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在他的掌心中微微一颤,随即回握。两个人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十指相扣,都没有说话。
这一夜发生了什么,陈子文后来回忆时,细节已经模糊。
他只记得林墨公寓里昏暗的光线,记得对方吻上来时唇齿间淡淡的清酒味道,记得自己被压在墙上时那种久违的失控感,记得身体最原始的渴望如何冲垮了他三十二年来建立的所有防线。
他记得林墨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放松...陈子文。"
那是第一次,有人直呼他的名字,不带任何头衔,只是作为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会渴望会颤栗的普通人。
那一夜,陈子文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臣服"。
清晨六点,陈子文在陌生的床上醒来。
生理时钟准时将他唤醒,但睁开眼的瞬间,他感到一种深刻的错位感。这不是他的公寓,不是他那张精确调节过硬度的记忆棉床垫,空气中也没有他习惯的薰衣草助眠香氛。
取而代之的,是木质家具的气息,混合着某种陌生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残留。
陈子文僵硬地坐起身。
他**的身体上有暧昧的痕迹——颈侧的淤青,锁骨上浅浅的齿痕,还有手臂内侧指印般的红斑。这些生理证据清晰地记录着昨夜发生的一切,那些他在理智清醒时绝不会允许发生的失控。
林墨不在房间里。
陈子文快速穿上凌乱的衣物,大脑开始高速运转,试图评估这次"事故"的后果。他和一个男人发生了关系——这个事实本身并不让他震惊,他早就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偏好。真正让他恐慌的是,这个人是林墨。
一个他无法归类、无法控制、能够轻易瓦解他所有防御机制的人。
他需要离开。需要重新建立距离。需要将昨晚定义为"一次理智失守的意外",然后封存在记忆深处,永不再提。
陈子文拿起外套,动作轻得像做贼,准备在林墨回来之前悄然离开。
但当他走到客厅时,却看见林墨站在开放式厨房里,正在准备早餐。
对方穿着简单的深灰色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赤足踩在木地板上。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唇角浮现那种标志性的、带着淡淡忧郁的微笑。
"醒了?早餐马上好。"语气平静,仿佛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延续。
陈子文站在原地,所有准备好的"抽离话术"都卡在喉咙里。
因为林墨看他的眼神,没有得意,没有占有欲,也没有任何试图"确认关系"的暗示。只有一种温和的、不带压力的关切——就像在说,你可以留下吃早餐,也可以选择离开,我都尊重。
这种不施加任何情感绑架的态度,反而让陈子文更加不安。
"我...需要回公司。"他听到自己说,声音比预期的更僵硬。
"嗯。"林墨点头,没有挽留,"那我送你下楼。"
整个过程平静得不真实。林墨没有问"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没有要求"下次什么时候见面",甚至没有任何试图将这一夜赋予某种"意义"的举动。
他只是将一份简单包装的三明治递给陈子文:"路上吃。你的身体需要能量。"
陈子文接过那个还带着温度的纸袋,内心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这个人,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用某种润物无声的方式"照顾"他,却从不要求任何回报。
这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危险。
回到公寓后,陈子文做的第一件事是冲一个滚烫的澡。
他站在水流下,试图用高温和蒸汽洗去昨夜的痕迹。但当热水冲刷过那些暧昧的印记时,身体的记忆却更加清晰地浮现——林墨的手如何抚过他的脊背,如何扣住他的腰,如何在最激烈的时刻低声呢喃他的名字。
陈子文闭上眼,深呼吸,启动那套军事级的心理调节技巧。
这只是生理需求的释放。他对自己说。是长期压抑后的正常反应。不代表任何情感联结,不意味着任何关系确立。
他可以将其归档为"一次**件",然后继续他原本的生活轨迹。
但当他裹着浴袍走出浴室,看到沙发上那个装着三明治的纸袋时,那些自我说服的话术瞬间崩塌。
陈子文走过去,打开纸袋。里面是精心制作的三明治,还有一张手写的便签:
"记得吃早餐。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即便你在革气候的命。——L"
字迹潇洒,语气带着点调侃,却透出一种真实的关心。
陈子文盯着那张便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张边缘。生物监测环显示他的心率再次加速,但这次没有伴随皮质醇升高——这不是应激反应,而是...
多巴胺。
他的大脑正在分泌多巴胺,因为一张简单的便签,因为一份被关心的感觉。
这是失控的开始。陈子文的理智在尖叫。他应该扔掉这张便签,删除林墨的联系方式,将这个人彻底从他井然有序的生活中剔除。
但他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张便签收进钱包的夹层里。
接下来的一周,陈子文试图重建秩序。
他将自己淹没在工作中,审阅盖亚系统的升级方案,主持了三场技术会议,亲自调试东海区域的气候锚点参数。他刻意避开任何可能让自己想起林墨的事物,将手机设置为勿扰模式,连那本《第三种契约》都被收进了书柜最深处。
但失控已经开始。
他发现自己会在审阅复杂的系统架构图时突然走神,脑海中浮现林墨讲述雨林夜空时眼中的星光。他会在大卫汇报工作时,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那是林墨思考时的动作,他竟然不知不觉中模仿了。
最让他感到恐慌的是,他开始频繁地查看手机。
每次屏幕亮起,他都会下意识地期待看到"林墨"这个名字。而当通知栏显示的只是工作邮件或系统提示时,一种微妙的失落感会悄然蔓延。
这种等待本身,已经是一种臣服。
第五天晚上,林墨终于发来消息:
"陈博士,最近好吗?我在整理上次讨论的内容,有些想法想和你交流。这周末有空吗?"
陈子文盯着那条消息,拇指悬停在回复框上方。
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应该说"最近工作繁忙,暂时没有时间"。应该用礼貌但疏远的措辞,重新建立安全距离。
但他最终打出的字是:
"周六下午,还是上次那家图书馆?"
消息发送的瞬间,陈子文闭上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深渊。而最可怕的是,他并不想停下。
【生物监测环实时数据 - 22:47】心率:88 bpm(静息状态显著偏高) 皮质醇:16.2 μg/dL(中度应激) 多巴胺受体活性: 57%(基线值) 血清素:波动异常,呈现依赖性特征 催产素: 34%(提示情感联结形成)
系统提示:检测到情绪调节系统失衡,建议寻求专业心理咨询
陈子文看着手腕上的数据,嘴角浮现一丝自嘲。
连他自己的身体都在背叛他。那些冰冷的数字清楚地显示着——他陷进去了。
不是爱情,陈子文对自己说。只是一种高强度的多巴胺依赖,一种对"被理解"的成瘾性反应。只要他足够理性,足够克制,就能在彻底沦陷之前抽身而退。
但在他内心深处,某个微弱的声音在嘲笑这种自欺欺人:
你已经输了,陈子文。从你握住他的手那一刻开始,你就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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