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孚马不停蹄赶去督查司,把罗汾菜园一事告诉督查司掌事张纪。
张纪直拧眉,这次陈继孚要求督查司搜查罗汾并非小事,如此大动干戈,如果什么也没查到,督查司丢了信誉,陈继孚丢了面子。
但陈继孚对他说,就算这次丢了面子,树了敌,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能把蛀虫蹍死的机会。
当日,二人向圣上请搜查令,要求彻查罗汾那座沉甸甸的大宅子。
游园之日夜晚,月清明把雨墨叫进来。
今天看见雨墨的笑,就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上辈子捉摸不透他的时候。不管怎么说月清明都不想再面对这样的情况。
小时候雨墨的情感相对比较外放。月清明能感觉到雨墨的依赖和喜欢,不然不会那样在意自己,照顾自己,视自己为全部。
月清明不会主动爱人,除非那个人能够义无反顾地先付出爱意。
当他注视到了雨墨,感受到了那些情感,他才决定慢慢走近。
但是人总会变,今天的想法或许明天就会不同。更何况是那年少不知事的时候的喜欢呢?世人都是如此,雨墨也不应该是例外的。
他不希望他现在只是一种一厢情愿,更不希望自己的情感变成一种强求,而对面的人只懂得服从。
雨墨就站在书桌前背着手,等待月清明吩咐。可是月清明一直不说话,不停地在办公、写画。月清明一直写,雨墨就一直站着乖乖等。
外面小鱼叩开门扉,向里面大喊道:“殿下,衣服放外面了。”
小鱼的活动范围只到偏殿的外间,不会进到里面。
“去把衣服拿进来吧。”他头也没抬,但总算对雨墨发话了。
雨墨应下,把衣服抱了进来,把它们整整齐齐地叠放进衣柜里。像从前的无数个日子一样。
回来以后就看到月清明的笔已经放下,单手撑头,若有所思。
雨墨只得轻声询问:“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月清明的目光注视到雨墨,便悠悠开口:“你觉得那陈仙儿怎么样?”后又补充一句:“有话直说,无需避讳。”
雨墨低下头,斟酌了一番道:“属下觉得……都好。与殿下很般配。”
很好,很好。
月清明细细观察雨墨的表情,恭顺沉默,烛火照映之下,那眼神也足够真诚。他又想撬这人脑壳了。
“你没什么想说的?”
他其实想听雨墨说,我生气了,我在意,我想听解释。
可是都没有。
“您喜欢,属下就没有异议。”
“那么如果我要娶她为妻呢?”月清明开始不顾一切地追问。
外面突然刮来一阵寒风,像是要下雨了一样,吹着万千的树叶,引发由弱至强,终又渐息的一阵声响。
“无论如何,属下谨遵您的意愿。只要……”
雨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月清明打断:“你和我都亲过了,对吗?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告诉我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雨墨急切地跪在他面前。“我喜欢您,我爱您,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在您身边。只要……只要……”
仿佛下面的字词很烫舌头,他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月清明听他这样讲,心放软了些。他很有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但还是没有回音。那人只是跪着,不知所措。他便走上前问雨墨刚才说的是只要什么。
是“只要你只爱我一人?”还是“只要你答应我永不娶妻?”
