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帘娇羞摇曳，凉风入窗，卷得文件唰唰作响。
凌乱翻动间，虞暖窥见‘繁星科技’、‘转让协议’，稍加思索，就猜出大概。
却仍试探，“什么意思？”
“这家公司在我名下，签下股权转让协议，公司即归你。”江暮寒颇有耐心解释。
“我需要付出什么？”紧盯清贵面容，虞暖企图探明他的用意。
天上掉馅饼，她从不信。
“不需要付出什么，仅是自愿赠与。”他轻描淡写，似乎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可见她一脸防备，江暮寒心中黯然，他仅觉亏欠而已。
该是思绪翻腾，虞暖却出奇冷静，竟有精力打趣，“不需要复合吗？”
他自然心存侥幸，贪求和好如初。
如她在病房里的玩笑话，拿出几千万，她便考虑复合。
可也只是玩笑而已。
将贪念藏于心底，江暮寒从容自若，“随你。”
现下他不强求。
他只愿她过得好些，不必再为生计奔波，富足的活着。
明明凉风才卷过，眉眼间的寒意却淡下三分，他静静凝望着她，眸底寒凉未退，却添上一分包容。
他似乎纵她，怜她，竟有几分情深。
神情停滞一瞬，虞暖有些不适从，别开眼，却是难以忽视的心动。
既为温情，也为金钱。
繁星科技，国内势头正好的游戏公司，日进斗金，足够她这辈子挥霍了。
财帛动人心，她也仅是个俗人而已。
贪念盖过其他，虞暖已无法冷静揣摩江暮寒的心思。
她慌乱抱来肉肉，低头猛吸几口，又蹭蹭软绵绵的肚子，心绪才稍安。
尽力不去看那沓文件，她费力思量。
江暮寒虽不强求复合，可一旦她收下，定更难撇清关系。
她虽不是纯善之人，却也会愧疚，既得天大好处，就难免心软纵容。
届时，她将再无主动权，只能由江暮寒牵着鼻子走。
可她真愿这样么？
过往种种如走马灯闪过脑海，又苦又涩，一点点盖过其他情绪，她的理智总算回笼少许。
既有机会，那就一次解决了吧。
深吸一口，虞暖抬眸，对上冷冽眸光，鼓足勇气，问出多年郁结，“恋爱时，你喜欢过我吗？”
有点难为情，江暮寒却强压下，不假思索，“当然，直到现在，从未变过。”
“真的？”瞳孔微张，虞暖反问，声音止不住颤抖。
“千真万确。”江暮寒点头，可眉间霜雪也没消融半分。
答案不可思议，像绚烂斑斓的白日梦。
她该欢喜至极的，却敌不过悲戚。
既为那些甜蜜缠绵，又为当年卑微怯懦的自已。
原来，并非一厢情愿，而是两情相悦。
换成当年的她，该是欣喜若狂吧。
可惜真相来得太晚。
时过境迁，现在的她已没了那份执着。
湿热滑过面颊，虞暖随手抚过，任由酸涩漫过心头。
又觉好笑，爱与不爱，扰她多年，她以为重要至极。
可真得答案，又成无关紧要了。
虞暖感觉自己从未这般清醒，哪怕江暮寒真爱她又如何，他表现出来的，从前是漠然置之，现在是若即若离。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她想要的。
自始至终，她想要的，仅是个会回应她，包容她的恋人。
而江暮寒做不到。
思绪愈加清明，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唇边笑意漫开，晕得眉眼弯弯，她真情实意，“谢谢你告诉我答案。”
她笑容璀璨，似乎很满意他的答案，可江暮寒却预感不对。
果然，下一秒，她又道，“不过，现在我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女声温柔如水，话语却锋利伤人。
“当年那一段，其实我也有错。”虞暖坦然承认不足，却又话锋一转，“既然互相亏欠，便是扯平了。
往后一别两宽，各自生欢，好吗？”
见她轻松又决绝，江暮寒手掌无意识紧攥，薄唇微动，喉咙却似乎堵上青柠，又酸又痛，挤不出半句话。
不过一瞬，心底起伏就被下压，他望着她，神情平淡，眸底却泄出几许悲凉，“好。”
声音依旧清冷，却隐含几分沙哑，似乎悲伤又落寞。
偏过头，虞暖不忍瞧他这幅模样。
他该立于山巅，拨云弄鹤，静赏人间烟火才对。
既已得答案，就不必再留，礼貌告辞后，她起身就走。
才到门口，脚就被一团毛茸缠上，肉肉故技重施，顺着虞暖的腿往上爬。
它边爬边唉声叫唤，实在可怜。
有点为难，犹豫着，还是耐不过心软，虞暖伸手抱起肉肉，回眸向江暮寒，柔声试探，“我带肉肉过去一会儿，下班前再送回来，可以吗？“
她温言细语，做足了姿态，却不是为他。
江暮寒竟有点嫉妒，却不愿显露，只略微点头。
心中欢喜，笑意又悄悄漫上唇角，她眼底盈上些许满足，迫不及待离开。
