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入世（一）
青鸟飞越烟雾缭绕的星斗山，伏飞进听雨阁大开的窗棂。
檀洛晴顺了顺落在她指上的青鸟，取下暗信。女子柔顺的青丝被挽在一旁，身前是一桌杂乱的牌块。
“猜猜这次是什么消息？”
檀游睨她一眼，“我猜个屁。”转而又道，“你还打不打，不打我回秘阁了。”
檀洛晴不语，摊开那张卷条。看了后便掐了个诀，将字条烧了。
檀游喝了口甜浆，“怎么？阿雪还是不愿意回来吗？”
女子不言，只是顺着青鸟的羽毛，又对檀游阴测测一笑，“兄长倒是不必担心这阁主之位会掉在你头上。”
“毕竟我应该不会比你先死，还能勉勉强强把这个位子坐下去。就算阿雪不回来，亦是如此。”
檀游叹了口气，“你那眼神，比京城昭狱里的死囚还吓人。还有，你讲话真是让人听的心寒。”
桌上杂乱无章，是他们二人打一下午牌块的结果。檀洛晴输了近十万灵石，只想说点不好听的隔应檀游一番。
窗外仍旧落雨。
檀洛晴把青鸟放出窗棂，看它在雨雾里振翅，它的羽翼捎着她的思绪飞远。
……
檀雪听背着篓子推开木门，菜香就迎面而来。
小狸花似是很激动，一边叫一边跳上梅琼玉的腿。他仍旧穿着那身打着补丁的布衣，却丝毫无损清贵。
檀雪听无言，只看着一人一狗在那玩着。心里暗暗骂了句小狸花。她转身想提着篓子去药房。
“先吃饭吧？我可烧了好一会呢。”
“阿雪？”
檀雪听一愣。随即转过身来，平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入了座。
二人平静的吃起饭来。没想到琼玉的厨艺居然还真的不错。
“怎么样？”眼前人抬起眼，含笑的看着她，“是不是比你做的好吃多了？”
“……”
梅琼玉看她一副无语的表情，大有得逞之意。主要是她做的那都不能叫饭菜，只能叫做能填饱肚子，没毒的“食物”。
饭后，梅琼玉说了自己要午睡，躺回了那张狭小的木床。
不得不说，待在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是个极好的选择。
这里不会过于显眼，处于望都郊外，毗邻四旬湖。也不会过于隐蔽，离集市也算不得远，几里之外就是青苇山。
也许要不了几天，那些人就会找上他。
不过，阿雪似乎并非仙门子弟，看上去也不会体术。到那时候，他或许自身难保，那么她呢？
梅琼玉眉头一皱，翻了个身。
……
檀雪听最近没有做药的打算，出去采药只是个幌子。
近日她神经紧绷，自从带回琼玉，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初次相遇时那片空青花蜃景，金玉楼的云水居弟子，似乎发生变动的望舒楼。
还有今日，采药回来时路上的法术痕迹。
她现已七境，虽再难以破境，但对付那些人大抵是足够了。檀雪听的指尖的空中勾画一番，一根通体洁白如玉的笛子出现，落于她掌心。
濯枝。她许久不曾使用了。
现下琼玉对她有用，自然不能让他死了。可她曾在他睡着时把过他的脉，灵丹已碎，已经是个废人了。
檀雪听抚摸着濯枝，一想到还得救人，就烦得不行。
她坐于小宅的顶层，在窗棂边看向窗外。外头云层翻涌，似是要下雨了。狂风吹来，把风铃吹的叮当作响，屋里纸张飞舞。
山雨欲来风满楼。
八年了，檀惜。
命运终于垂怜于我，给我机会，让我离真相近一些。
她如此想着，通过窗子，她看见琼玉走进院子，小狸花跟在他身后。似是察觉后背灼热的目光，一身素白布衣的少年回头，对上她的视线，对她笑了一下。
……
是夜，大雨滂沱，寒风凛冽。时近午夜，天地间仅有雨点砸地的声音，悬在檐角的风铃被吹得打叮咛作响。
屋内。檀雪听与梅琼玉相对而坐，梅琼玉手指摩挲着茶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说什么就说。”檀雪听喝了一口茶，看向他。
梅琼玉冲她笑笑，忽然凑近，“你别装了，我俩都别装了好吗，摊牌呗。”
“琼玉这是什么意思？”
“能是什么意思，小爷懒得跟你演了。”梅琼玉从袖口掏出一块玉佩，用力地砸在桌上。
檀雪听好笑地看着他，“所以呢？”
“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是水云居弟子，偷了门派玉牌准备卖钱，这才被追杀的。”
檀雪听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吗。”她笑嘻嘻地又给他倒了一杯茶，“快喝吧，一会儿凉了。”
