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终于离开了姑姑家

姑姑家的时间,应该忘了时间。

她家堂屋里的大座钟,底下有一个大大的圆盘摆动着,像荡秋千一样,显得特别自在。

噢,我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大概猜了下,应该下午四点半了吧。我的幼儿园老师教过我们看时间的,但是姑姑家的钟盘上可不是数字噢,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这我哪能看得明白呢。爸爸妈妈的时间非常好看,他们的手机上数字很大很大,爸爸告诉我很多时间的认识方法,这方面的知识我有的。

哎,姑姑家的地一定有魔力胶,姑姑洗菜做菜慢慢的,姑父也不急着去桥头拿新潮牌。姑姑收拾好豆角,切好黄瓜西红柿,拿出鸡蛋,又开始收拾起她家的锅屋。她开始把柴火与稻草分开,又拿起笤帚扫草屑,然后把小板凳放倒坐下,用大铁勺掏灶堂里的灰,一勺一勺,轻轻的,又稳稳地按在粪箕里,装满,姑姑又把粪箕拐到右肩膀,出北门,把草木灰倒在旱厕旁......

“姑姑,我坐几点的车子回爷爷家?”我实在坐不住了,我打算不吃姑姑家的饭菜,我决定回爷爷家,哪怕饿着也行,在这边等,等得我都发困了;

“溭溭,困了?困了到屋里你哥哥的床上睡,姑姑给你冲把澡?”她就要放下手里正清洗的紫茄子,我赶紧摆手摇头,我不敢耽误她的进度,她比蚂蚁还慢;

我应该是个很合格的客人,爸爸说过,出门在外,尤其是在别人家,不要张嘴就说自己要这个要那个或者不要这个不要那个,也不要动不动就耍脾气。在别人家,要懂礼貌,实在没什么事情做,就找个不碍事的地方老老实实坐着。

我就是找了个地方老老实实地坐着,而且离姑姑和姑父很远,他们一个坐在堂屋门口院子右边的方桌边喝茶发呆,一个在院子中间偏左的水井边洗菜,我坐的地方最安静,我搬了个凳子坐在南大门外的西边,但我还露出半个身子,这样,我看不到姑父,姑父也看不到我,但我能看到姑姑,姑姑也能远远地看到我的头;而且南门口的空地非常大,前面也没有人家,全是一棵棵高高的杨树,姑姑家的鸡就养在这里,随便它们怎么散步,它们自己找吃的,爪子挠两下树叶杂草,头就低着点两下,钻两下,它们还能一边走一边咯咯一边扒拉一边吃一边拉臭臭呢!真是全能啊!!姑姑从不用喂它粮食,而且它们也不会额外饿,也不乱叫。我呢,正好坐在门口的葡萄架下面,但架子上没有葡萄,叶子倒是长得不错。

姑姑终于洗好切好茄子,还裹上了干面粉好像,要开始做菜了吗?姑父起身走北门出去了,他是去拿新潮牌了吗?我的心一阵激动,像吹进了最凉快舒服的风,我再也不抑制自己了,我把自己因躲避臭嘴蚊戴着的帽子,拽长的衣袖和裤腿统统扒拉开,赶紧提着凳子绕过铁门顺着碎砖甬道往锅屋跑——

“刺啦!”是热油煎菜的声音!“垮垮垮垮!”是铁铲抢锅的声音!“劈啪啪——”是柴火爆裂的声音!

“姑姑!——”我猛地喊一声,喊到一半,我怕姑姑看出我的着急看出我此刻的开心和得意,又立刻压低自己的声音;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炒菜还不快嘛,大柴火锅,翻两遍就能吃了,都是青货,但保管比你们城里的烧得好吃——溭溭不急,急什么呢,不如在姑姑家多过两天,让姑姑好好疼你,给你做好吃的......”

我可受不了姑姑的唠叨,我恨不得锅底的火再大些,姑姑翻动铁铲不停手,菜肯定炒得快,但她倒了半舀子水入锅后竟然坐在高凳子上哼起了音乐!

“姑姑,我给你添柴火。”

“嗯,管!呵呵呵!!”

我不能忍了,我不想姑姑偷懒浪费时间,我拽过旁边的干杨树枝,赶紧叠摞到锅底的柴火上面,哎呀,树枝真干啊,很容易就烧着了,我来了干劲,拼命地往里添树枝——

“哎哟,溭溭真能干!你看,就一小会锅里就烧得‘咕咕嚓’了,管!茄子烧烂了!盛出来喽......”

“姑姑,这次火够吗?”我好像找到了乐趣,一边烧火一边乐呵呵地笑着玩着,姑姑刷了热锅,又放油炒菜;

“够!溭溭烧的锅顶呱呱的!”果真啊,进油里的菜只兹拉一声就熟了!

