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总还请自重。”跌坐进躺椅，虞暖抬眸，与江暮寒目光相接。
她压低语调，尽可能平静些。
然而，湿意却袭上小腿，她垂眸望去，垫罩乱成一团，落在浅色碎花上，濡湿尤为明显。
余温未褪，又是热意袭来，潮红漫上凝脂肌肤，混着似有若无的清甜，她像熟透的蜜桃，诱人采撷。
江暮寒目光转动，湛黑眸底却波澜不惊。
瞒着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生长得愈加活色生香。
许久，眸光才移开，扫过狼狈不堪的礼裙，他冷声开口，“我让人送衣服过来。”
“不用麻烦，我带了便服，等下希月会拿过来。”温声答着，虞暖扯出清浅笑容，“劳烦江总出去，我现下不方便。”
礼貌却疏离，直截了当划清界限，半点不像旧识。
就这么不待见他么？
薄唇微抿，江暮寒敛下眼，任由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毫无遮拦。
行着逾越之举，他面上依旧清白，难得怜惜滑过眉间，消融在寒霜里，仿佛悲悯众生的天神。
僵持着，虞暖垂下眼，思索对策。
恰时房门打开，段希月急忙进来，“暖暖，张医生今天休息了，我让司机开车送你去医院吧，等······”
话音戛然而止，段希月脚步一顿，难掩惊讶，“江总？”
江暮寒略微颔首，却吝啬目光，只凝视虞暖。
看看虞暖，又看看江暮寒，一个衣衫半解，欲语还休，一个衣冠楚楚，气势逼人。
段希月只觉头大，真是孽缘，千方百计都躲不过。
江家远在段家之上，她不敢造次，几番纠结，她还是硬着头皮向前，缓下声，“江总，暖暖身体不舒服，我先让司机送她去医院吧。”
晚风袭过，余下阵阵凉意，虞暖止不住瑟缩，江暮寒才抬眸，瞥向段希月，“我送她去。”
不待段希月回话，虞暖快一步，“不用。”
说着，她挣扎起身，作势向段希月走去。
然而，才迈开腿，就是脚下一软，猝不及防，身体前倾，撞进温热里。
鼻间漫上清冽木调清香，她慌忙抬头，入目即是清晰的下颚线。
温香入怀，下意识的，修长手指抚上纤腰，江暮寒愈加贴近柔软，伴着甜腻女儿香，她似乎要化在他怀里，美好得不可思议。
当年朝朝暮暮，他唾手可得，而今只能寄托意外。
温存不过一瞬，莹白手指轻推上他胸口，旖旎烟消云散。
他却若无其事将她抱起，放到躺椅上坐好，才收回手。
云淡风轻，神情没半点波澜，仿佛出格的另有其人。
虞暖也生了恼意，别开脸，只看段希月，“希月，让佣人帮忙扶我去医院吧。”
段希月点头，看向江暮寒，艰难开口，“江总，先让暖暖去医院吧，我担心她身体受不了。”
“好。”出乎意料，江暮寒轻易答应。
却是俯身，伸手一揽，将虞暖抱起，迈步向外，丢下一句，“段小姐既抽不出空，就不必挂念。”
段希月面露羞愧，她确实还要招待宾客。
怔愣一瞬，仍是追上去，提高音量，“江总不会趁人之危吧？”
“这并非君子所为。”
声音清清冷冷，如清泉淌过山间，确实正派。
许是药效反复，虞暖又是昏昏沉沉，她艰难抬起眼皮，望着清隽的侧脸，朱唇微张，终是没出声。
当时恋爱，也不见得他这般殷勤。
一路迷迷糊糊，好不容易清醒些，意识回笼少许，虞暖发现自己窝在温热木香里，宽大西装外套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察觉怀里动静，江暮寒只垂眼瞥过，收紧胳膊，没出声。
街边霓虹落进车里，斑斓绚烂，热烈的，却燃不起半点气氛。
冷凝僵持许久，虞暖才出声，“还没到医院吗？”
“去雅苑。”江暮寒言简意赅。
虞暖忍不住抬眸，撞进黑沉沉的眸底，似乎淬了冰，她辨不清半点情绪，却不想示弱，她直接，“三年前我们就分手了。”
所以，不该带她回昔日爱巢。
江暮寒没接话，只身体后靠，让她窝得更舒服些。
又是气恼，虞暖想争辩，却是倦意催人，她溺进虚缈的温情里，忘了归处。
再次醒来，她陷在柔软里，不适全消。
转头，琉璃夜灯晕着莹黄光亮，隐约见四周，巨大的兔子玩偶安静坐在角落里，是她亲手放上去的。
房间里一物一具不差分毫，仿佛时间回溯，停到三年前。
不过，这次枕边无人。
思量间，隔门被推开，高大人影踱步闯入，虞暖慌忙合上眼。
接着，是轻微座椅移动声，莹黄被档，随阴影落下的，是眸光。
心跳加快，虞暖愈加清醒，止不住浓睫颤动，却迟迟等不到下一步，他仅是注视着她。
许久，才有响动，伴着暖意，被子上移。
顺势的，虞暖睁开眼，望尽清冷卓绝的脸，难得恶语相向，“江总这是想吃回头草么？”
又是静寂无声，只有温热落在她额间，指腹拂过，移开杂乱发丝。
没妥协，虞暖伸手，拨开江暮寒的手，盯着他，杏眸中明晃晃流露怒意，“送我回去，我不要待在这。”
