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被那卦师骗了一次之后,王袖婉就吃一堑长一智,不再信什么江湖术士的胡言乱语,而是将那老郎中又请了来。恰好驿站又多了个浑身淤青红肿的蘧青,那老郎中跑一趟便为两个人一并诊治了。

为了保证孙斌身处清净的环境,好早日醒来,她一直未敞开房门,而这屋内大部分时间也只有她一人守候。

老郎中见她这般,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道:“夫人切莫心急,急病慢养,况且大人他从前操劳过度,趁这一次修养修养也不是坏事。”

王袖婉这次终于把他的话听了进去,舍得开了窗子听听外面的麻雀叫。

而乔月仍旧不近侍,但她每日也不敢走远,便只好去找荀睦问问案情进展。

荀睦吩咐宁驰去排查可疑的人,一个上午过去了,至今未带来消息,他便独自研究整件故事的脉络。

这会儿乔月也不好意思打搅他,便静静地待在他身旁看着。

荀睦将蘧青所述与王晋送来的那一份卷宗细细对照。

因早先王晋主张处理此案,他原以为他是要表现一下自己求一份头等功,他便没有想太多,全权放任他去做了,另一方面,他只是一个负责监察的小官,若不是孙大人此时处于昏迷,也轮不到他行查案这个职责。

总之,因想了这么多,他便全程未参与王晋的查案细节,只最后阅了一下卷宗,又找了几个人询问,此事就算了了。

此事让他懊悔不已。

不过既然那王晋早有预谋,即便他全程参与了,对方可能也会想方设法把他蒙蔽住。

见到乔月来,他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孙大人如何了?”

乔月托着腮,闷闷道:“还是未醒。”

荀睦点点头不语,又低下头去看两张记述不一的案卷。

乔月凑上去,疑惑道:“何不先把王晋和那个张平抓起来,万一他二人跑了怎么办?”

荀睦道:“单凭蘧青一张嘴,还不能确定他二人的罪行。就算真的确定了,我们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你以为抓他这么容易?”

“想必府衙内早已全部换成了他的人,倒不怕他们跑,就怕他们反找我们的事端,那样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先不要打草惊蛇。”

乔月道:“那蘧青暂居驿站的事被他们知晓了,他们不也还是要找上门来吗?”

“此消息已经被我封锁,他们应当不会这么快就知道,就算真的知道了,他们心中有鬼,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找上门来。”

乔月点了点头,心中在思量着什么。

她道:“宁驰那边有消息了吗?”

荀睦摇摇头,他道:“这城内都是王晋的耳目,他查起来应当颇费劲,给他点时间吧。”

正说着,宁驰从外面风尘仆仆地赶来。

他行了一礼,道:“荀大人,自县令死后,他府内散了不少人,这是整理出的一张名单,这其中画圈的几个离开县令府之后就出城了,是否派人前去追捕?”

荀睦接过名单一看,人数不少约有二三十个,其中出了城的就有五个。

他略微一看,对思冕道:“去唤蘧青来。”

思冕领命而去,不多会儿就领着蘧青回来了。

蘧青脸上的青肿仍在,白日里看更是触目惊心,那老郎中替他开了外敷的草药,还给他开了内服的中药,他正煎制呢,就听思冕来唤。

他恭敬道:“大人。”

荀睦也不讲究过多礼节,他直接问道:“那个杀害县令的凶手,你可知他的姓名,或者你可知道他的长相?”

蘧青努力回忆了一下他在柴屋时听到的线索。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道:“只听人说那是个年轻的小厮,不知与县令有什么瓜葛,便起了歹心。”

荀睦皱起眉,又看向那张名单。

名单里有男有女,如此便排除了女人,有年轻的也有上了年纪的,如此便又排除了上了年纪的,这么一排除最后名单上还剩下六七个。

“哦,对了,”蘧青补充道,“听说那小厮杀了人,一出门就让王师爷碰着了。”

“我就想,他们此时是不是就打算嫁祸于我了。”

荀睦听后点点头,这是极有可能的。

他举着那张名单对宁驰道:“宁驰公子,再帮我查一下这些人里近日与王晋或与张平联系的都有谁。”

“是。”

为防丢失这份名单,荀睦特意把它誊抄了一遍,一张放在自己这里,一张则让宁驰携带。

而宁驰不愧是平日为刑部尚书办事的,他效率极高,不过一个时辰便带着消息回来了。

这次,显然顺利很多。

他指着名单禀道:“只有这个叫赵昭儿的,与王师爷在县令府外的地方见过几次,其中有一次是约在饭馆里。”

“不过此人并未出城,自离开县令府后就自己开了一间打铁的小铺子。”

荀睦细细琢磨一番,也不能推定出什么结果。

宁驰想了想,迟疑道:“还有一个叫方博山的,他自打出了县令府,只跟张平见过一面,并未与其他人联系,现在家中也无正经事可做。”

