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可悲可叹,可笑可怜

顺着狭长黑暗的通道,月清明走进刑司深处。

一个正方形的房间,陈伍扣着指甲,跷腿吊儿郎当地坐在石椅子上。见月清明过来了,不屑地抬起眼睛,阴阳怪气:“哟,月大人不是在牢里待着吗?怎么出来了?不会是知道那个奴才被打了,急得变成蝴蝶飞出来了吧?”

月清明步伐款款,对他冷然道:“陈伍,你一个劣迹斑斑,有前科的教习,还能到刑司入职,我真是没有想到。”

陈伍把脚放下,俯身一手支下巴,另一手撑膝盖:“怎么?你雨墨背后有人,就不兴我有了?”

月清明看着他,眼睛没有丝毫愤怒,反而是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异常平静道:“你这身伤,太惨了……谁下手这么重?简直毫无人性。”

陈伍突然不可置信地嗤笑:“月大人这是在故意嘲笑我吗?”

“不是。”月清明否认。“我只是可怜你。”

“可怜?哈……可笑……你派人来把我弄成这个样子,自己反过来说我可怜?这算什么?月清明你真搞笑,别他爹地给我玩你那猫哭耗子的把戏!我告诉你,没用!”

“我可怜别人骗了你,你自己还乐呵呵地被人耍得团团转。”

“谁骗我,你他爹的说谁骗我?谁耍我!?”

月清明随手找了一个烙铁棍把玩,听了他的话,逐渐面露不耐之色,皱着眉道:“你为谁办事,你就去问谁,我不知道。”说着,他拿着铁棍逐渐逼近陈伍。“不过你现在问,可能也有点晚了……”

仿佛刺激到了他的神经,陈伍不断地问:“谁骗我,谁骗我!?谁把我变成这样的!?你说啊,是谁!”

“是金、金……?不对……月清明,你在骗我!你该死!”

月清明狠狠向下挥舞铁棍,被陈伍拿椅子上的铁锁链挡住。

陈伍用了蛮力,拿铁链一直向上撑,月清明伸手抓住铁链,把它连同陈伍一起逮下了石椅。

陈伍跌坐在地上,狂躁地喊叫:“是你!!月清明,是你!”

月清明对他的喊叫熟视无睹,只是一脚跺在他胸口上,陈伍仿佛被震碎了一般,立刻被他踢倒在地。月清明便用力压踩着陈伍的脖子,强大的冲击力碾压过来,窒息感让陈伍动弹不得,面色暴红。他拍打着月清明的腿,但这动静无异于隔靴搔痒。

“嘭——”一声,铁棍精准地敲到他的脑袋,随后发出骨头碎裂的声音。血液立刻从敲击之处流出,几秒时间就变成了一大摊。

“月……”陈伍喉咙里咕噜咕噜发出不清不楚的声音。

“祝你往生极乐。”

陈伍看着上方月清明面无表情、冷若坚冰的脸,像看见了阎罗,他恐惧得眼睛大睁,眼球仿佛要夺眶而出一般,上面布满了血丝。

月清明手持那细长的铁棍,抡满了胳膊。陈伍震颤的眼睛随着那铁棍的行径轨迹移动,仿佛是慢动作……可他无力反抗。

又是一次击打,脑,浆迸裂。

人死得很快,没有什么痛苦。铁棍被哐啷一声扔在地上,月清明手上被棍子拿得都是铁锈,他拿出手帕嫌弃地擦了擦手。

卑劣的渣滓,早就该死了,当初自己又何苦按照律法规规矩矩去处置,以至于留他到现在祸害人。

月清明拎着陈伍的衣后领,把他拖到雨墨牢房前,扔在地上。

刘太医刚喂过雨墨汤药,听见身后动静蹲着转过头看,吓了一跳。

雨墨看到了,闭了下眼睛,忍着痛想对月清明说话。

月清明告诉雨墨,别说话了,就是给你看看,你节省体力好好静养。

面前的人浑身都缠满绷带,但眼睛仍然清澈透亮,月清明进了房间,隔着绷带抚摸他的脸,柔声说道:“你要努力,好好养伤,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嗯?”

