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持续了大约五分钟。陈子文看不清林墨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对话的内容可能不太轻松,因为他的肩膀线条变得紧绷。
挂断电话后,林墨回到座位,脸上带着歉意。
"对不起,子文。组织那边出了点状况,我需要马上处理。"他拿起外套,"今晚可能没法陪你吃完了。"
"什么事?"陈子文问,内心涌起一种说不清的失落。
"一个合作项目出现了分歧,需要我参与调解。"林墨在陈子文额间落下一个轻吻,温热的触感短暂而克制,"明天补偿你,好吗?"
然后他离开了,留下陈子文独自坐在那个还在缓缓旋转的餐厅里。
桌上的牛排还冒着热气,但陈子文突然失去了食欲。刚才还美味的食物,此刻味同嚼蜡。他机械地切着肉,咀嚼,吞咽,但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
窗外的城市灯火继续流动,像一条永不停歇的光之河。但陈子文感到一种深刻的孤独。
他打开终端,调出盖亚系统的结构图,试图用工作转移注意力。但盯着那些熟悉的线条和参数,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集中精神。
同一个能量分布节点,他反复标注了五次,每次都因为思维飘散而不得不重新开始。
这种被轻易牵动情绪的状态,让他感到深深的危险。
理性在报警——这段关系的发展速度超出所有预期。林墨若即若离的节奏完美得像是经过精密计算:在他最需要陪伴时出现,在他开始依赖时抽离,在他快要产生疑问时又用某种方式重新拉近距离。
这是一种高明的情感操控技巧,还是...他只是在多心?
陈子文放下终端,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他感到疲惫,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那个秘密的重量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而林墨的存在,既是唯一的慰藉,又是最大的疑问。
服务员过来询问是否需要打包。陈子文摇头,留下账单,起身离开。
走出餐厅时,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初冬的凉意。陈子文裹紧外套,独自走向停车场。
他的手机震动,是林墨发来的消息。
但这次,他没有立即打开。
深夜,陈子文回到公寓时,已经接近十一点。
他冲了个澡,换上睡衣,准备休息。但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那种熟悉的失眠再次袭来,伴随着隐隐的恶心感。
凌晨一点,手机屏幕亮起。
陈子文拿起来,看到是林墨发来的一条语音消息。
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点开了。
音频文件很长,将近三分钟。打开的瞬间,一阵自然的声音涌出——遥远的猴群啼叫,溪水潺潺,还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然后,是林墨的声音,在这片原始的背景音中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了吗?这是我三年前在亚马逊雨林考察时录的。今晚处理完工作后,突然很想让你听听。」
「我在想,也许我们不该总是试图驯服自然,而是学会像这条溪流一样——知道何时奔涌,何时迂回,何时保持沉默。」
停顿。
「就像你教会我的。你用盖亚系统驯服风暴,但你自己,却是我见过最懂得在沉默中积蓄力量的人。」
「晚安,子文。抱歉今晚没能陪你吃完晚餐。明天见。」
音频结束。
陈子文躺在黑暗中,反复播放这段录音,一遍,两遍,三遍...直到晨光微熹。
那些自然的声音,那些温柔的话语,像某种催眠术,一点点瓦解着他的防线。所有的怀疑,所有的警惕,在这种精准的情感投喂面前,都显得如此无力。
他想起林墨说过的话:"在我这里,你可以只是陈子文。"
或许,他真的只是在多想。或许,林墨只是一个真心爱他、理解他的人。
陈子文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但在意识的最后一刻,某个念头闪过: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呢?如果林墨真的爱他,那这个秘密...该不该告诉他?
第二天上午,盖亚总部的项目评审会。
陈子文坐在主席位上,主持着关于二期扩建计划的讨论。PPT上显示着详细的技术方案,各个部门的负责人轮流汇报进展。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但坐在角落的苏茜医生,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陈子文的左手腕上,戴着一个新款的生物监测环——比之前的型号更隐蔽,几乎完全融入皮肤。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
作为医疗官,苏茜对这类设备非常敏感。她知道,这种新型监测环通常用于需要24小时持续监测的特殊情况——比如心脏病患者,或者...孕妇。
但陈子文为什么需要这种设备?
苏茜调出她上次给陈子文做检查时的数据备份,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那些"原因不明的荷尔蒙波动",现在看来,模式越来越清晰。
多巴胺受体活性持续高位,血清素周期性波动,催产素显著升高...
这不仅仅是"处于强烈情感联结状态"那么简单。
苏茜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曲线,眉头越皱越紧。她打开医学数据库,输入这组激素特征,开始搜索可能的解释。
几分钟后,系统返回了一个结果。
相似度:89%
诊断提示:早期妊娠激素特征
苏茜愣住了。
这不可能。陈子文是男性,生理上不可能...
但那些数据,那些曲线,确实与妊娠早期的激素模式高度吻合。
她关闭数据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或许是系统误判,或许是某种罕见的内分泌疾病,或许...
但无论如何,她需要找机会和陈子文谈谈。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某个隐蔽公寓里。
林墨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加密的数据面板。上面实时跳动着各种生理指标——心率、血压、激素水平、活动轨迹...
这些数据,全部来自陈子文手腕上的那个"新型生物监测环"。
那不是普通的健康监测设备,而是一个精密的生物信息采集器,通过纳米级的传感器,实时记录并传输佩戴者的所有生理数据。
林墨看着屏幕上那些波动的曲线,嘴角浮现一个难以捉摸的微笑。
陈子文昨晚的心率曲线显示,在收到他发送的语音消息后,心跳在短时间内加速了23次,每次持续3-5秒。催产素水平上升了17%,多巴胺分泌活跃。
这些数据清楚地显示着——陈子文正在越陷越深。
手机震动,是一条加密消息。
【进度如何?】
林墨看着那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回复:
【种子已经发芽,正在按计划生长。目标情感依赖度达73%,预计两周内可突破80%临界点。】
【很好。继续保持节奏,不要让他产生怀疑。记住,我们需要的不仅是他的情感,更是他的信任。】
【明白。】
林墨关闭加密通讯,目光重新落在屏幕上那些跳动的数据上。
在另一个窗口,显示着陈子文在私密医疗中心的最新检查报告——孕周11周,胚胎发育正常,宿主生理指标稳定。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林墨喃喃自语,眼神幽深。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盖亚总部大楼顶端那个巨大的地球标志。
那里,有一个正在为爱情和秘密痛苦挣扎的人。
一个相信着他,依赖着他,甚至可能爱着他的人。
一个即将成为完美棋子的人。
林墨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那栋大楼的方向,轻声说:
"敬你,我的救世主。"
然后,他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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