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事能如此巧合?越瑛感觉自己绝不能相信。
【这世上姓名相似的人何其之多,别是遇到了个同音不同字的吧。】
她心存侥幸地想着。
恰逢此时,她记起自己手边还有一份未曾开封的个人资料,正好可作为确认自己设想的旁证。她扒拉开自己有意无意间堆放在上面的一些其他文件,露出了最上方的李雪徽的资料。
越瑛迟疑了一下,然后一把迅速把文件捞起,像是怕突然又有什么幺蛾子要出现,但一切畅通无阻。
她郑重地翻开首页。
入眼便是一句话:【据领英上简历,李雪徽自2017年起供职于加大伯克利分校,现任电子工程学院EECS专业副教授。多提一句,李升任时仅28岁,为该校建校以来最年轻的副教授。】
再下面,就是他的一些能在公开渠道搜到的学术上的成绩,其中,刚刚越瑛才读到的文章赫然在列。
如果小助理没搜集错误信息,这就是板上钉钉,避无可避,便是越瑛想头埋土里当鸵鸟也不能了。更糟的是,她还三番五次地提醒下属一定要安排见上一面以探虚实,如今可好了,也不知被探虚实的到底是谁。
要不,让技术副总和另几个高管先应付着,自己编个借口避避风头?念头刚起,便被越瑛自己给否了——这么重要的项目,怎么能因为私心里的一点小九九而让团队独自面对?落在对方眼里,她作为总负责人却只让下属出面接待,那可是一点诚意和礼貌都不讲。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情况或许么自己想的那么糟。人家又不是带着问题来找答案,即使她有什么异常的表现,至多会被人家认为是个怪人,哪就能想到隔世还魂见故人那么离谱的理由。对,就是这样。】
越瑛安慰着自己,只是成效如何,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见面约在了三天之后。越瑛盘算好,这次会面虽然由自己带队,但主要的在技术层面上的交流尽可能地她将让技术副总和对方进行,人也带足点,尽量让注意力不要一直在她身上,这样引起怀疑的几率就会大大降低。
自觉基本已经做好心理建设的越瑛,带着团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以至于负责接待的材研所领导都有点“受宠若惊”。
“越总,贵司还真是……人才济济哈。”他只能匆匆忙忙地给他们换一个更大一点的会议室(越瑛:礼貌微笑)。
可惜即使再怎么盘算,作为带队拜访的头还是要被安排在最中心处,接受大部分的眼光的洗礼。众人落座,而另一方的主角却还未现身,越瑛强压着心慌意乱,与周围人一番谈笑风生,时不时装作不经意往会议室那毫无动静的大门瞄上一眼。
“越总,您,不舒服呐?”旁边的人倒是细心,见她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便贴心一问。
“啊,是啊,可能是人多了空气不流通,有点头晕。请问洗手间在哪?我去洗把脸。”越来越感觉有些太焦虑的越瑛想趁机逃离这种等待戈多式的自我混乱。
“出了门左拐就是了。”获得了指引,越瑛忙不迭地走向会议室门。可神奇的是,她的手才刚刚触碰到把手,门就自动向外开了。
越瑛直愣愣地站在门洞里,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然后下一秒,便是和真正开门者狭路相逢。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越瑛都能清楚地看到来者衬衣上纽扣反射的光彩以及衣服下隐隐能见的肌肉线条,甚至闻到了他身上若有似无的不知名香气……
她忽然像脚底着火一样,瞬间之下一蹦三丈远拉开距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有些狼狈地道歉,之后才抬起头正视来人。
越瑛的眼睛里,映入了一张清俊的面容,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似是隔了千山万水。那些过往和现在电光火石间交织在她的脑中,使她盈满了各种思潮,但当她以为自己会有什么失态的举动时,但最终只是瞳孔微微地收缩了一下。
认出李雪徽的这一刻,越瑛忽然变得连她自己都觉奇异的平静,之前的担忧好像都显了多余。
她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向对方微微颔首,然后转向了与她交流最多的接待人,保持一幅一概不知的模样说道:“这位……难道就是李博士?”