“姑姑,还要加大火力吗?我可以使用我的奥特曼技能吗?”

“管!你把本领都使出来!奥特曼,凸特曼的都行!你也能使孙悟空的技能!”

“奥特曼喷火!烧死怪兽!激光扫射一切!!”

我几乎是玩得忘记了在哪里,姑姑的铁铲在锅里不停地抢着,终于啊,姑姑右手边的案板上盛满了菜,西红柿鸡蛋,烧茄子,黄瓜肉丝,炖豆角......

“做好了?吃饭吧。”姑父冷不丁地伸个头进锅屋,姿势摆得正激烈的我一下子就愣住了,都是夏天了,姑父的脸上还是那样冷冰冰的,这么严肃,孩子怎么能喜欢呢!

“好了好了!溭溭开心了!走,端菜上桌吃饭!”进屋端菜的姑父看到我惊慌地拽着姑姑衣襟逃了出去,没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哼,就算笑我也不喜欢你,谁知道你又能蹦出什么题目来考倒我!

我觉得在饭桌不给姑姑和姑父任何纠缠的时间,我抽出袋子里的一块潮牌,坐在堂屋内的桌子边,吹着风扇,拿起勺子,低头不语地吃着菜吃着潮牌,姑姑做的菜真好吃,但这不能收买我的心,我不能待在这里,我要尽快吃好饭!

“溭溭,你姑做的菜不错吧?”姑父逗我呢!

“嗯嗯!”我使劲点头,然后大口地吃潮牌,吃完饭,我就还坐得远远的,到不碍事的地方去;

“溭溭,幼儿园好吗?学了多少字了?”

“嘻嘻~”爸爸说,不想回答的问题笑就行了,但姑父看到我刻意笑的样子自己都笑得呛住了;

“吃饭吧,吃个饭毛病不改,问东问西地!”姑姑批评姑父,这,很好;

“姑姑我吃完了!也吃好了!”我几乎是抢着放下筷子,姑姑接过我的碗,笑着把碗底的菜汤一口喝了,姑姑家是自由的,吃完饭就能下桌子了;

“去吧,去阴凉地玩玩,等我吃好饭,就去东面路口看看车来了没。”姑姑终于想到我要回老家的事情了,我立刻笑着点头,我就要离开这里了,这里就像大沙漠一样不好玩,大孩子都有自己的事忙,还是幼儿园好,幼儿园的假期老师从来不拖欠的。

姑姑没说谎,她吃完饭,只打了半个小时的嗝,又喝了两茶杯凉白开,刷了碗筷,喂了猪,上了厕所,又去园子里摘了一大袋菜,还抓了两只鸡,一只土黄土黄的,一只尾巴白白长长的,像孔雀一样美丽,这些,都是要带给爷爷的,她又拿来一袋子新潮牌,装了两个大纸箱,高一点的纸箱挖了两个洞,姑姑把鸡脖子拽了出来,它们正好能喘口气呢!

但,这些东西我可拿不动。姑姑姑父把我送到路口,恰巧就来了一辆公交车,车子里空荡荡的,两个纸箱往车子里一塞,我被姑父抱进了车子里,姑姑站在车门外面,笑着与司机打招呼:

“哎~呀!二哥吃午饭啦?到家里吃饭?都现成的!”

“吃了吃了,都几点了,肯定吃了。”司机接过姑父递过去的烟,直接夹在了耳朵上,呀,他跟姑父长得真像啊。

“放假学校没什么事吧?”司机问姑父,姑父很听话顺从;

“嗯,安排了值班。今天来回几趟跑?”

“哎,老循环,上午两趟来回,下午两趟来回。你嫂子说东湖的紫叶李有人到地头收,你看到不到卖时候?——我就想着不急着卖,放地里长就是了......”

“价格不错就挖了吧,紫叶李种得太多,以后价不一定好卖。大哥家里去年栽的樱桃跟观赏柠檬,在网上卖得不错呢~”

“噢——管,等晚凉时去老大那边看看,——这就是小溭溭?”

“到站里我老丈人去接,我把你电话给他了。”

“溭溭,听伯伯的话,就坐伯伯后面就行——要不要姑姑跟你一起——”姑姑刚要说什么,这时,她的身边来了位老奶奶,她开心地打招呼去了,我坐在驾驶员伯伯身后的座椅里,姑父拍拍我脑袋转身就下车了,车门应声关上,车子发动起来了,我的心咚咚的,终于离开姑姑家了,噢,可这段路就我一个人啊,我要不要跟伯伯打招呼,礼貌下,让他记得我在这里呢,但车子飞快地行驶着,我又觉得没事,毕竟,到站就能看到爷爷——爷爷应该会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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