层不断碎裂的声音。
在她目之所及的尽头，一个庞然大物正冉冉升起。
池月正欲起身，云千泽突然靠了过来，温凉指尖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两下后，又像是还不满意，又用指背抹了一下。
男人的眉眼近在眼前，剑眉星目，正温柔的注视着她，嘴角还挂着轻浅笑意，池月放慢呼吸，一时竟有些不习惯。
“好了，干净了。”
云千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只是尚有余雾，唯有他能看的清楚。
那些血迹在他指腹上转眼不见，池月僵在原地，久久未做出下一步动作。
云千泽见状轻咳一声，“这雾气也该散了。”
随着话音落下，天地渐渐清明，远处浮现一丝光亮，很快隐进层层叠叠的云层中。
池月再转头去看，方才那雾气里模糊的巨影竟也随之消散了。
但头顶总感觉有股无形的压迫感，池月抬头望去，巨大白蚺从苍穹兜头而下。
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们吞入腹中，然而，那双竖瞳停在池月眼前，带着冰冷的审视。
白蚺微不可察的鼻息几乎要喷在她脸上，见它久久未有下一步动作，池月强忍住手上动作，按兵不动。
他们四目相对，彼此僵持。
忽有水花四溅，点点凉意毫无征兆的溅在几人身上，池月脑中高度紧绷的警戒线随着这飞溅的水花渐渐松懈了些。
一个眨眼的功夫，池月再回头去望，那白蚺不知什么时候又消失了。
池月心中疑惑，举目四望，最后停在水面上，什么都没有，心中疑惑万千，莫不是刚从幻境中苏醒灵台还有些混沌。
涉水后的赤雪更加兴奋，一路狂奔，夜里海水如墨，白毛浮在水上，远远望去如鬼魅幻影般四处穿梭。
池月移到水边掬一捧水朝面部挥洒，海水冰冰凉凉，神思也跟着清明不少。
“小师妹，你还好吗？”
池月抬头对上衡安担忧的目光，缓缓摇了摇头，被水浸湿的碎发在耳边略显凌乱。
“我没事，下水吧。”
几人一跃而下，向更深处游去。随着不断深入，海水越来越凉，到最后已经有些刺骨。
他们的凫水速度比之常人不知快上多少倍，纵是这样，也不知游了多久，这片海好似没有尽头。
期间有不少海底生物半是好奇半是恶意往他们身边凑，有个白色小团子如鱼得水般在这些生物跟前打转，东闻闻西看看。
池月不由弯了眼睛，赤雪好像很喜欢玩水，往常无事只会躲在袖间休憩的小家伙，这次竟然主动跟随凫水。
不知为何，那雪团子忽然加速向前，赤雪一游开后，许多小鱼围了上来，张着大嘴不住往他们衣服上撞。
池月拨开眼前挡住视线的漂亮鱼尾，鱼儿受惊后很快散开去。
在那团雪白前面，她隐约看见几个微弱的光点。
几人紧随其后，眼见那光点慢慢坠进大海深处。
再往下，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越近海底物种越多，越绚烂绮丽。连成一片的珊瑚颜色各异，池月找寻落点时，不小心碰到一株，身后成片的珊瑚从便如小灯笼般盏盏亮起。
斑斓色彩不断冲击着眼球，让人不由屏住呼吸，心生暗叹。
正在感叹之际，池月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在暗处盯着他们。
“谁？！”衡安警觉喝了一声，问道噌的一下从剑鞘飞出。
很快，这道目光的主人就现了身。
若是再晚半分，问道就要直击而去了。
那是珊瑚丛的尽头，一块巨大珊瑚礁背后，红色身影缓步而出。
“你们终于来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仿佛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跟我来。”
见几人未有动作，那抹身影顿住，再转过来脸上似笑非笑。
“怎么？你们费尽心思来到这，现下怕了？”
池月对着身侧两人歪头探视，重复道：“怎么，怕了？”
“有何可惧。”云千泽答的淡然。
这话或许是被海底镇压之物听了去，话音将落，海底便一阵晃动翻涌。
本就歪斜着身子的池月趔趄了一下，一只令人安心的手掌瞬间稳住了她的身形。
池月将将站好，还未来得及对这双手的主人道声谢。
轰隆雷鸣声自遥远的海底上方炸开，打破原本的静谧，好似要将这幽深海底劈开般。
受惊的鱼虾群来回乱撞，挣扎着卷进海底不知何时形成的巨大漩涡中。
几人的衣袖随水流大幅度飘动，如深处飓风中。
漩涡往他们这个方向来，几人留神躲过，刚想说上几句话，下个漩涡接踵而至。
池月仔细躲避着细细数着来往的漩涡数量，共计九阵。
九，是为极数。
看漩涡来去轨迹不似无章，乱中有序。
“是阵法。”池月再着眼去寻那掌柜娘子的踪迹，红衣已经悄悄退回珊瑚礁。
池月想去追，却被席卷而至的漩涡绊住了脚，再去寻时，只余下一抹狡黠的笑容和一片红色衣角。
好在衡安已经寻着踪迹而去，漩涡迅速席卷着海底万物，绘成几股色彩斑斓的巨型水柱。
“小师妹，当心背后。”
池月转头去看，那些珊瑚丛仿似千万只触手在水中飘摇，一些水草混杂其中，大片大片抢夺他们的视线。
不待人细看，万千骨刺若银针般朝二人袭来。
池月反应极快，条件反射的拉着云千泽朝水柱方向躲去。
身边人嘴角笑意渐浓，反手牵住她微凉的手掌，池月只觉手心的温度有点炙热。
两人衣摆在水中纠缠不清，云千泽带着她直奔一处漩涡中心而去。
明明是这样危险的举动，她竟奇怪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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