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清明来到一片黑暗空间里，前方是一位女子，月清明认出那是自己的母亲。这应当是她年轻时的模样，笑意盈盈，点了点月清明的鼻子。她是位慈悲、善良、单纯的女子，是月清明父亲唯一的妻子。当生下他时，父亲决定让他跟着母亲姓月。
时间、声音、画面，像流水一样出现在他眼前，从出生到死亡，走马灯似的回顾他的一生。忽然，前面出现了光亮，他开始急切地想要靠近那个光亮，想要走出这片黑暗，于是他不断不断地向前走，无法止步，终于步入了那光之中。
眼前竟然出现了和死前一样的场景——那个地牢，白砚，一地的尸体，包括他自己的。
原来白砚真的是那个背叛者。在合眼之前，他心里只是冷漠地想着这个答案。
视角是俯瞰着这一切的，他像幽灵一样漂浮在了上空中，看到白砚像野兽一样，用匕首一下，一下，一下，疯狂地穿凿他的身体，鲜血溅到了牢里的所有事物上。
月清明想：要是当初也给他喂过“契约”之毒就好了，这样即使自己死了，他不久后也会死。
名叫“契约”的特制毒药，服用后每隔三月便要吃一次解药，不然会使种下“契约”之人痛入骨髓，不出两日便毙命。
而这毒最厉害的地方就是，世间没有彻底解开此毒的方法，一旦服用便是终身的禁锢。
月清明自然不会相信空口白牙的忠诚，便用这种方式使他们忠诚。三月一次的发作牢牢地牵引着他的这些侍卫们，提醒着他们永远、时刻都要保护主人。毕竟主人一死，就意味着他们也命不久矣。
白砚说是因为爱他而心甘情愿愿意服药，可是月清明舍不得，最终也没让他吃，只给雨墨和殷长河服下了。
在给他们“契约”时，殷长河只问了一声这药是什么，而雨墨则是连问都没问。
他很后悔，当初就不应该心软，单就放过了那个最该喂的。
如果能重活一次，如果能重活…………
然后，他又见到了自己的母亲，月盈。
他想如果有人能够不求回报地爱自己，大概或许也只有母亲了。母亲生下妹妹后便去世，父亲没有续弦。直到有一天父亲决定将王府大小事交递给月清明，自己便也猝然长逝。那时候他二十余岁，已经足够有能力能够应对这一切，随着他自己的三个忠诚的部下被培养起来，王府的日子也越发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只是，一直没有人再爱他。
这本来也无所谓，因为爱是一种奢侈的情感。
月清明没有想过会与别人相爱，他生来不爱女人，想着以后至多是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各取所需，繁衍子嗣也好，应付宫闱也罢。他会有妻子，会对她好，对她负责，但不会爱她。
他内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一种全然的付出和服从，一种全身心的属于，可这又要从何得到呢？
这显然是一种很贪心的想法，但是白砚说他可以给予，他便轻而易举地相信了。他受不了白砚那种感情投入，像暗流漩涡一样的巨大吸引力，让他难以抗拒，让他无法自持。
月清明和白砚确实有过一段难以忘怀的快乐时光，快乐到月清明想要决定以后摒除万难一生一世都只要他一人。
然后是猝不及防的背叛。当他还来不及后悔和愤怒的时候，就已经被杀死了。
白砚令他昏沉盲目。月清明觉得自己是如此蒙昧愚蠢，以至于在被捕之前都没有想过怀疑他。
但既然给了白砚如此多的特权，就应当想到会有这一天的可能。如果还能重活，月清明不会再陷入任何陷阱之中——
母亲温柔地牵着他的手，走过一条长长的灰色走廊。
月清明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就快要消散了，极度的困倦，眼前也开始破碎，最后他听见母亲无奈而温柔地说“睡吧，睡吧，我的孩子。”
他便放下了想要清醒着的执念，陷入了深深的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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