雨墨低着头,嘴巴微微张着,有好几次月清明都以为他要说话了,但是还是过了好半晌,他才说出来。
“只要您不让我走。”
这短短的一句被他说得磕磕巴巴,仿佛每说一个音节都是天大的困难。
原来是这样啊,他自小就害怕这个。
月清明把他扶起来站好,一手捧着他的脸。他此时的眉梢略有下撇,浅棕色的瞳孔和略微泛红的眼白,令那眉眼之间的忧郁更显。
“我不让你走。但是你要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不是出于被迫,而是真的喜欢。
雨墨认真地凝望着月清明,只有这件事情毫无疑问,毋庸置疑,所以他非常肯定、语气决绝:“我喜欢的。”
然后被月清明一把抱住,整个身体都被圈进了怀中。怀抱中温暖的触感传遍了他的全身,周围都是令他安心的味道。手臂收得越紧,就令他感到越开心。
但是雨墨自己心知肚明。
无论他如何喜欢,月清明的身份首先是他的主人。
月清明可能喜欢自己,但他喜欢自己,也可以喜欢很多个人。
他是亲王之子,是当今的议政王,身份高贵,地位不凡。
娶妻生子,延续章、月两家族的血脉,这是他必定会走的,正确的、对己有利的道路。是他这样的人的人生一定会发生的事实,或迟或早。
身为下属,一个奴隶,一个仆从,能够言说对他的爱意,能够得到他片刻的喜欢已经足够了,不需要别的什么。
但他也很贪心,他要待在月清明身边。只要不让他离开,无论是当仆人也好、侍卫也好,消遣也好,他能接受这所有的一切。
但如果月清明执意让他走,那他也别无它法,即便活着,那也会是他的死期。
屋里的气温不算冷,但是怀里这人却浑身发凉,身体不住地微微发抖。
月清明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白瓷瓶子,倒出来一颗小药丸,舒缓神经、安神顺气用的,他自己被工作气到发抖的时候经常服用,效果很好。
他拿着药丸喂到雨墨唇边,雨墨就配合地张开嘴巴,保持着这个姿势,方便月清明把药丸放在他口中。
然后很自然地将药丸入口,咽下。
月清明又想起上辈子喂他吃“契约”时的样子,忽然感叹:“你怎么这么傻,也不问问这是什么。”万一是毒药,或者别的什么不好的东西呢?
他们仍是抱着的姿势,雨墨在他怀里闷闷地开口:“殿下让我吃什么,我便吃什么了。”
抱了一会,月清明看怀里的人稍微平复下来,就慢慢把人放开,他双手捧住雨墨的下颌与脖颈相交之处,俯身在他的额头印上一个轻吻,他低头看雨墨的脸又重新泛起红晕,才柔声低语道:“去歇着吧。”
离开了那个怀抱,雨墨才开始有些懊恼刚才的行为。在殿下面前结结巴巴、不知所谓,那样太失态了。
虽然月清明让他休息了,但雨墨想去拿些香。月清明睡眠不好,经常需要安眠作用的香。小鱼不知道这些事情,近些日子只会拿别的用途的香来。
他刚出门口,发现地面陆续有一些洇湿的雨迹,看来要开始下雨了。
白砚抱着胳膊站在他和殷长河房间的屋檐下。雨墨本想就这么快去快回,免得淋雨。白砚却突然戏谑地说:“怎么了?小雨墨,是不是殿下不要你了?”
雨墨脚步瞬间顿住,皱眉质问:“你偷听?”
“哈哈,用得着偷听?你们说话整个王府都能听到。”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殿内隔音很好,而且是在内间书房之中,他和月清明声音都不大。平常张格和月清明在书房说话,如果不刻意去听,他在外间都是听不清晰的。
地面上的雨点开始密集起来。
雨墨也不想再和他争辩,只是径直往前走,心里想着要不要把此事禀告殿下。谁知道白砚又在他身后说:“殿下会有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只是个玩意儿罢了。殿下心情好了玩一玩,心情不好了,丢掉。”
说着,他冒雨跟上雨墨的脚步,在他耳侧悄声道:“你应该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利用他,从他身上捞到最大的好处,和我一起……”
话还没说完,雨墨突然转身,对上白砚的脸。雨水把他的碎发打湿,服帖地贴在额头上,有一种水濯般的清透与分明。他狠狠地一字一句警告白砚:“你不要对殿下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不然,我就把你杀了。”说罢就快步走出偏殿。
白砚被他说得愣了一下,站在雨里原地冷笑:“狗东西,谁杀了谁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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