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在孙府有一段时日了,乔月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节奏。

孙夫人性情懒散,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她也不怎么管府内下人,乔月白日跟着她看看账本,闲暇时赏赏花逗逗鱼,过得还算滋润惬意,而孙夫人晚上有孙大人作陪,二人不喜人侍候,她便有一大把时间独处。

孙大人答应她帮她查案,但此事尚且不能只因一碗毒饭就盖棺定论,要想钓到大鱼还需查清一些细节掌握更多罪证,实际做起来还需一些时间。而且他虽对百姓宣称此事是乌龙,但在刘大人眼里却不是,他这样明面上的袒护乔月,已经让对方警惕起来,孙斌不得已时刻提防对方给他使绊子。

不过他一生磊落,与正义为伍,这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有孙府的庇护,乔月便不会整夜整夜地焦虑了,但她自己也并没有放弃寻找线索。虽说已经将这场陷害猜了个大概,但她毕竟只是空口白牙,全无证据,万一她这些推测都是错的,那整体方向便错了,因此她还在等印天的消息,就看他能不能和自己的猜测对应上了。

其实就算她的猜测是对的,她也不能仅凭一碗毒饭就把那人抓获起来,高籴能诬陷她,便也能诬陷旁人。

总之她现在要耐住性子,不能妄动。

印天迟迟没有消息,她便传了一则消息给他,顺便给她爹写了一封家信,告知她近日情况,好歹能让她爹安下心来。

但乔月书写实在潦草,她不想白白浪费了这上好的纸与墨,便想着找荀睦代写。

恰逢今日官员们旬休,孙夫人有孙大人陪同,她便钻着空子溜了出去。

穿过条条畅通的巷子,乔月来到荀家大门前。

这是她第一次登门,荀家的下人不认识她,在门口就把她拦下了。

一下人道:“姑娘且稍等,容我们进去通传一下。”

乔月点点头,道:“那你们快点。”

下人应着,转头就遇见了正巧要出门的白姝。

他恭敬喊了一声:“小姐。”

白姝越过下人步下台阶,与乔月道:“乔姑娘来,是有什么事吗?”

乔月看都不看她,而是催促下人快去给荀睦传报。

下人的身影没入照壁身后,她才转过头来看向白姝,她道:“猪脑子也该知道我是来找荀睦的,白姑娘竟然想不到吗?”

乔月总是明里暗里地骂白姝,白姝被气得脸发红,她保持着那矜贵的体面,道:“乔姑娘口中只有这些污言秽语吗?”

乔月笑起来,她道:“不是啊,不只这些,还有那些,你要听听全部吗?”

白姝只觉得她是个无赖之徒,多争辩这几句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她忍了忍怒火,道:“你做了人家的丫鬟,不贴身侍候主子,这样随便乱跑是可以的吗?”

她的讽刺之下暗含嫉妒,这让乔月笑得更开心了,她道:“我做人家的丫鬟比你做荀府的主子更体面,你说你气不气。”

白姝反讥道:“我倒是有所耳闻,今日被抓进监牢,明日便跟着尚书夫人四处游走,乔姑娘可真是好大的本事。”

乔月环着手臂,故作惊讶道:“这么大的事情你兄长都没跟你提过吗,难道他学人家那些见义勇为之英雄,做了好事不留名?

白姝惊诧。

难怪近日荀睦对她是那个态度。

那日她真不该提及此事。

乔月见她沉默下去,便道:“你这是要出门吗?”

白姝收了收心思,然后撑开手中的油纸伞遮挡住倾泻而下的日光,她道:“自然。”

乔月抬起头来瞧了瞧在这个季节尚且还不算毒辣的日光,她讽笑道:“白姑娘这是怕自己化了不成?”

圆纸伞投下的阴影笼罩住白姝,她道:“若是无事,乔姑娘也该多出来走走,去了解了解京城时兴的东西,这样与人交谈时才不致因孤陋寡闻而贻笑大方。”

话毕,不等乔月说话,她便转头离开了。

但她的话对乔月来说实在没什么伤害力,因她在乎的那些恰恰都是乔月不在乎的。

罢了,就随她逞一逞口舌。

下人早就通传回来,此时见两位姑娘交谈结束,他便迎着乔月进了屋。

他道:“姑娘请随小人来。”

荀府的繁华不比孙府差,据说这是一元老辞官返乡留下来的宅子,圣上收拾了收拾则赐给了荀睦。

乔月走至一处便忍不住惊叹。

荀睦他是修了什么福气,这里可比镇子上的荀宅大得多了。

假山假石,搭建出了一处小小瀑布,这是连孙府都没有的。

就连他家的下人奴仆也比孙府多得多。

明明荀家就三口人,真不知他收敛这么多仆人做什么。

行至一处楼阁前,引领她的下人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大人就在里面了。”

此处看起来刚翻过新,空气中尚能闻得到刷过的红漆的味道。

楼阁上下二层全部开着窗,四处通风。

乔月跨过门槛去找荀睦的身影,可入眼皆是一层层还未摆放好的书架,半个人影都没有。而楼上的人大约是听到了她的动静,适时出声道:“我在楼上。”

乔月只好循声上了楼。

脚踏木板发出“哒哒”的声响,她不自主地放轻了步子。

二楼入眼处是另一排书架,书架也是刚翻了新,上面的漆还未未风干。

乔月惊呼道:“你们家比孙府还气派。”

荀睦整理地上的书籍,他头也不抬,道:“找我什么事。”

乔月靠近他,随他一起蹲下,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呢?”

