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狂欢黑夜

好似挤干熬干我所有的心头血,太阳才落山,太太和爷爷才赶着羊群回家吃饭。

火为什么可以用来驱虫?不是追着虫屁股烧它烤它,只是孩子们在清凉的月下带着各式的火球撒欢,就能赶走虫子。

虫子是怎么逃走的呢?逃到哪里去了呢?它们的幼儿园难道没有教过小虫子们吃粮食是不对的吗?犯错后,父母不会惩罚它们吗?逃走后,要住在哪里呢?会不会,很讨厌这个节日呢?......

在半黑的夜里,在清凉的月光下,天空越来越沉寂明亮,星星大大小小,传来很远很远的光亮,它们盯着底下的人间看,好似对我们要做的事情很感兴趣。

谢天谢地,我们不抓知了猴;但,阿弥陀佛,我们要“玩火”了。

我跟在有为身后,作为像电视里“二当家”一样紧紧跟在我旁边,大为哥哥个子最高,他总是笑嘻嘻的,走在最后,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很旧的老红色厚壳书,与我们拉开不多不少十步左右的距离,他的额头常低着,埋进书本里。有为哥哥像猴子一样,全身带着上蹦下跳的劲,他总是双臂自然垂下协调摇摆,一脚脚后跟落在地上点一下然后再搓一下助力,头一昂,整个身子便轻松腾跃而起,像有魔法一般,而后另一脚脚后跟轻盈着地,点一下,再搓一下助力,再头一昂,又腾跃而起......我身边的作为哥哥也是这样,他们像两只矫健的羚羊轻盈跳跃,而我呢,两只脚只得重重地踩在地面,以往我认为和想象的奔跑的轻盈,此刻都不算什么,完全像是笑话,在两只半大斑羚的夹跳中,我不由自主地去学姿势跟节奏,于是,万物共振的节律起了作用,我很快化作另一只小羚羊,轻盈地借助地面腾跃着,身体从未这么轻盈,我的气息略喘,但内心狂喜,只要我稍加练习,我就能完全习得这一本领!那么,在这片土地上,我就真的拥有真正意义上的步履资格,成为泥土认可的一员。

“快看,这是刺刺球,树上的掉下来的。我们捡了很多,再抽点柴油出来提前泡个四五天就行。”到有为家大门口,有为哥哥立刻从院子里提出一个小塑料桶,一股熟悉的刺鼻味道袭来,但新奇感让我更爱这个味道;

“有手套啊?”大为哥哥眼睛从书本离开,站到我们身后,他突然说句话,竟把我们吓了一跳;

“呀呀呀呀!”作为一下子蹦了起来,抱起拳头就朝大为的胸口打去,大为得意地笑着,只伸出一只手就把作为提到一边,作为不服气,几乎发疯似地拉着他的胳膊,两条腿在泥土地上划出道道狂风般的痕迹;

“作为,你来捞刺刺球。”像是命令一般,有为找来一个塑料袋,很严肃地递给作为,作为一下子熄灭了火气,乖乖地服从地接过袋子,套在右手,蹲在桶边;

“为什么不让溭溭捞,按道理他才是小弟,他来了我就不是排最后。”我不懂这是什么规矩,但好似作为哥哥心里很不舒服,对我意见很大,我的到来,是做错什么事吗,或许我不该来,但,凭我很少来,我不会做错什么事啊。

“闭嘴吧你!”有为哥哥一把按住作为的脖子,“你跟谁顶嘴呢?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哪里那么多废话,还想不想混了!”

“松手松手!我快喘不上气了!”作为生气了,但他反抗不得,我觉得有为会掐死作为,心里立刻想回奶奶家,但又怕有为,“小哥!小哥!我错了!我错了!我捞,我捞还不行吗?!”

“你早干嘛,费那么多话干什么!三天不治你你就要造反了!”有为仍旧死死掐着作为的脖子,作为几乎跪在地上,眼角都是眼泪,他会找我报仇吗?我只想了两秒,就停下脚步不想去了。

“有为,放手。”一声从容淡定的命令,掷地有声,我转身一看,大为哥哥的眼睛拉成了一道线,很严肃的线,他的嘴角也是一条线,一条冰冷的线,——他生气了。而我,像得到了救兵一般,一下子靠到大为哥哥旁边。

有为哥哥的气焰一下子就被这几个字瓦解,他服从地起身,牙齿恨恨地咬着,满脸的凶狠扔投向作为,作为腾地一下跳起来,拍拍屁股腿上的泥土,抬起胳膊用肩膀下的衬衫袖子抹去泪水,又直接蹲下套好袋子,从黑乎乎的桶里捞出一个个鸡蛋大小的带刺针的像海胆一样的球球。而且,作为哥哥越捞越兴奋。

大为哥哥又埋头读书,站在他旁边,我才看清他手里抱的是《水浒传》,这三个字我不全会写,但会读,爸爸车队里的秦伯伯就爱跟我讲书里的故事,我知道“梁山好汉”“逼上梁山”“及时雨”“一丈青”“一百单八将”......秦伯伯手机里有《好汉歌》,他跟我说过,男子汉就要做英雄好汉!