雨墨轻轻点了点头,月清明不舍地看了他最后一眼,他们的视线像胶水一样粘连,但月清明还是狠心转头,离开了。

陈伍的尸体被刑司的人处理。他虽然确实能问出点东西,但手段低劣,老是超出范围滥用私刑,被人处死也无可置喙。

从明天开始,就是十天的第一天。月清明一定、必须要想到办法。他想只能去耶谟一趟,去寻找雨墨的身世,证明他的身份。

他心脏跳得很快,脚下不停想要赶紧出发。

他路过一间间牢房,甚至没有看到白砚在其中一间,也可能是看到但是自动忽略过去了。

“月清明!”白砚刚才就看到了那个身影,但他简直不敢置信。“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月清明停顿脚步,也一脸非常困惑地转头疑问:“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

他在这里,说明他从牢里出来了,他从牢里出来,说明自己做的伪证不算话了,被推翻了?说明金赦败了?说明自己……也无法从这里逃出去了?

白砚想,金赦败了,自己也会死在这。自己死了,国仇家恨无法得报,他无颜在天上面对自己的父王母后。

当月清明刚要再次动身,突然想到白砚还中着“契约”,没有自己的解药,他不久之后也会死,那么现在应该可以和他聊聊……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白砚破防一样喃喃自语。

上辈子,他是月清明的情人,爱人,也是杀死他的凶手。

月清明对他没什么情绪,他也不怨白砚杀了自己。他怨的是自己的真心被辜负,被糟蹋,被背叛。仅此而已。

“白砚,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但你都选择了最差的那一个。”

月清明不急不缓的声音,让白砚如遭雷击,怔愣起来。他的双手抓着牢房的铁栏杆,看着月清明。那个人神色如常,无论什么时候都这样游刃有余,看别人的眼神像看蚂蚁,无悲无喜,甚至带着掌控全局的高傲姿态。他太讨厌这样了。

白砚曾经以为自己是舞台上高贵的指挥家,此刻却全然崩塌。他感到自己在月清明眼中像是世界上最招笑的小丑一样丑陋。他想他当时就应该随着父母死去,而不是活到现在受尽屈辱与折磨。

“……我只想问问,你们为什么要杀了我的父王,我的母后,他们明明都已经投降了……他们都已经同意,不会再打章国了啊!”他说着,语气越来越激动,说到最后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像一个控制不住情绪的小孩子,崩溃地抬头望着牢门之外的人。

单纯又愚蠢。

“为什么?杀你们不需要任何理由。成王败寇自古以来皆是如此。你们侵犯章国领土,残害无辜百姓的时候,又有什么理由?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问你为什么,你该如何回答?”

当初要屠戮他们王室贵族是金赦等人极力推动的,但月清明根本不想对他解释那么多。他强忍着耐性,非常疲惫地对他说了这番话。

“当有一日,你要杀我,你也不必循着那些为什么的理由,我也不会找任何借口。我们都各凭本事,好吗?”月清明有些狠厉地看着他,说出这最后一句话。

白砚被他讲得无话可说,只是一味地抽泣。

“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向督查司交代出金赦的所作所为,作为交换,我让你活着出去。聪明一点,别再像个无知的孩子一样了。”

白砚一直低着头沉默,抽着鼻子,但神色稍微冷静了些。

长久的无言,太医从两人身旁走过,应是安顿好了一切将要离开。他向月清明行礼说明天再来给雨墨换药,月清明对他点头。

刘太医走之后,正当月清明也不想再等下去的时候,白砚突然默默开口说道:“对了,你是不是以为,雨墨他很爱你啊?”

白砚接着喃喃自语道:“也许他根本不爱你呢?他只是迂腐、懦弱,畏惧高位强权罢了……你以为他爱你?那只是你的威迫之下让他爱,可能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吧……”

月清明皱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会说这种话。但他也不想思考为什么,直接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到这时候,身后才传来白砚的声音:“……月清明,我会考虑供出金赦!”

一队禁卫军,无论月清明到哪,他们都要跟着,防止他做出逃窜等行为,随时把他的所作所为向上报告。

无所谓。月清明去挑了一匹最快的马。他要以最快的时间赶到耶谟去。马匹在道上带着他飞驰,他手里时不时握一下小月亮,想着雨墨一定在等他一起,好好地回家。

白砚说得对也不对。

确实,爱情本来就是权力的此消彼长。因为爱一个人,所以会为之妥协、退让,做出原本属于自己权力的让渡。

他不会读心,但他知道雨墨爱着自己,是出于本心的爱。他爱自己的时候,自己的心被完完全全填满,这是谁都无法带来,无法比拟的。而自己也同样爱着他。

雨墨会为了他付出一切,乃至生命,现在他也一样。

白砚不懂,也不配说那样的话玷污他们的爱情。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会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忠贞不渝、全然付出?刑罚打骂不能、“契约”不能、飞翎总营的《训则》不能……唯有爱,只有爱。才能让人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月清明好不容易得到了那样的爱,就会紧紧握在手里,绝不会轻易让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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