他只握住她的手，不紧不慢放进被子里，淡然凝视她，似乎无悲无喜，无欲无求，写满神性。
每次都是这样。
瞧着，怒意更浓，薄红悄悄上脸，虞暖不甘示弱，瞪着他。
气氛愈加冷凝，许久，江暮寒才俯身，凑近，几乎贴上她的脸。
似乎要将她的表情看得彻底，他无奈叹息，“究竟在闹什么？”
灼热洒在脸颊，该是暧昧的，虞暖却强行止住悸动，别开脸，任由怒意翻涌。
闹什么？究竟是谁在闹？
懒得再争辩，她压低语调，冷着声，“送我回去。”
却是一阵晚风，轻易吹散她的话。
片刻后，她才听到，“好。”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公寓楼下，腰间的手松开，随车门打开，虞暖迫不及待下车。
突兀的，她又回头，望进车里，对上冷冽目光，笑得温婉，“江总，既然分手了，就老死不相往来，好么？”
晕在暖黄里，她如春风般美好，柔声细语，说的话却残忍决绝。
江暮寒只垂眸，掩去眼底一丝涟漪，似乎漠然如常。
见状，虞暖也不意外，直接转身离开，却才三两步，身后传来，“不好。”
似皑皑白雪压青松，男声晕上冷意，明明是执拗话，却像施舍，半点不落下风。
脚步一顿，虞暖却没回头，大步向前。
那就任他，反正也回不到从前。
而且，她在海城也待不久，不过数月而已。
虞暖的大学专业是法语，三年前她就是去的法国，并非工作，而是进修。
至于学校，在江暮寒的联姻消息传来前，她就申请好了。
她不愿耗在无疾而终的恋情里，早就备下退路。
至于留学费用，有她大学时挣的，也有恋爱时江暮寒给的，而江夫人那五百万，纯属意外之财。
反正，他们敢给，她就敢要。
恋爱时，她洗手做羹，温柔体贴相待，做到所有恋爱幻想中该做的。
她与江暮寒耳鬓厮磨，缠绵悱恻，一切情侣该做的，他们都做了。
然而，她却清楚感知，江暮寒并不爱她。
他总是立于高岭，疏离淡漠的遥望着她，任她小意温柔讨好，任她无理取闹怨怼，他都无动于衷。
人总是贪心的，一开始她只想与江暮寒谈恋爱，真谈了，她又贪求他的爱。
可惜，这只是妄想，无人爱她。
算了，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交集。
强行压下杂乱思绪，虞暖从沙发上起身，来到书桌前，打开电脑。
她这次回海城，为的是工作。
留学时在文学课上受到启发，她突发奇想开始创作小说《欢喜》，是留学生与音乐家的故事。
半年后，她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投稿，竟顺利在巴黎的一家出版社发表。
后来，应国内出版社邀约，她发去《欢喜》的中文稿件。
出乎意料受欢迎，不到半年，多家影视公司发来合作申请。
综合对比，她把电视剧版权卖给悦壹影视，悦壹影视顺势邀请她共同编剧。
原本，悦壹影视在杭城办公，却在半年前搬到海城。
拖着时间，虞暖在项目启动的前一周才回国，奈何第二天就撞上江暮寒。
真是孽缘。
苦恼纠结中，明月悄悄越上枝头，将改编建议细细审过一遍，虞暖才退出文档，开始回复邮件。
《欢喜》成功发表后，应杂志ZERO邀请，她投去散文，捎带异国风情的细腻笔触颇受欢迎。
差不多两年时间，她断断续续发表十余篇散文，回国前几月ZERO主编Louise给她发来邮件，想将她的散文整理成册出版。
虞暖自然同意，与Louise沟通过后，将散文集命名为Printemps，《春》。
方才的邮件，则是Louise与她确认稿费收款方式。
另一边，窗外灯火阑珊，随车子驶动，偶有几簇霓虹闯入，勾勒得清俊的脸愈加轮廓分明。
转头，江暮寒望向窗外，眸底映出午夜车流，难得在沉静中泄出几丝困惑。
他明明已经服软示弱，她却冷脸相待。
三年前，一走了之的是她，他都不再计较，她反而还怨怼他。
似乎错的是他一样。
就偏她不可么？
思绪渐远，却等不及想出答案，电话响起。
是简岑寂打来的，江暮寒为数不多的朋友，一个与他性情截然相反的浪荡子。
“慕寒，后天去山庄玩啊，顺便看看项目。”嘈杂音乐中勉强挤出低醇男声。
“不去。”
“啧，你之前不是说有空吗？”简岑寂不甘追问，“那你后天去公司？”
目光转动，半晌，江暮寒才答，“去视察新收购的影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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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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