那是一本很了不起的书,大为哥哥看得入迷,他捧着书,站着看,借着月光星光看,书页有序地轻轻翻过,成了这场打闹后最高雅优美的结束曲。

“呢,来,用铁丝捆才结实。”有为哥哥不知何时从院子里拽来一捆铅条铁条,拿了把老虎钳子,他想用铁丝困住泡好的刺刺球;

“只捆一个吗,二哥?”作为求知欲很强,很想知道有为的计划;

“我们今年要设计下,不能跟去年一样没气势。要不我们编个铁丝笼,弄个大火球踢踢?”有为哥哥的声音里带着挑衅,作为哥哥一下子就上头了,激动地拍手叫好;

“哎,弄个大的,让弦五那几兄弟看看,气死他们!”作为拽过铁丝,熟练地用老虎钳截断,然后组装,有为接过老虎钳,继续拧断细铁丝给他编;

“作为小弟,刚揍你你知道什么原因?”有为突然蹲下,语重心长,作为还没反应过来,有为便耐心说道,“你知道吗,溭溭是年纪最小的,但他不会一直待在农村,我们不能按照这边的规矩要求溭溭。溭溭很小,只是我们的小弟弟,大爷大奶让我们带他玩,我们其实得照顾他,你想论资排辈地让他做事,那不是欺负他吗。”

“底下编好了!”作为像是一下子明白一样,突然拿起编好的铁笼底给我看逗我,他不需要像有为解释什么,便直接来与我沟通讨我的好,我的心一下子感动了,被有为的说辞和做法,被作为的坦率真诚。

是啊,我只是来玩一阵子,总要离开的。可我带了什么来,又将带什么走呢......

他们的手很灵巧。有为与作为配合编小铁笼。铁丝划破手,他们只是“哦哦哦”喊两声,然后塞嘴里吸吧一下吐出去就继续研究铁笼。当大家无事之时,大为哥哥像一棵树一样站在不远处,嘴角带着满足投进书本中。真是奇怪,大为哥哥在月下看书,眼睛竟然都好好的,一点也没近视。

铁笼编好了。

“等下,给我看看。”就在我也要凑热闹去装小铁笼时,大为哥哥又平静而严肃地喊了句。我们都顺从地停下手,让出空地。大为哥哥把书下垂着的红线拉进书页,合上书,放回院子里,而后,戴着手套,拿起我们的铁笼子,小心翼翼地检查着,把出头的接口处加工下,锁紧,而后,我们一起,往里面装散发无限攻势气味的刺刺球。

“你们都看看自己的鞋,凉鞋塑料鞋最不能穿。——溭溭,你的凉鞋也不行的。”大为哥哥低头看了我的鞋,很严肃地说。我立刻紧张失落了,这句话像把我从这玩乐里推开,一个字便是一层浪,一层浪便推开几米远,心情,自然糟糕。

“哎大哥,我们把旧衣服找出来,泡井水,绑在脚上当鞋子,跟去年一样。但我们可以穿破鞋,反正也要扔的,溭溭可以弄旧衣服泡下,包在脚上,要不他就玩不来了!”有为哥哥立刻为我出谋划策,我立刻觉得有希望了!

“那衣服烧破了呢?”大为哥哥一个眼神看向作为,“作为,把你的旧衣服找一件来给溭溭穿在外面。”

“是,老大!”作为哥哥立刻跑回家,然后一溜烟地跑出来,他手里提着衣服一角,衣服其实像抹布一样被他拖在地上;

“我来给溭溭穿衣服!”有为立刻接过衣服往我身上披,一股樟脑丸的味道钻来,但我还是穿好了,有为见我穿好便捂着嘴扭过头去坏笑,我也无所谓,只要能玩,真正地野一次就行。

“来,溭溭!”作为突然从院子里捧着一个旧毛巾出来,刚到门外,他一把拧下许多水,然后立刻跳到我身边单膝跪下,给我的右脚裹上毛巾并扎好,我的袜子一下子被毛巾上的水浸湿,冰凉井水带来的快意立刻让我精神百倍。

“弄两个甩火球?”大为突然宠溺地看着我们,“弄六个甩火球,你们一人两个,一手都一个!”

“老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作为几乎是感激地看向大为;

甩火球要把铁丝扎穿刺刺球,然后用老虎钳拧紧接头。铁丝的线要留长一点,铁丝尾呢用老虎钳拧个弯。系上绳子,甩起来,火圈才会更稳更漂亮。

夜是懂孩子的需求的。要想火光亮,夜就必须要黑。满天星河的夜空,默默为这场玩闹布置好黑幕布,留下月亮那一角的空隙,好让它们借得二三分快乐回天上。

“远离草堆,不能往地里踢,最好就在大路和田路上踢。不许逞强,不能吵架打架。否则,后果自负。”这是狂欢前大为宣告的规矩。我站在有为、作为中间,提着两个海胆大小的刺刺球,刺刺球上还滴着柴油,有为怕火力不够,他的刺刺球和铁丝笼刺刺球,仍旧泡在小桶里,他提着桶,强装镇定,与作为一起穿着破旧的湿球鞋,和我的右脚一样,早就按捺不住要开动游戏了!

“老哥!你看!南边小伟他们都杀到我们村南胡了!”有为猛地手一指,像是发现敌情一般,血脉偾张,眼冒怒火!

“老弟们,火球大战开始了!走!!”大为一声令下,作为单膝一跪,“噌噌”打了两下打火机,砂轮摩擦的声音将兴奋推到极点,当蓝黄色的火苗冒出,舔了下有为手里的甩火球,“哄”的一声,黄色带黑烟的火团燃起,人群躁动,一个个甩火球都舔上了火,气得鼻子冒黑烟,有为沾的柴油太多,他的甩火球底下一直滴着雨滴一样的火苗,我拿着一个小甩火球,热烘烘的,追着他们的脚步,跑向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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