荀睦停下手中的动作,道:“你明知故问。”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继续道:“这些都是埋藏了许久的书籍,我刚好今日有时间,翻出来打理打理。你找我什么事?”

乔月跟上他的步伐,道:“我想让你帮我写一封家信,你知道的,我写字不怎么好看。”

荀睦嗯了一声,道:“我去净手,你去拿纸跟笔墨,就在那个架子上。”

他指了指角落里一个不同于其他的书架,遂而下了楼。

乔月身子高,但她踮着脚尖才能够得到。

她埋怨道:“放那么高,是防谁啊?”

荀睦不知何时上来了,他在背后解释道:“只是怕不小心蹭翻了墨水,撒一地难清理罢了。”

见她踮着脚颇费力气,他走近稍微一伸手就将架子上的墨水拿了下来。

乔月恰好一转身,鼻腔在他的胸膛撞了个结实。

她捂着鼻子“哎哟”一声,抱怨道:“你走路怎么不出声啊。”

荀睦将墨水放在书桌上,拿开她的手查看她的伤情,乔月被迫仰着头,不经意间与他四目相对。

二人姿势尴尬,但她丝毫不觉羞愧,抱怨道:“是不是出血了?”

荀睦静默了一会儿,耳朵上都上了一层红霜。

他放开乔月,道:“我的胸膛又不是铁打的,怎么会撞一下就出血。”

他言之有理,乔月也无法反驳。

但疼痛是真实存在的,她只好揉着鼻子哀嚎。

荀睦将纸张铺展开,道:“你说我写?”

乔月仰着头,她总怀疑自己低下头鼻腔里就会立马流出血。她嗯了一声,而后道:“我不敢低头。”

“……”

荀睦扶着她的后脑勺,手动帮她低头,乔月见没有流血这才放下心来。

荀睦做好准备后,他持笔蘸了一滴墨水,道:“你说吧。”

乔月说一句,他写一句。

通篇洋洋洒洒,但大意就是她来到京城见到了荀睦,还结识了不少好友,虽然牵扯进了人命官司,但幸得尚书大人的庇佑,教他不要担心之类的。

荀睦遵循她的意思写完之后,还教她自己看了一眼。

打眼看过去,乔月只觉得他的字体十分好看,她爹说不准会以为这封信是假的。她道:“你最后注上这是我叫你帮我写的。”

“不然我爹肯定以为这是假的。”

荀睦依照她的话加上之后,乔月又通读了一遍,她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

“哦,还要再加一句。问泽哥儿是否安好。”

毕竟她大老远跑出来,背后全靠魏时泽照顾她爹,她总不能如此忘恩负义,连一句问候也不说。

荀睦重新蘸了墨水,按她的话添上了几句。

但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泽哥儿,他问道:“这是谁?”

“一个哥哥。”

荀睦悬空着狼毫,道:“你什么时候有了哥哥,我怎么没听说过?”

乔月道:“你们家离得远,不知道很正常。他跟你一样,可厉害了,说不定明年他也能中举呢。”

荀睦听她口若悬河,不置可否。

他把书信交给乔月,道:“看看还有什么要写的。”

她又仔细通读了一遍,暂且想不到别的了,便将这封信叠好。

她道:“还要另写一封,帮我问问印天他查案查得如何了?”

荀睦头一次听说乞丐查案的,但他并无二话,他道:“孙大人有什么线索吗?”

“暂时没有,他说这几天会派人把尸体运到京城,从尸体下手寻找一些翻案的证据。”

荀睦点点头,道:“那是个什么人,从他家庭入手会不会有线索?我是说,他怎么会甘愿赴死,难道他本身就跟你有恩怨?”

乔月摇摇头,道:“跟我有恩怨的多了,但都算不得什么大仇大怨,这个人在好早之前就盯上我了,你还记得我在醉和楼吃饭的那一天吗?他当时就坐在我身后不远处。”

经她这么一提醒,荀睦脑海中就有了一个人的模样,他问道:“是那个胖子?”

这属实出乎乔月意外,她道:“你也注意到他了?”

荀睦点点头,道:“不难注意,我记得那个人一直往这边看,我还以为他只是八卦。”

二人直接锁定了目标,乔月对自己的推测更加多了几分把握。

她正要将自己的推测说与荀睦听,此时,荀府一下人进来道:

“大人,陛下传召您进宫。”

乔月不满嘟囔道:“怎么偏偏是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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