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蛋糕的故事说来话长。
藤原是霓虹传统家族，无论是日常饮食，还是宴会聚餐，采用的都是日式面点，从未出现过蛋糕这类的西式甜点。
所以，当她第一次在电视里看到庆祝环节时被众人簇拥着用小车推出的超大奶油蛋糕时，会对它的味道产生好奇、是理所当然的吧。
然而，对于一个身体状况并不健康，且年纪还太小的孩童来说，高油高糖的食物一向禁止出现在她的饮食中。
无论是她在佣人面前吵闹，还是和爸爸妈妈撒娇，都未能如愿。
但是！昨天！诗织阿姨端来的下午茶里，竟然有一块小小的奶油蛋糕。
云朵一样的奶油，味道也和云朵一样，软绵绵、甜丝丝的，是比她想象中还要奇妙的味道。
藤原惠最喜欢的，是蛋糕顶上快要和蛋糕一样大的草莓，虽然不像电视里洒满了亮晶晶的糖霜，但也足够让她露出更加亮晶晶的、幸福的表情。
手边是还未动过的、同样点缀着草莓的甜点，赤司征十郎犹豫片刻——
手臂刚做出移动的姿势，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几不可见摇了摇头，还沉静在喜悦中的女孩子没有看见。
当然不是出于“舍不得”这样想想就觉得荒谬的心理才会犹豫。
先不说他本身就不喜欢这种过分甜腻的点心，况且，看过那样闪亮的笑容，就绝不能忍受她露出这样失落的表情。
但学习完餐桌礼仪的男孩子知道，这样的举动并不礼貌。
太过傲慢。在遥远的过去，是上位者给予下位者的认可和恩赐。
而在家庭成员间采取分餐制度、个人界限如此分明的现在，这样的举动又太过亲密。
复杂的念头在脑子里转来转去，最终还是敌不过青梅渴望的眼神。但他遭到了母亲的阻止。
母亲自有她的理由，赤司征十郎当然明白，他强迫自己不去看身侧女孩子闪动的目光。
然而无法控制的余光还是捕捉到她握住勺柄的、半掩的手心，那双澄明的眼也在脑海里反复不停。
在母亲讶异的神色里，他慢吞吞拿起餐叉，把最顶端的草莓放到不属于他的餐盘里。
“小征万岁！”
柔软的小臂贴近，被她圈住的肩膀骤然僵硬，在他还未做出反应前就已撤离。
双臂微微抬起，是下意识回抱的姿势。后知后觉间，仅次于那颗草莓的绯红色，从他脆弱的眼下皮肤蔓延至耳后。
“阿拉，小征，你的脸怎么红了？”
是母亲明知故问的打趣。
*
年幼并不意味着无知，至少对赤司征十郎而言是这样。
在这个年纪的小孩还在看着益智类动画启蒙的时候，他已然能够很好地理解何为“脆弱”。
是常年用药的母亲，是只能偶尔吃一块草莓蛋糕的青梅。
“小征，再见。”
他的青梅向他挥手告别。
那天的傍晚一如往常，天边是灿烂的火烧云，仿佛要把整个京都燃尽一般热烈。
同样绚烂的色彩印在母亲温柔的眼瞳之中，赤司征十郎在那一刻，喜欢上这样的景色。
母亲半蹲，轻轻揽住他的肩膀，和他一起看着刻有紫藤花纹的车越来越远，那是藤原氏的纹章。
“小征——”
小惠她，和小征不太一样。
她有一瞬想要这样说，但真是这样吗？
明明小惠和小征一样，都是可爱又乖巧的孩子。
并不能人为控制的差别，谁也不想拥有的差别——赤司香织也曾体会过那样的感受。
由不知名疾病带来的痛症，像是秋日里潮湿的雨后，萦绕不散的水汽。
不能随意交换的便当，放课后不能和朋友共同品尝的甜品，是只能默默走过的便利店冷柜，是逐渐积累的、无法参与的、所有一个人的时间。
柔软的手抚过他的脸，赤司征十郎感受到母亲指尖的凉意。
有很多想要说的话，但最终，她只是轻轻叹息：“小征，要好好照顾小惠哦。”
他比懵懂的小青梅更为了解藤原氏的局面：高层逼迫，继承人试图远走。
夹在两者之间，藤原惠既要忍受家族对她的规训，也要忍受雅也夫妇急于从庞大根系脱身的忙碌。
但远远不止这些。
从母亲的欲言又止中窥见一些似乎无法表达的情感，他想起母亲从今早就开始忙碌的日程。
蛋糕胚的烤制，奶油的打发，到最后草莓的妆点，都是由她一手完成。然而最后端出的，只是蛋糕的一角。
未曾思考过的细节浮出水面，他从串联的内容中推测母亲真正想说的话：“我明白了，母亲，我会好好注意的。”
*
思绪从昨天傍晚和母亲的对话中折回，赤司征十郎镇定地看向面前的女孩子。
第一次还可以非常果断地拒绝，然而对上她控诉的眼神，就算学过无数谈判技巧，他也很难再次开口。
藤原惠拉住身侧女人的裙摆：“真的、真的不可以吗，诗织阿姨？”
在这件事上，她早就习惯了被拒绝。语气虽然失落，但也没有到让人为难的程度。
赤司诗织爱怜地摸了摸她地脑袋，语调温柔：“抱歉呐小惠，其实昨天是小惠的爸爸妈妈委托给我，说‘希望小惠能吃到好吃的草莓蛋糕’。”
“等小惠再高一点——”
欸，原来是这样吗？早知道这样，昨天她回家的时候，就不背着爸爸妈妈偷偷刷牙了。
*
“惠，醒醒，惠。”
久远的记忆像蒙上细纱，和室内篮球馆昏暗的灯光重叠，半梦半醒间，藤原惠分不清过去和现在。
“小征，”她睡眼惺忪，“已经结束了吗？”
胡乱摸出手机，点了几下屏幕：“啊，手机没电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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