目送她的背影，江暮寒敛下眸光，小没良心的，绝情离开还不够，还要带走他的猫。
虞暖抱着猫走出总裁办，樊鹏与两位秘书面面相觑，终是没拦。
她心下一松，将要走出办公室时，却迎面撞来个人影。
男人西装革履，领带却歪歪扭扭扣着，似乎不太正经。
诧异一闪而过，他停下脚步，收起玩世不恭，冲虞暖亲切笑着，“嫂子，你也在啊。”
是简岑寂，京都人，却经常来海城游玩，顺势来雅苑蹭过几次饭。
他情商极高，花言巧语惯了，三年前对她就是一口一个嫂子，现下都没改口。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虞暖后退一步，笑容友好却疏离，“简总，现在可不能这么称呼我了。”
这是没和好？
目光一闪，简岑寂仍笑得自然，似是无心打趣，“这三年，暮寒可是对嫂子心心念念。
他每天公司和家两点一线，实在是守身如玉。
怎么，你们还吵着，是不是他哪里做得不对，我帮嫂子说说他。”
看似是玩笑，实则是好话，虞暖无奈，只笑笑，“分得透透的了，简总别打趣我了。”
又三言两语转移话题，她告辞离开。
哪能轻易分得清楚呢？
目光略过虞暖怀里的肉肉，简岑寂识趣没多说，只挥挥手，“好，慢走，有合适的姑娘给我介绍介绍呗。”
顺势应下，虞暖却不以为意，京都简家家大业大，简岑寂哪缺对象？
待虞暖走远，简岑寂才敛下笑意，转向樊鹏和两位秘书，轻松告诫，“刚才听到的可不许往外说，不然，叫你们江总扣工资。”
三人面面相觑，忙应下。
回想虞暖的温柔嗓音，樊鹏后知后觉，可算是认出这位了。
几年前某个夜晚，忽来急活，他给江总打去电话，如常规禀告工作，却传来娇声软语，“快睡啦，电脑光亮晃得我眼睛疼。”
木门重重合上，彻底隔绝探究。
简岑寂随意靠坐沙发，难得见好友失神，他没忍住逗趣，“怎么，为情所困呢？”
凤眸凉凉扫过，江暮寒没回答，只将茶杯递去。
“啧。”拿起茶杯，简岑寂小酌一口，“这都没能和好？不是让你主动和她吐露心声吗？
虞暖既觉得你不在意她，你就告诉她有多在意她呗。”
“说了，她仍无动于衷。”江暮寒眉头略微皱起，难得显露苦恼。
“不应该啊，你和我详细说说，我分析分析。”简岑寂也来了兴致。
他虽是个浪荡子，隔段时间就换女友，却做得周全，哪怕分手，女孩们对他也是念念不舍，从无怨怼。
半小时后，简岑寂面色冷凝，看向江暮寒的眼神全是不可置信。
“暮寒，你和我说实话，你真喜欢她？”语气十分委婉。
江暮寒点头，只觉他多此一举问一句。
却是一阵吸气，简岑寂试探，“那为什么一连几天都不回雅苑？”
“忙到太晚，她觉浅，我不忍吵醒她。”
“那她生日怎么没送礼物？”
“她最爱钱。”
“转了多少？”没忍住八卦，简岑寂追问。
“五十二万。”江暮寒并不在意。
“也行吧。”简岑寂点头，又问，“那不带她做的便当去上班呢？”
“下厨太辛苦，我不愿她为我操劳。”
“不让她帮忙打领带？”
“她不是佣人。”
弹指挥间，又过半小时，对话才歇。
简岑寂由衷感慨，“难怪虞小姐不愿复合，就你这样，谁敢信你喜欢她？”
眼神突然停滞，凤眸扫下，敛过愕然，江暮寒沉下声，“真是这样？”
“不然呢？”简岑寂都气笑了，“喜欢和在意不能藏在心里，你得表现出来······”
又好一顿分析，苦口婆心劝诫，再耐心出谋划策，把口水都耗尽，他才停。
饮尽杯中茶水，简岑寂挪移，“暮哥，实在不行，咱放弃吧。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一颗歪脖子树吊死？
你看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样不也挺好？”
而且，江暮寒无须学来体贴，就有数不清的人情愿送上门
江暮寒却摇头，寒凉眸底泄出几分偏执。
现下明白他哪里做得不好，他便改，改到合她心意。
反正，纵是万紫千红开遍，他也只要她。
既然步步紧逼不成，那他就以退为进。
他足够耐心，总能等到她回心转意。
毕竟，从重逢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要纠缠不清。
不管她是否情愿，他都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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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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