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镇比想象中热闹,也……挤得慌。连着碰壁几家客栈,楚闻舟抱着脑袋上那朵歪斜大红绒花、一脸“我知错了但下次还敢”的云絮,感觉前途比桥洞还黑。沈听白倒依旧稳如泰山,幕篱轻纱在晚风里飘啊飘,像在看什么人间喜剧。
“师尊,”楚闻舟拖着调子,“再没地儿躺,咱仨就得抱着这‘犬子’去数河里的星星了。”他瞄了眼沈听白拢在袖中的手,那盒要命的桃花胭脂还攥着呢,“或者……您那‘宝贝’能当出几钱银子?够不够咱在河滩上铺层干草?”
沈听白幕篱微侧,似在“瞧”他,声音里掺了点不易察觉的笑:“徒儿稍安,柳暗花明。”
话音未落,怀里装死的云絮突然小鼻子猛吸几下,耳朵“噌”地支棱起来,冲着河边方向“嘤嘤”直叫,小爪子激动地刨他胳膊。
两人循声望去。夕阳熔金,洒在粼粼河面上。岸边青石阶旁,一个靛蓝布衣的少年刚卸下肩头沉甸甸的竹编大箩筐。他侧着身,身形清瘦挺拔,乌黑长发用根素木簪松松挽起,额前鬓角垂落的发丝编成一条细巧侧辫,温顺地搭在肩头。他正低头整理箩筐里几把水灵灵、沾着露珠的野菜,动作麻利又带着乡野特有的宁静。
似乎是察觉到目光,少年抬起头。夕阳暖光恰好描摹出他清秀温润的侧脸线条,尤其是……嘴唇下方那颗小小的、淡褐色的痣,像谁不经意点落的一点墨,衬得那温顺的“人夫感”更浓了。看到岸边两个生面孔(一个戴怪帽,一个抱顶着大红花的白毛球),他清澈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和暖意。
“二位……”少年开口,声音清朗温润,像溪水淌过卵石,“不是镇上的人吧?”目光扫过楚闻舟风尘仆仆的脸,又落在沈听白那身即使遮着脸也掩不住清贵气的雪白长衫上。
楚闻舟正被“数星星”和“当胭脂”的念头轮番轰炸,嘴比脑子快:“是啊是啊,路过,找不着窝……”
沈听白在幕篱下几不可察地轻叹,似是对徒弟的“实心眼”有点无奈。
少年闻言,唇角弯起一个温煦的笑,唇下的小痣也跟着生动起来。他直起身,拍了拍衣襟沾的草屑水渍:“栖霞镇小,又赶上庙会尾巴,客栈是难寻些。”他望望天色,夕阳已快沉山,“天擦黑了,二位若不嫌寒舍简陋,不如到我家吃顿便饭?粗茶淡饭,但灶膛是暖的。”目光落到楚闻舟怀里的云絮,瞧见那朵倔强歪斜的红绒花,眼底笑意更深,带着善意的调侃,“这小家伙……瞧着也饿了吧?”
云絮仿佛听懂了“饭”字,立刻“嘤嘤”狂点头,顶着那朵滑稽的红花,频率快得像捣蒜。
楚闻舟一愣,天上掉馅饼还带热乎的?他看着少年清亮真诚的眼,再掂量掂量怀里嗷嗷待哺(主要是馋)的云絮,还有那想象中的冰凉河滩……心瞬间就偏了!他扭头看沈听白,眼神里噼里啪啦闪着“师尊快答应!有热饭!不用当传家宝了!”的电光。
沈听白幕篱轻纱微动,似在无声“端详”那少年。片刻,清泠的声音才透过薄纱传来,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疏离与礼数:“萍水之缘,恐扰清净。”
少年连忙摆手,笑容温煦如春风:“不扰不扰!家里就我和弟弟两人,添两副碗筷的事。”他弯腰,轻松背起那装满野菜的大箩筐,动作干净利落,“就在河边上头,不远,随我来。”
楚闻舟心头大石落地,赶紧抱紧云絮跟上,还不忘压着嗓子对沈听白嘀咕:“师尊!有热饭!弟弟!听着就比桥洞强百倍!” 他选择性遗忘了师尊袖子里那盒“祸水”。
沈听白没应声,步履从容地缀在后面。幕篱遮挡下,无人瞧见他唇角勾起那抹极淡的弧度,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少年唇下那颗温柔的小痣,又落在楚闻舟那副“劫后余生”般的轻快背影上。
夕阳熔金,将三人的影子在青石板路上拖得老长。背着沉甸甸箩筐却步履轻快的温润少年,抱着顶红花的白毛团子、脚步几乎要蹦起来的俊朗青年,还有那个幕篱遮面、雪衣飘拂、气质神秘却步伐沉稳的……嗯,长辈。
云絮在楚闻舟怀里终于伸出小爪子,奋力想把那朵碍眼的红绒花扒拉掉,嘴里“嘤呜”抱怨,嫌这花耽误它向“饭票”少年献媚。
楚闻舟低头恐吓:“安分点!有饭吃还挑?再闹真把你头上这朵花当菜炒了!”
走在前头的少年闻声回头,莞尔一笑,唇下小痣在暮色里格外柔和:“小兄弟,你家这‘犬’……真活泛。”
楚闻舟:“……” 他感觉怀里的云絮瞬间石化。
沈听白幕篱下,溢出一声极轻的、几乎被风吹散的低笑。
沿着河岸走了一小段,拐进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安静小巷。巷子尽头,一个小小的院落依水而建,竹篱环绕,几竿翠竹斜出墙头。院门半掩着,能瞧见里头收拾得干净利落。
少年推开吱呀作响的竹篱门,扬声朝里唤道:“阿四,有客来,多备两副碗筷!”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灶房方向隐约传来锅铲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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