荀睦道:“暗中关注一下这二位的动静吧,或许其中一个就是答案。”

*

自打来了义梁,出了孙大人那档子事儿之后,乔月就没再出去过。孙夫人不需相陪,荀睦她也不敢过分打扰,她每日无聊得紧,今日便想着和宁驰一道出去看看。

宁驰是有正经事在身的,自然不想带她,可架不住她缠磨,宁驰只好与她约法三章。

第一,不准张扬。第二,不准张扬。第三,不准张扬。

三个“不准张扬”把乔月禁锢住,可见宁驰多么担心身份被暴露,于是乔月再三保证在外绝不多说一句话,他这才领着她出去。

义梁县不比京城繁华,但也算是个富庶的地方,吃喝杂耍,一应俱全,乔月还没新鲜完京城的物件儿,这里的东西又让她眼花缭乱。

这里的人情风味与京城不同,也与她们那里不同。

从前她没有离开过云塘,以为她那里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后来她去了京城就觉得自己狭隘了,如今又来到义梁县,对自己曾经坐井观天得来的结论更添汗颜。

她这几日又褪了一层衣衫,如今风一吹,她只觉得舒适,再无初春那般冷冽的感觉。

宁驰与她并肩而行,心思却不知飘到了哪里去。

在这狭长的大道上,或许每个人都是敌人的眼线,他必须保持专注力,去俏没声儿地探查那二人的动静。

出于警觉,他感到身后有几道盯着他的视线。

他假意与乔月说说笑笑,不时回头看一眼,转过头来时,又恍然觉得前方也有几道炙热如火的视线。

他不经意间抬眸,与一卖首饰的摊贩对上视线。

对方只匆匆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摆弄自己的首饰。

宁驰看了看乔月的头上,只有一根素簪,他道:“你发上还缺一根玉石簪子,不如我陪你去看看。”

他给乔月眨了下眼睛,乔月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即便宁驰没有警觉,乔月对那些人也有感应,这些人的眼睛从刚才起就黏在他们身上。也就是说,蘧青暂居驿站一事,有可能被王晋那厮知晓了。

光天化日之下,难不成他要公然谋害朝廷命官不成?

二人走至那首饰摊前,摊贩立马笑脸迎着二位。

乔月拿起一支嵌红玉宝石的银簪细细赏鉴,而后在自己头上比了比,她问宁驰道:“如何,好看吗?”

宁驰点了点头,那摊贩见状也顺着乔月的话一股脑儿地把她一顿夸,乔月却连一个眼神也不给他。可那摊贩却不觉自讨没趣,他口中只管言语,好似听不听不管他的事。

宁驰又拿起一支白玉抱珍珠的簪子在乔月头上比了比,那摊上有一铜镜,他指着,道:“你自己瞧瞧,也不错。”

乔月装模作样地照了照镜子,苦恼道:“看着还行,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瑕疵。”

她摘下,重放回摊上,拉着宁驰扭头而去。

那摊贩见状急急喊住他二人,不满道:“姑娘这是什么话,我家这簪子那都是经过层层筛选才敢拿出来卖的,我看是你不识货吧。”

乔月闻言,掐着腰嚷道:“说谁不识货呢!”

而后她举着刚才那只银簪,朝四周摆摆手,招呼众人道:“大家都来看一看了啊,这种黑心商贩,竟也敢出来摆摊售卖?你们瞧,他这玉石内里全是纹裂,却说这是经过层层筛选出来的,看来他们家啊,就是专门筛选出这等货色来坑害咱们的,这等商贩,还不早日撵了出去,竟还等着他坑害咱们辛苦挣来的血汗钱吗?”

说着,街上也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就朝那商贩砸了个烂白菜叶过去,这一下之后,便陆陆续续有更多的烂菜叶子砸向商贩。

场面混乱时,乔月拉着宁驰离开了这群人。

跑出一段距离后,发现身后并未有人跟踪,宁驰对她比了个大拇指,他道:“我本来没想引起这么多人围观的,还是你厉害。”

乔月呼呼喘着气,谦虚道:“哪里哪里。”

他二人谈笑着回至驿站,宁驰向荀睦复了命,道:“那二人身边我已安排好了人,一有异常便来汇报。”

荀睦点了点头,抬眸时不经意瞧见了乔月头上分外亮眼的白玉抱珍珠簪子,她从前不注重这些玩意儿,没怎么见她戴过,这次他视线便多停留了一会儿,这时乔月摸了摸头顶才发觉自己带着宁驰逃跑时顺便把这支发簪也顺走了。

她笑道:“这个啊,是宁驰挑的,我顺来了。”

她哈哈笑着,正要讲述方才那番趣事,就见荀睦收回视线,漠然道:“关我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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