“我觉得今夜不太平，我们快跑路吧，你也别在这待了。”
檀雪听叹了口气，“我当然也想跑啊，可惜现在似乎来不及了。”
梅琼玉凝视着茶杯里的茶面，水波震荡，“完蛋了。”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破开了窗格，寒光刹过，冷箭射过，檀雪听迅速收回手，原本被她握在手中的茶杯瞬间炸开，碎片飞溅。
她叹了口气，“其实我还挺喜欢这个杯子的。”
梅琼玉眉头一皱，伸出手，一把通体金黄的长剑横直空中，他握剑而出，同屋外人群厮杀起来。
就那一秒，檀雪听看清了，曜灵。他还真敢拿出来。
她终究没有用濯枝。一群喽啰，还不值得她的濯枝再出世。她变化出一把剑，纵身飞出。
来人约有二十，看不出是什么门派，修为不算高。檀雪听这样想着，手起刀落，她本就不是良善之人。
她舞个剑花，挑眉，“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重要之人，招来的尽是一群宵小。”
梅琼玉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女侠，我都跟你摊牌了，你是不是该也跟…”话还没说完，他察觉喉咙发不出声音，身体定在了原地。
檀雪听眼光颤动，附近，不，她背后，她背后有人，修为极其高深，她甚至没有察觉他的近身。
一双冰凉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人凑近她耳边，如幽蛇吐信，“你是在说，我是宵小吗。”
檀雪听心里骂了一声，世间能让七境重丹者察觉不到气息的，唯朝圣者，心术，体术的最高境者。琼玉可真是能耐了，居然招来这样不好搞得人。
或许他们今晚就全部交代在这里了。
她此下心绪翩飞，身后之人似乎不满她的走神，走到他们二人中间。
此人身穿玄黑色的长袍，墨发微卷，黑眸红唇，是个长相极其妖艳的少年。看上去年纪不大，竟然修为如此高深。檀雪听远离江湖纷争已有八年，或许想破脑子也想不起来这是谁。
少年走到梅琼玉身前打量一下他，“长得还挺好看，就是没我好看。”
“有人让我来杀你，可是开了大价钱。不过，我还是挺想和你们玩玩的。”
朝圣者居然会接暗杀的单子。檀雪听思索很久，还是始终想不起来这个人。
梅琼玉的手背在身后，召唤曜灵，长剑炸开一到血光，他横执长剑，向少年刺去。他却躲也不躲，就站在那里。
曜灵将触碰到他时，眼前人忽然成一缕紫烟，飘散在空中。
又是蜃景！
檀雪听恢复了灵力，提起长剑，“他极有可能是朝圣者，会用蜃景，不可硬刚，须想对策。”
“我方才察觉到周围灵气流动，似乎比他来之前要弱很多。”梅琼玉说，“逃命为上。”
还未商议完，那少年再次出现。“你让我很不高兴，难怪那人想杀你，你可真讨厌。”
“喂，我刚看见你身上有虫子，帮你赶赶，怎么跑了？”梅琼玉笑脸盈盈。
“啊呀，看来小看你们了，居然又能动了？”少年皱皱眉头，转而又扬起笑，两指合并，凝聚灵力，玄气上升，在空中迅速展开，膨胀，灵光四溅。
檀雪听嘴唇发现自己几乎了无灵力，浑身血液似乎凝固。
他下了九阶灭灵阵法。
此人功力深不可测，面容姣好，妖艳似女子，会高阶阵法，擅长布置蜃景。
他是谁，他是谁，他是谁？
“布阵弄蜃丹青手，玉面蛇心魑魅走。
他出自仙门，却心如蛇蝎，连魑魅魍魉见到都避之不及，没人清楚他的身世，没人清楚他作恶的目的。
他很强，仅次于当年的天知晓。
你想打败他？
那就布下比他更厉害的阵法。阿雪，总有一天你可以。”
檀惜的话仍回荡耳边，檀雪听思绪回笼，她记起来了。
他是仇寒非，五位朝圣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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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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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入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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