“哦,对对对。”接待人马上知趣地站起身来,走到两人中间,向着李雪徽介绍起她来,“李博士,这位女士是我跟你说过的领越铝业的董事长,越瑛,越总。”
李雪徽从刚才那小小变故开始便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连回应她点头问好都只是不多不少的对等,也不知有没有认出她是当日在墓园里遇上的人。此时听到接待人这样说,他终于是勉强开了金口:“幸会,越总。”
【我像是什么要逼良为娼的人吗?第一印象有这么差吗?】
他的冷淡让越瑛心中不自觉地有些不气闷,笑容也淡了些。从前的小胖子虽然腼腆,但给人的感觉总是温柔和暖的,与眼前这个版本的李雪徽有了不少的差别。
只是现在可不是哀怨的时候。越瑛赶紧提醒自己收拾心情,洗手间是去不成了,她转而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低声说了句“事不宜迟”,便请开始正式的议程。
“结合领越和中科院两方的资源和需求,我们认为这会是一个前景可观的……”一旦转换为工作模式,越瑛感觉自己通体都舒畅了一些,话也越说越顺。说到底,这就是一次她很熟悉的高压状态下的解决方案的可行性探索,而且很快找到了高适配的资源,只待她能将其变为己用。这与她刚刚接手公司的时候遇到过的形形色色的地狱情景相比,已经算是非常友好的了。只是因为刚好碰上的这位是她曾狠狠亏欠的“故人”(故人甚至都见面不相识),她于是单方面被负罪感折磨而已。
“李博士,你这边怎么看?”接待人在越瑛的开场白和项目概览交代完,抛了个话头给今天的实际主角。
在她说话过程中全程保持安静聆听,只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几笔的李雪徽沉吟了两秒,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越总,您的想法我已经明白了,也很感谢您提供这样的一次合作的良好机会。不过,我刚刚回国,还是要从多方面,包括从我们单位自身的实际情况出发,先去整理接下来的科研方向。这可能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定下来的,也不是我一个人就可以决定的。”
他的声音早已褪去了少年时变声期那略带沙哑的清亮,变得低沉而富有磁性。但好听的嗓音和体面的回复并不能消减话里话外的拒绝之意。
就连接待负责人都有些惊讶于他一上来就表明的态度,赶忙打起圆场:“我们还是可以先在内部讨论讨论——”
越瑛也道:“如果是因为待遇问题的话——”
“跟待遇无关。否则我秩序留在美国就好。”李雪徽似铁了心不与这件事产生联系,他打断了两人的话语,温柔但不予余地地说道:“我认识一两位更为适合这个项目合作的学界同仁,如果越总您这边需要,我可以将他们介绍给您,相信这同样可以为您提供帮助。”
越瑛还是不死心地想做最后的努力:“李博士,我同意你的看法,这件事确实不需急在一时。咱们今天就权当只是认识一下,即便不是合作关系,以后也可以多做学术上的交流的。”
“是,单纯学术上的交流肯定没问题。”竟是一点台阶都不愿下。
究竟这十几年的时间在他身上起了怎样的作用,使他变成了一块璀璨夺目的……大冰块。
她的内心充满了疑惑,她实在不明白小同桌的消极理解到底从何而来,竟然会让他这样的避之不及,甚至连礼貌性的探讨都欠奉。
话说她本人或者她的领越在社会上没什么大的负面新闻吧。总不会是因为她给他塞了一嘴尘?老天作证,她可真的不是故意的……
越瑛即便再迫切也不能厚着脸皮继续穷追不舍。她只能将场面上的主导权给到技术副总,让科学家们舒服地进行“单纯的学术交流”,而她自己则自动退居成为了这些晦涩难明而又热烈畅怀的讨论的背景板。
她从来不是一个渴求成为万人迷的人,但被人明目张胆地嫌弃又是另一回事,更别说嫌弃她的那人还是李雪徽。
越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冤屈感。
幸好,煎熬的时间也就仅限于眼前的个把小时。既然李雪徽已经明确表明了暂不合作的想法,他们也就没法继续演出宾主尽欢的戏码。当技术副总和李博士的那些独属于他们俩的话题殆尽,越瑛就适时提出了告辞的意思。
“这件事情确实很难推进下去,不如就接受李博士的提议,找找别的团队,碰碰运气。”在离开的路上,副总跟越瑛劝道。
“刚你们聊得开心的时候,我把他给我提供的那几个人查了查,不是在国外,就是已经脱离一线科研。看起来合适,实际上都不可用。”
小同桌清楚得很,他自己就是越瑛唯一的选择。这是把她当叫花子打发。
“哪来的运气,扯淡。”越瑛冷着声音说。
在某一瞬间,越瑛真的很想一把跳到会议桌上,然后对着李雪徽大喊“我是李丽丽,我前世为你而死,今世死而复生,你tm居然敢这样对我”,可下一秒,她意识到这种选择是荒诞的——她上辈子戏演实在得太好,压根没为这辈子再续前缘留任何余地。
从前她对他有多决绝,今天就有多少还回给她自身。
越瑛烦躁地打开微信,靠把那些私信、通知、群通知的未读都一一清扫干净来平复内心。不得不说,刻板重复的动作对于缓解焦虑的作用是显著的,等最后只剩朋友圈板块的小红点还未清除的时候,她那股子闷气已没了来时那么冲。
可当越瑛点开朋友圈,还没划几下,一条来自小弟李子恩,刚发没多久的动态便攫取了她的目光。
【合家团聚!老天保佑!!】
在这文字之下,附有一张全家福。越瑛看了两秒,接着瞳孔急速收缩,白毛冷汗一下从额头飙出。
李丽丽,赫然在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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